《花落水流红》时岘

20、绣娘

　　崔琉这样一想，倒是有些孤陋寡闻了，在京都陪齐宏待的那两年，她的见识并没有比在嘉乡多。

　　芷衣坊从来不是什么便宜作坊，从一开始便做世家贵胄生意，里面的衣服面料平常人家很难消费的起。

　　不过也不怪她，与嘉乡相比，在京都的日子，崔琉每一日都在想着怎么维持生计，怎么为齐宏补充营养，平日里二人穿的衣服也都是从嘉乡带的旧衣，崔琉还拿自己一些新衣裁改给了齐宏穿戴。

　　那日，还是崔琉这几年来第一次去选布。芷衣坊也是这几年来红火起来，崔琉不知也很正常。

　　成为绣娘，崔琉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她家本来也做制衣生意，她又从小跟着学，所以，崔琉没多少犹豫后就答应了。

　　至于芷衣坊到底缺不缺绣娘，崔琉并不想去探究。而这次再次回都城，她虽原先答应过陆雪妍永不再回，可陆雪妍也并未先应她的要求。况且，这次回去，与齐宏无关，她也决不愿再牵扯上齐府什么事。

　　崔琉也暗自思忖一件事。时缶说对了，既然是被官家为难，找个比他更大的官便是。一级压一级，总会有能制裁陆府的，她不可能这样一直躲着。

　　这次崔琉答应的爽快，时缶心里也愉悦不少 。

　　第二日，时缶一行人领着采购满满七大车的物料朝京都出发，同行的还有柳絮。

　　严寒刚过，天气尚凉，柳絮一路上都叽叽喳喳的，兴奋地很。她和崔琉说了很多话，讲华地的事，京都的事，北野的事，天南地北各地各事……

　　马车外随行的白宁都听烦躁了，朝里面嚷嚷一句，“姑奶奶，您能不能消停点!人家崔姑娘一直都没回你话，你没发觉”

　　柳絮瘪瘪嘴，闭了下嘴巴，委屈地看了一眼崔琉。

　　她就是要去京都，有些兴奋而已，多说几句话缓解一下怎么了。

　　柳絮从未出过什么远门，在华地和自家爹娘不贫不富地生活了十八载，外面是何景象，她只在茶馆听过，倒是一直没想过自己要出去。

　　崔琉其实一直在听柳絮讲，只是她没什么机会接过话而已。

　　“你继续讲，我一直听着呢。”

　　柳絮讲，华地物质繁盛，交通便达，也曾作为都城，可是大概风水不好，只要来一皇帝到这迁都，那很快就会亡国……

　　柳絮还讲，听说京都繁华，人人都是大财主，一块豆腐都能卖到一两白银，而北野，十斤面粉就能娶一名贤良妻子，贫富悬殊之大，迄今罕见……

　　崔琉在嘉乡还从未听过这些传言，一时倒像听说书一样听得津津有味。

　　“柳絮，京都的豆腐只卖三文，没那么贵的。”

　　“你去过”

　　崔琉点了点头，说道，“在几条街上，溜达过那么一圈。”

　　可不是就只是溜达了一圈，从齐府出来后，她才正儿八经地逛了几条街。

　　“啊，那人骗我的啊!我还打算去京都卖豆腐呢!这下得重新想个赚钱法子了。”

　　听到这话，崔琉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荷包。配着藕粉色的裙袄，粉白的荷包随身绑在裙腰边，里面鼓鼓的。

　　那里还有崔父给她留的银两，给了桃儿之后，她其实所剩不多。

　　风微吹动车帘子，摇摇摆摆起来，崔琉将帘子挑起，恰好看见前方衣着翩翩的男子。他骑着高大良驹，穿着一身墨灰长袍，搭着一件黑色顺亮的裘衣，一点都没有昨日窘迫的影子。

　　崔琉收回眼神，将帘子重新放好。幸好，之后她还能绣衣赚银子。

　　若没答应时缶，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崔琉继续与柳絮聊着，“你可会绣衣”

　　柳絮瘪瘪嘴，羡慕道，“我没学过，只跟着阿娘做些简单买卖生意，听说这次，那位公子是请琉姐姐去京都做绣娘”

　　崔琉不置可否，只盯着柳絮看，发觉她十指玉手倒纤细白嫩，肤底白皙，实在不像是做买卖的。“柳絮，你以前……”

　　崔琉刚说了个开头，柳絮就打断道，“琉姐姐，你为何总是喊我全名叫我絮妹妹不好吗？”

　　“我……”崔琉有些为难，别人喊她什么名她不在意，倒是她喊别人，听起来颇为别扭。“家中没有姊妹，所以一时倒叫不口，不知你可有什么小名”

　　“小名啊……爹娘未给我取过，不过，阿娘常喊我毛毛，要不你也这么喊好了!”

　　“这……”毛毛，在崔琉脑中似是华中地带的方言，专指家中受宠的小儿，见柳絮这般小孩心性，可见被家人保护的很好。崔琉嘴角翘起，接着说道，“这是最亲近的人才能叫的称呼，还是日后留给你身边亲近的人叫吧。”

　　听崔琉忽然这样说，柳絮一下子想到，自己家中已无亲人，日后最亲近的只会是……

　　思绪停到这，柳絮忍不住红了脸，小声道，“只是个称呼罢了，哪里牵扯到最亲近。”

　　柳絮已经十八年华，本也早该出嫁，她长得不差，亲事早早就订过。可惜天不随人缘，她的亲事不是因为对方需守孝推延，就是她需要守孝，最后那人等不了，又见她无爹无娘，遂作罢此事，娶了别人。

　　对方与她只曾远远见过一面，连话都未说上过，因此柳絮对于这事倒是没多大感觉。不过，心底一旦被勾起嫁娶之事，总是羞涩又期待的。

　　“琉姐姐，那你叫我絮儿好了，其实我还蛮喜欢别人这么叫我的，听起来温温和和的，我很爱听!”

　　两人这番对话全被马车外的白宁听见，他忍不住插嘴道，“二位姑奶奶!叫个称呼你们也讨论半天，还絮儿，毛毛，显不显恶心!”

　　“白宁!你要死啊!不愿听就走远点!”柳絮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她忍了白宁一路，一路上这人偷听她们讲话就算了，还总是时不时说几句讽刺她!

　　要命!真要命!

　　“诶嘿!这话错了，明明是你之前喊着要死!”

　　“呸呸呸!我不死了!我得活得比你久!”柳絮气得一把挑开帘子将脖子伸出去，腮帮子鼓着气看着白宁。

　　白宁正吊儿郎当地骑着白驹守在马车边，忽旁边窜出个圆溜溜的脑袋，吓了一跳，连忙“吁”一声说道，“行行行，我还是和公子换个位置，你们小心点，公子可不像我这般能忍得了聒噪。”

　　语罢，白宁顿了一下，将柳絮的脑袋往里轻推一下，说道，“还有你这油头!”

　　怕柳絮还要呛他，白宁往前骑着跑了几步，离开了车厢处。

　　走到时缶身边，白宁展着笑颜讨好地对时缶说，“主子，起风了，前面风大，属下和您换个位置如何”

　　时缶转头看了一眼斜后方的白宁，面无表情，然后又转了回来，道，“不如何。”

　　“……”

　　京都繁盛，名不虚传，街上人来人往，从午时一直热闹到戌时，甚至再晚些，到了深夜也有几个店家开着。

　　时缶一行人伴着天边的晚霞最后一波入的城，估计等赶到休憩的院子时，天色就黑了。

　　时缶进城经过酒楼处，一石子忽袭向自己，时缶伸手截住，发现是一枚白棋，他抬眼去寻来人，就看见自己的大哥时易在楼上饮酒，然后他才后知后觉到一个问题。

　　该怎么和大哥解释自己带了两个女子回来。

　　过了一会，吩咐白宁带着二人去提前就买好的院子，时缶自己就先走了。

　　在回京路上，他写信让人提前在京都买了三进两出的小院，这事他没告诉时易，可以那人精细的心思，估计早就知道了。

　　这样一来，时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合适。

　　酒楼上，时易备好了酒等着时缶过来，他早先得知了他们会今日归来，也知道以时缶的习惯定是要晚上进城，所以他早就在城门不远处的酒楼备了接风酒。

　　时缶推开门的时候，就听见时易促狭地笑道，“怎么一回来不先陪陪那两位小娘子，反而来和我喝酒”

　　时缶顿住，脱下裘衣，往座位一坐道，“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我我何时和你说过让你来”他只是扔了个棋子过去，可没说让他过来。时易好不容易抓住时缶的小尾巴，一下子人就乐呵起来。

　　他倒了杯温酒，笑道，“你这次出门倒是令人惊叹不已，一连救下俩女子，还和人明目张胆地一起回来，你为何不把所有正在受苦的人都一并解脱了说不一定，今后这大庆还多一个姓时的菩萨，这可比成为皇商更光耀门楣。”

　　“我……只是见她们无去处，况且如今正扩大生意，也缺的是人……”时缶解释道。

　　听到自家弟弟这话，时易一下子笑出声，“奇了奇了，时家一句话就能赚得一座城的二公子居然在向我开口解释!”

　　“二弟，你别跟我解释，还是想想到时候怎么和那几个老顽固，还有那个人交代吧。”

　　“他知道了”时缶皱起眉头。

　　“我既然都知道了，他自然肯定比我知道的还早。不过，你此去倒是没忘了他交待的那件事，所以……”时易想了一下那个人的性子，接着道，“应该问题不大。”

　　闻言，时缶眉头皱地更紧，按捺不住起身道，“那我先告辞了，得先安排一下新来的绣娘。”

　　时易看着匆匆离去连自己的裘衣都未拿的时缶，独自哂笑了一声，轻摇了摇头，嘴里品着刚刚时缶的话，“绣娘芷衣坊可不缺什么绣娘，倒是……我翠玉楼缺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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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纲：我还在吗？
作者：你一直都在，我一直在改。
大纲：能不能先帮我稳住身形？
作者：好，我先帮你整理一下身上的线头。
（过了一会）
作者：这个时易是为什么这个时候出现？
大纲：你问我？
作者：我不会玩权谋，要不我把他去掉吧？
大纲：你问我？
作者：不行，还是算了......
大纲：你理一下我啊喂！
（今日推歌与文无关：“你的童年，我的童年，好像都一样。”——《阳光男孩阳光女孩》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