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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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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佑八年。
昭武将军陆文修遣人向礼部郎中李桓的独女李玉菡说媒求亲。
陆文修戍边十载，威名远扬，号称“人鬼”。据说本人长相凶悍异常，曾在嘉峪关城外徒手撕狼救下几个西域来的使者。而今京城里到处都流散着他的传说，若有小孩哭闹不听大人言，只管吓唬他们送去给靖远将军撕吃了，便可止得啼哭。
李玉菡作为整个李府内知名的才女，一直向往着未来夫君是书中所描绘的谦谦君子，可以同自己“琴瑟和谐，凤鸾和鸣”。但这位昭武将军陆文修和她素未谋面，谁知道陆文修睡觉会不会打呼，平时爱不爱洗脚。
更有甚者，军中多是粗人，说话动辄问亲访故，实在是和她心中所求相去甚远。所以对于眼下这种凶名在外的行伍人，她自然是表示出一百二十分的拒绝。
不过她的影响力也仅限于一府之内。迫于朝堂纷争与对方淫威，父亲李桓早已和对方达成战略一致，答应对方把李玉菡塞给这个素未谋过面的“人鬼”将军做夫人。
李桓深知自己女儿的个性，所以几日来干脆把衙门当自家，在任职的司里吃睡工作一体化了。因此李玉菡在府中的哭闹上吊统统没了作用，她不得不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几日后，李府。
“小姐，提亲的人都到前厅了，老爷正找你呢。”只见思雯穿着上身不大复杂下身也没什么花，显然就是府中统一购买或生产的丫鬟服饰，在墙角下面急得满头大汗，“生活很美好，你别想不开，先下来呀。”
李玉菡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下面的小婢女，撩起裙子转身蹲在墙头上说：“别挡着我逃婚，我李玉菡就是死，死外面，从这跳下去，也绝对不嫁给那个什么‘鬼将军’！”
“小姐说得这是什么浑话，老爷只有你这一个独出，你若是有了什么事，那思雯还能有命待在府里吗？”小丫鬟一急，急忙皱皱眉头攀住梯子，“小姐，你快下来呀。”
李玉菡叹了一口气，心下还带着三分对父母的不舍，但她依然对被父亲塞给陆文修作夫人的事情表示强烈谴责。
“小姐你可千万站稳了，别在上面搞出什么事呀！”
思雯话音才落，远处的福莱阁忽然撞进了李玉菡的视线。
李玉菡倒不是第一次爬自家墙，但硕大的旗帜迎风舞动着的场面实在是蔚为壮观，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旗子还没有看完，李玉菡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她顿时觉得眼前一黑，伴随着腹部绞痛，整个人都轻飘飘起来。
李玉菡能感到自己整个人都在发抖，而一股黏腻又带着腥味的热流却从嗓子涌进嘴里。李玉菡伸手一抹，就看见手背上沾满了血，李玉菡知道，自己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但是还没有等她再细细思考，她就忽然像棵倒栽葱似的从墙头上直直跌下来。
李玉菡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一声落地的巨响无法引起除思雯以外任何人的注意，他们还在为今天大喜的日子忙前忙后，在前院儿张罗着彩礼。
然而后院儿李玉菡已卒，年二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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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菡眼睛一闭一睁，头不疼了眼也不花了，墙头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大概是被家里人从墙角下捡回来了。她揉揉眼睛，顿时松了一口气，那一瞬间的感觉真是恐怖至极，李玉菡还以为自己得找阎王爷去报道。
看来阎王爷还没舍得收自己，她想着心中庆幸之余又是一阵不爽，辛辛苦苦计划的逃婚竟然就因为这一场突发情况直接失败，还从墙头掉下来这么丢人。那自己岂不是还得嫁给昭武将军？李玉菡顿时觉得苦不堪言，欲哭无泪地伸手搭在自己的脸上。
“夫人？夫人醒了！”床边的人一喜，“夫人，你可吓死毛桃儿了。”
夫人？谁夫人？什么夫人？
李玉菡睁着浑圆的眼呆呆望着床前陌生的婢女，吃惊的说不出话来。半晌，她终于憋出一句灵魂拷问：“你谁？在我家干什么？”
话音一出口，李玉菡就已经觉得不大对劲了，因为现在发出来的并不是自己原本的声音。
“夫人，您怎么了？”两个婢女伏在床边，“是毛桃儿和毛杏儿呀，您怎么能不认识我们？”
李玉菡捏了捏自己的脸，觉得有点疼，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现实，“我这是死了……吗？”
“夫人说什么丧气话。”毛桃儿的两条柳叶小眉往眉心间一凑，“西苑那位巴不得您有个好歹呢，咱们可不能让她如愿。等将军回来，您就去告李氏一状，叫她还天天跟您这嘚瑟。”
这话越说李玉菡越糊涂了，西苑那位李氏又是谁？
“这不是礼部郎中的李府吗？”李玉菡又问道
“当然不是。”毛桃儿一脸的不屑，“好端端的，夫人怎么提起李府了？”
李玉菡越发混乱了。
谁知毛桃儿紧接着又说：“您柏紫苏可是我们昭武将军府的夫人，老爷是内阁大学士，岂是她那一个五品官家里的侧室敢比的？”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李玉菡的嘴角抽了抽，“哦豁，这下安逸咯。”
毛桃儿听不大懂眼前这位柏紫苏的话，于是问她：“夫人，您讲什么呀？”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那一定骗地彻彻底底。
李玉菡找毛桃儿和毛杏儿问了半天，才算是搞清眼前的状况。
原来时间距离她逃婚已经过了三个月有余。
她虽然有些不能接受，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好像是活在柏紫苏身上。而柏紫苏是陆文修的夫人，三个月前成的亲，一同迎进门的还有一位侧室，也就是毛桃儿口中的西苑李氏——礼部郎中李桓的女儿李玉菡。
陆文修本欲迎娶李玉菡做夫人，奈何内阁大学士柏述硬是把女儿柏紫苏塞进了昭武将军府，柏述正得天子信任，去年才加封三公，小小的五品郎中怎么可能抵抗的过，于是就这样活活将李玉菡挤成了侧室。
而陆文修成婚后在李玉菡房里连宿三宿，然后就带兵去了大同，一走三个月，柏紫苏这位夫人受冷落的程度可见一斑。按照毛桃儿的话说，这位李氏平日里一副养猫种草岁月静好的样子，实际上动不动做筏子给柏紫苏看，不是什么好货色。
昨日李氏忽然邀请柏紫苏去后院喂鱼，明眼的都知道她就是想让柏紫苏看看将军专门新买给她的锦鲤，柏紫苏倒也意外没有反对，然后她就莫名其妙地落水了，等柏紫苏再醒过来，已经是眼下的场景。
这是要搞什么？自己难道是和这位柏紫苏互换了脑子吗？
“你是毛桃儿，这是毛杏儿？”换了瓤的柏紫苏辨认道，“那你们是不是有个弟弟叫毛概儿？”
“太好了，我就说夫人只是受了惊吓，肯定没有失忆。”床边的两人顿时大喜，“毛概儿是有，不是我们弟弟，就在柏府里当差。除了我们两，还有毛栗儿，毛梅儿，毛豆儿……”
柏紫苏：“……”
柏府下人的名字还真是很清奇。
毛桃儿如数家珍地扳了一阵指头，又忽然问道：“夫人睡了一天，现下可是饿了？我让毛杏儿给您炖了桃胶皂角米羹，端来给您进一点吧？”
柏紫苏连忙摆摆手：“不用，我们先去西苑看看李氏。”
她脑海中还有一万个疑问没有解答，所以只想迫不及待地去看看西苑的“李玉菡”又是何方神圣。
“夫人找她干什么？”毛杏儿似是很不悦，“她把您推下水，将军过不了几天就要回京了，到时候一定会给您主持公道的，您何必跟李氏多做纠缠。”
“对啊，夫人您瞧李玉菡那样，不就得个将军的宠吗？整天神气洋洋给您脸色看，她是个什么东西？小贱胚子，狐狸精，不要脸。”毛桃儿愤愤不平道。
柏紫苏嘴角一抽，连忙制止：“毛桃儿，别骂了，我膝盖怪疼的。”
“哎呀，夫人怕不是昨日落水着凉了？” 毛桃儿心疼起来，“晚上我叫毛杏儿给您缝个狗毛护膝戴着，那个暖和。”
面前的两个小婢女像两只麻雀，在柏紫苏耳边叽叽喳喳个没完。但就事论事，她们又无不是在为柏紫苏鸣不平，眼巴巴的好不容易把柏紫苏盼醒了，恨不能掏心掏肺地对柏紫苏好。这么一看，这两个小丫头就顺眼多了，柏紫苏怎么都生不起她们的气来。
“我还是去见见她的好，我有些话要说。”柏紫苏说得很认真，这神色让毛桃儿和毛杏儿也默默吞了嘴边的抱怨。
两个小丫头谁也不敢多嘴，连忙帮柏紫苏更好衣。待到坐在镜前梳头时，柏紫苏才终于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脸。
若说这位柏紫苏倾国倾城，那是谈不上的，但她香腮胜雪，长眉入鬓，一双杏儿似的眸子清澈晶亮，樱桃小口仿佛半点朱砂。浑身透出大家闺秀的气质，比起原本因为小时爬树在眉边留下一道疤的李玉菡，那是要出挑许多了。
三公家的小姐和礼部郎中家的女儿，果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柏紫苏正望着自己乌黑的头发出神，就听门外已经传来一阵脆生生的笑。
“夫人终于醒了，玉菡可真是吓坏了，夫人。”李氏堪堪走进屋子，随便行了个礼，“夫人没事吧？夫人。”
柏紫苏定睛一看，眼前的李氏身着素净的松花绿长袄，葡萄紫马面下裙，行如弱柳扶风，言如银铃声声，一张瓜子脸上缀两只鹿眼，看着倒是炯炯有神，但这哪里还是自己曾经的样子？
无论怎么看，压根都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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