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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   九重天,
      偏殿内,天君沉着脸注视着眼前掀开风帽的那个人,伤疤扭曲了整个面容,

      “我怎么确定你便是炎离?”

      炎离走近一步,握住天君手掌,一股深厚的仙力杂着少许魔气传了过去,放眼天界,能有如此修为的仙力唯只炎离而已,何况,原本纯正的仙力里杂着少许的魔气,定是他将煞气转为已用的现象,

      炎离放开天君的手掌,默不作声地退开一步,

      天君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这个人,曾经他十分倚重,而今却堕入魔道,本来他逃了就逃了,他也并不打算十分认真追究,但他为什么回来?

      是了,他曾经跟他说过会给他一个交待,他倒忘记他本就是个一诺千金的人,他现在主动回来,他也不能听之任之了,暗自叹出口气,

      将行刑上仙招来,斟酌着对炎离道:“本来你已被除去仙籍,按仙规罚你也不恰当,若你是被天界缉拿必处个灰飞烟灭之刑,但你主动认罪,天界自会网开一面,日后你将被囚于狮鹫峰上,每日受那金翅灵鹫啄去内腑之刑。”

      垂首立于殿前的行刑上仙有些变色,每日受那金翅灵鹫啄去内腑之刑还称为网开一面,觉得这刑受得很是重了,平常要谁闻受这重刑,早是吓瘫,但从眼角余光瞥那炎离丝毫未见震动,竟还抱拳对天君道:“多谢天君宽宥。”

      天君道:“你不问我为何如此做?”

      炎离道:“想来天君自有道理。”

      天君捋须道:“我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你罪孽要得消除,必须要复活神树,但要复活它很是费周折,除了佛祖的菩提仙露之外,还得以神族血肉之躯每日浇灌方能复活,你虽堕入魔道,身躯
      仍是上古神族之躯,是以你以后每日会食一粒能令内腑重生的仙丹,被金翅灵鹫啄去之后,内腑每日会重生,直至将神树复活,才是刑满之期,你可有怨言?”

      炎离道:“并无,”

      天君这才对行刑上仙一摆手:“下去罢。”

      罪罚道边上狮鹫峰,山势险峻,峰上终日云雾缭绕,在狮鹫峰顶侧有个岩穴,就是囚禁炎离的地方,

      岩穴中央有根大石柱,炎离被缚仙镣铐钉于大石柱上,缚仙镣铐上刻有繁复克魔咒文,是专为炎离而设,

      自此后,金翅灵鹫每日便会来啄去他肝脏一次,次日肝脏重生再啄去,加上他体内煞气仍会每日发作一次,虽不会再变回原身,但那每日受尽的苦楚,非常人所能忍。

      ※※※

      花窗外又传来悠扬的琴声,似淙淙流水淌过月下林间,似轻风拂过花絮纷飞,琴声舒缓婉转,澄澈优美,纵有满怀悲怆恐听着这琴声也会被这美妙的琴声驱散了,

      青漪木然坐在窗旁,她恍若未闻地将毫无焦聚的目光投往半空,

      敞着的小窗飘来几瓣落花停在她肩头,夜萝轻轻叹口气,将她肩头的落花拂去,

      这几天来,她就一直这样呆坐着,不言也不动,

      冥修一直在庭院弹琴,指望琴声能让她稍微舒下伤怀,看来根本没什么效果,

      待一曲弹完,夜萝起身去院内低声对冥修道:“不如弹些悲伤的吧,她要哭出来就好了。”

      琴声再起时果然转为悲凉,萧瑟的秋风起处,枯残的树叶瑟瑟而落,孤雁离群发出无助凄厉的哀鸣……残月晓风,纵是美景虚设……千里孤坟,无处语凄凉……悲咽琴声绵绵不绝,似诉似泣,但凡琴音入耳者都会听之流泪,闻之伤心,

      陪着青漪坐着的夜萝早就忍不住悲从中来,流下的泪水打湿了锦帕,待看青漪时,还是刚才木然的样子,甚至连坐姿都未变过,

      明知道无用,冥修却不停下,一曲曲地弹着,指尖破了,琴弦上染上了点点的殷红,他仿佛没有知觉,不知疲倦地拨着琴弦,直到夜萝看不下去直接按住他的琴弦:“她一个还不够?你又是在凑什么热闹?”

      冥修颓然推开琴,站起身负手立于花树下,将头仰起来望着飘飞的花瓣,唇角那丝咸咸的味道渗了口中,他抿抿唇,原来这就是心碎的味道。

      不知道夜萝什么时候离去的,他在风露中站了一夜,清晨的时候,当他倦极准备回房时,青漪的声音响在他身后:“冥修,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惊喜地转过身,青漪脸色依旧苍白,但好歹她眼神不是那么无神,而且竟然主动出屋和他说话,令又是意外又是高兴,想去执她的手,半途又缩回来:“我……是来找你的。”

      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在怀中掏了阵,终于找到他要找的东西,他对她摊开手:“我把这个给你带来了。”

      一颗华光璀璨的珠子躺在他掌心,那是乾天护魂珠,

      青漪拿起乾天护魂珠紧紧攥在手心,这是她上次魂魄离体时炎离放在她身边的,炎离……!这个名字又带来一阵刀绞的感觉,她猛然吸了口气,淡淡道:“谢谢你,看你脸色不好,一定很累了,去歇息吧。”

      她转身回到屋内,再也没出来,冥修只得回房歇息。

      他是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惊醒的,打开房门,夜萝手里拿着张绢帛,慌张道:“青漪有没和你说过,她去了哪?”

      冥修一把夺过那绢帛,见上面留有娟秀的字体:“谢谢你们大家,我走了,不要来找我。”

      冥修赶紧施展浮图逐影术,茫茫戈壁滩中,青漪驾着云头,漠然往前而行,

      “应该没走远,”冥修收了追踪术:“我去追。”

      “等等……我们也去,”夜萝急急去叫栾振元,过来冥修已走的影都不见。

      ※※※

      炽矅仙府门外
      青漪抬头看着仙府曾经光鲜的两扇大门,如今门庭泛出破败的颜色,门廊上挂的那块题了炽矅仙府四字的牌匾斜斜地落下一角,上面已有了蛛网,

      庭外偶有三两个仙娥路过,虽是时过景迁,仙娥们还是忍不住瞅着那门庭悄声议论几句:“可惜了,那么俊俏的神君……”

      “……爆脉而亡,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够惨……”

      “所以一念之差,去后还声名狼藉,说是为了魔界一个女子,真太不值得了……”

      渐渐地她们走远,留下一地的叹息,青漪象游魂般地进了那扇残破的大门,

      暮色四合,寒风乍起,抬眼处是侵满了一层厚厚苔藓的台阶,满庭的枯树败草,还有那株曾经繁茂的凤凰木树……

      他曾站在那花树下,轻轻拈起她头上落花,语气似责备似轻怜:“才自受伤,怎不好生歇息?”

      书房里,他执起她的手皱眉问:“你身上可觉有何不适?”

      在碧叶娇花一池潋滟波光之中,他立于兰舟最前端,乍然一笑,犹如骄阳乍破云际……

      花架秋千下,他伸着一截光洁的手臂,笑道:“是你多心了,哪有什么毒?”
      …………

      那些曾经鲜活的画图如今全都褪色为满庭的萧瑟,所有曾经在府内那些熟悉的、匆忙的、欢快的身影全然不见,斯人已逝,徒留满庭的凄清,刹那间心里卷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他真的不在了!

      不知道是怎么走上伏虞山顶的,银白的月色洒下来,给四周耸立的峰峦洒上一层幽光,山风瑟瑟,平添凄凉。

      冥修一直悄悄跟在她身后,怕打扰了她,所以离得远,

      这时见她呆立在山顶,离悬崖也只一步之遥,有心提醒她,又怕突然出现将她吓着,便走了几步离她稍近些的距离停下,从他这里看,可以从右侧清楚地看到她的侧脸,

      月光下她的脸色大理石一样白,目光空洞看向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她手腕间红光一闪,一把闪着火红华光的长剑出现在她掌中,她凝视着手中的剑,似乎看得痴了,冥修一瞧,那剑正是炎离的法器麟龙烈焰斩,

      一闪神间,青漪那把麟龙烈焰斩竟然对着自己的前胸狠狠地刺去,这一瞬,冥修吓的魂飞魄散,摘下腰中所系的玉佩便击向青漪手臂,

      青漪手臂一痛,麟龙烈焰斩不自禁脱手而飞,她空洞的视线变得慌张,目光随着剑追去,只见火红的光华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往深谷中坠去,她身体猛然向前一跃,扑向了剑落下去的方向,

      冥修伸头一望,她去势甚急,便也急急跟着飞扑而下,

      前面青漪已将剑捞在了手里,却没有丝毫稳住身形的意思,足下若是没驾有云头,这样落下,纵是神仙也会粉身碎骨吧,

      冥修急坠,抢在她之前接住她,青漪被她拥在怀里,拼命挣扎,冥修足上踏了云,双臂紧的似铁箍,纹丝不动。

      待下到谷底,冥修铁青着脸放开她:“你这是要做什么?自戕?炎离神君用了他的命换你的,你对得起他吗?”

      她埋着头,声音凄楚:“是我对不起他,我实在是懦弱……”

      那么漫长的生命中没有你,余下的只是些漫无边际的痛苦而已,

      “……为什么会有那么漫长的生命?”一丝呜咽溢出了她的喉间,冥修伸手抬起她的脸,月光下,她雪白的脸上泪痕狼藉,别过脸,她脱离了他的禁锢,

      她终于是哭出来了,冥修舒了口气,伸手轻拍着她的背,绞尽脑汁地道:“只有拥有漫长的生命,才能慢慢去等待,也许他还有回来的这一天。”

      她立刻回头看他:“你说什么?”

      “在冥界,有一个灵池,叫聚魂池,”他回视她泪眼朦胧的双眸,面不改色地编道:“若将浸染了逝者气息的物什放入其中,天长日久,便会聚出一缕魂魄来,这缕魂魄可入凡界,逝者就会以凡人的方式重生。”

      “你说的是真的?”她泪眼中绽出一丝光亮,举起那把麟龙烈焰斩:“那么这个行吗?”
      冥修郑重其事地点头:“这把法器随他已久,自然是行的。”

      ※※※

      站立在溶洞之内,青漪被奇异的景色所吸引,越过千奇怪百怪的钟乳石,到达一片草地,在草地中央,有一池碧绿的池水,洞顶直射入一片阳光照在池水之上,池面浮出氤氲雾蒙的水汽,幽绿的池水象是一块碧玉,如梦似幻,

      “这就是聚魂池,”冥修走到池畔,那池底有一罅隙处生长着一株奇怪的植物,伸展着几片硕大的绿叶,绿叶边缘还荧荧生辉:“将法器放入叶中,日久便会生出魂魄来。”

      冥修引领青漪将麟龙烈焰斩投入池水,叶片立刻伸展开迎住,待麟龙烈焰斩落入叶片又微微卷起,从池面上,好象它正被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托着,还能看见荧绿的边缘泛出一片红光。

      青漪环视四周道:“以后我就住这里了,冥修,真的很是谢谢你。”

      冥修的本意是想让她住进邃幽宫,但见她既已打定主意,便将这念头打消,好歹她现在住在冥界,他想来便随时可以见她,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慢慢的,也许她便会忘记她的伤痛了。
      于是,他便没有坚持,青漪从此在溶洞住了下来,

      冥修本以为他们之前是近了,但她却在他们之间竖起了一面高墙,

      每当他见到她时,她总是客气而疏离,她不喜欢他带给她的一些小玩意,也不喜欢他赖在洞府弹琴给她听,她甚至委婉地表示她喜欢清静,这等于直接拒绝了他的探访。

      他只有远远地看着她,她长年将自己关在溶洞内,只有两个时间会出洞府去魔界一趟,一次是祭她的父母,一次是祭司渺,他曾奇怪地问过她那么长的时光是怎么打发的,她指着那把麟龙烈焰斩道:“我就是看它什么时候能生出缕魂魄来。”

      当然,最多的时光她用在了修炼修为上,她常常在想若是她修为高,是不是当初就不会被在镇在混沌神树下,那样炎离就不因救她而魂飞魄散了。

      因曾食过鳞煞之胆,她又心无旁骛地修炼,修为自此一日千里。

      ※※※

      三百年后

      灵宵宝殿依旧金光罩顶,瑞气万千,

      司命星君从紫霓云雾之中缓缓而行,刚下到最后一级玉阶时见一窈窕女子袅袅迎面而来,怎么有些象瑟瑶的样子,他愣了愣,仔细看时,那女子已开口笑道:“司命,别来无恙?”

      果然是她,司命也摇着折扇笑嘻嘻道:“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原来是瑟瑶仙子回来了,短短三百多年便修得仙体回到天界,真是可喜可贺!”

      瑟瑶得意道:“蒙天君天后照拂,是以提前修得仙身,我已经回天界好些时日了。”

      司命又满面堆欢地说了几句恭维的话,瑟瑶大是高兴,乐滋滋与他告别,步履轻快地跨上玉阶,

      自回天界后,向天君天后请安的时候多起来,回来这么久,还没见过炎离,

      自上次去他府上受挫后,有些拉不下面子去他府上,本想他会经常去灵宵宝殿,不料竟一次也没遇上,想问天君天后,一时又寻不着适合的机会,打定主意今天要打听不出就去他府上。

      也是来得巧,刚到殿门前,便听得天君在说炎离什么事,忙隐了身形躲在殿门细听,只听天君道:“那弓庆日渐羽翼丰满,他心术不正,迟早便会如缪苍一般成为天界心腹大患,以前天界还有炎离,现在……”

      天后道:“天界有众多神通广大的神君,亦有神威勇猛的天将天兵,你又何必忧心?”

      天君道:“你说的也是。”顿了顿,他又道:“其实我在想,有没有更好的办法能解这隐患。”
      天后笑道:“你若这样说,肯定已经想到了,是什么?”

      “混沌神树如今已抽出了嫩苗,”天君答非所问道,
      “哦?”
      “你也知道,当初我对炎离有过许诺,混沌神树复活之时便是放他之时。”
      “所以你要用他去对付弓庆,但你不要忘记了,他已经不是天界战神,他早被除了仙籍。”

      殿门外的瑟瑶听到这里吃惊不小,短短的三百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惊天的大事,炎离竟会被除去仙籍,愈发屏住气往下听,

      天君接着道:“以他之力,在魔界崛起也不是难事,若他能取弓庆而代之最好不过。”
      天后吃惊道:“原来你打这个主意,可是一旦放出炎离他可是比弓庆更厉害,若他到时要挑起天界与魔界战事,会更难办的多。”

      天君似沉吟了一下道:“炎离虽然一念之差堕入魔道很是令我失望,但他的品性我是一直放心的,而且他是个很守承诺的人,不然他也不会受这三百年的苦,你放心,疑人不用,我会让他给我许下承诺,和天界订下和平之约。”

      天后见他主意已定,劝说也是无益,何况她对炎离心中也是可惜的心思居多,对他也并无恶感,也就且口不言。
      、
      瑟瑶在外听得天君的脚步向殿外走来,心想他莫非去见炎离,便没现出身,待天君出了殿,见他往罪罚道方向而去,急忙悄步远远地跟着他。

      天君一路前行,却非去往罪罚道,而是上了旁边的狮鹫峰,

      到了一处岩穴内,瑟瑶见那岩穴四处藤蔓缠绕,隐隐见着岩穴中央石柱似乎捆了个人,却一时看不清里面那人是谁,但刚才听天君的口气那人是炎离,瑟瑶的心不由怦怦直跳起来,

      远远地见天君抬手一挥,应该是解了那人身上的禁锢,

      瑟瑶一咬牙,又走近了些,若被天君发现,大不了被他骂一顿,

      这一近她总算看清了,那人衣衫褴褛不足以蔽体,好在有些藤蔓重重地缠着才不至于露出身体,

      但腹上有块流血的伤口却是露着,可怕的是,就算露出那点儿肌肤,也是看得出布着扭曲的伤疤,特别是那人的脸,尽管藤蔓杂草掩住了大部分,但他脸上可怖的伤痕还是一眼能见,这人哪是炎离,

      瑟瑶正自失望,却听天君道:“炎离,你可以走了。”

      瑟瑶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天君清清楚楚地叫出了他的名字,由不得她不信,

      昔日风姿出尘的那个人竟会变成这副样子!瑟瑶震惊的脑子都糊成一片,然后听到一个粗砺难听的声音道:“为什么放我?”

      天君道:“混沌神树既已复活,我说过,那便是你的刑满之期,怎么,还不想走?”

      天君目光落到他腹下那个三百年来从没愈合过的伤口上,心中微微叹息。

      炎离对他拱了拱手,便准备离开,

      “且慢,”天君叫住他:“你……有什么打算?”

      炎离抬眼望了望碧蓝如洗的天际,心中有些茫然,这天地之大,何处可容他安身?

      天君说他不语,负手道:“我倒有个主意,你想听吗?”

      炎离背对着他垂下头:“天君请讲,”

      “你跟我来。”天君越过他率先前行,炎离顿了顿,跟在他身后,

      当他们从瑟瑶身前走过的时候,瑟瑶将隐在一丛乱藤之后的身躯使劲缩了缩,大气也不敢出,

      待他们走远后,方现出身来,炎离如今这个样子,变得还真是令人____厌恶,

      对就是这个感觉,从最初的震惊过后,她实在接受不了他如今这样子,太令她嫌恶了,她甚至恶意地想,当初他对她不理不睬,如今他就是跪着求她,她也不看他一眼了,她撇唇冷笑,慢吞吞地下了狮鹫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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