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鸣弦酬知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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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说呢，一个下午听你们讲那些东西，我都没无聊死，还不如被我爹逼着去见那些泊烟、泊雾呢？……哎，你去哪里？”楚凌秋看到我突然拐进了一家店铺，终于停止了他的絮絮叨叨。
我双手抚摸上那张精致的古琴，巧夺天工，这是我给它的评价，当我走在大街上，无意识的瞥见了琴行正中的这张古琴时，就忍不住想上前摸摸它，倒不是因为它有多少出色，只是它带给我的感觉是亲切的，心里某个角落止不住的柔情漫溢，我微微牵动了嘴角，温暖的笑着，手指微动，“铮……”一声清冽的琴音从我的指间流泻，耳边似乎又传来那空灵绝尘的琴音，萦绕耳际。
春光明媚的园林中，温润如玉的男子坐在石桌前，白色的身影遗世独立，与周围热闹的春意格格不入，纤长的十指在琴弦上灵活的拨弄着，琴音悠悠，笑眸盈盈，石桌的另一边趴坐着一个年幼的女孩，双眸紧闭，墨发轻扬，脸上挂着如梦似幻的淡笑，像是醉在清风里，又似醉在的琴音制造的幻境里……
手指无意识的再次拨动琴弦“铮……”我微怔，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张古琴，琴似那张琴，而人却不再似从前的那个人了，终是暗叹了一声，多少欢笑已成旧梦，多少的日夜更替中，昨天悄然远去，待回头，物似人已非……
“你很喜欢这张琴？”耳边传来楚凌秋低沉的话语。我一惊，回头看去，楚凌秋的脸正对着我，目光中带着询问与探究。
我收回了还停留在琴弦上的手，无奈的勾了够嘴角，淡笑道：“不知道，说不清楚，也许喜欢吧，看着它觉得亲切。其实我并不会弹琴。”
“你不会弹琴？”我点头，是的，不论是肖吟阁还是原汐都不曾学过古琴，那五弦的古琴似乎只有他才能弹进她的心里，那里有他为她营造的高山流水，小桥人家……所以她不想学古琴，她只想一辈子听他弹，做他唯一的知音……郄哥哥……
“那你还这么津津有味对着它发呆！”楚凌秋走到了琴的面前，用手轻轻触了触琴弦，我笑道：“我虽不会弹琴，可我懂琴！”
“哦？那何谓懂琴呢？”他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我。
我略微思考了下，开口道：“琴者，鸣者之心也，意由琴所发，心由琴所系，闻声悟琴语，鸣弦酬知己！”
“好一句‘鸣弦酬知己’，人生若真能得一知我懂我之人，子云死亦无撼已。”楚凌秋说的慷慨激昂，子云是他的字。
“楚三爷真是好眼光，此琴乃本店镇店之宝，名曰‘玉轴’，琴身由蜀地百年桐木制成，琴弦也是用了我们吴郡最好的蚕丝……”我在心里暗叹，为何世上总有那么多的苍蝇扰人雅兴呢？这个店老板似乎认识楚凌秋，嗨，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楚凌秋却没有理会店老板的喋喋不休，径直抬头看着我微笑道：“丫头，想不想听我弹奏一曲！”
哦？看来楚凌秋这家伙琴艺定是不错，我还未开口，已经有人先开口了：“世人都道楚三爷琴艺过人，听过三爷弹奏的人无不夸赞三爷琴音犹如仙乐，令人如沐春风，三爷若是能在本小店弹奏一曲，实在令小店蓬毕生辉，不甚荣幸之至！元生，快将这玉轴琴搬到二楼雅间，楚三爷请！”
嘿，我这被邀请的人都没开口，你个破琴行的老板喋喋不休个什么劲，就你速度快，就你马屁多，就你……
看着楚凌秋已经跟着老板上了楼，我暗叹一声，得了，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跟上了，明天会稽民间的头条一定是“安夏侯楚王之子楚凌秋为某某琴行献艺……”这个琴行不火都难。
二楼雅间里，那张精致的玉轴琴被摆在桌子上，楚凌秋仪态万方的落坐在玉轴琴面前，嘴角微弯，素手轻扬，试了试琴音，其认真态度与先前玩世不恭的样子判若两人，眉梢似乎都染上浓浓的喜爱，我想他对琴是真的情有独钟，不禁也生出一股敬意，等待他的第一声琴音冲天而起，他抬起头来微笑着看了我一眼，复又低下头，仿佛投入了一场华美的宴会。
潺潺的琴音从他的指间流泻，似清谷幽泉，涓涓细流淌过人心，间或荡起丝丝微澜，在心底击起层层涟漪，间或卷起几朵浪花，浪花的起落间感悟生命盛开的灿烂，渐渐的那琴音越转越急，似清水急湍，似大浪翻涌，似千帆竞发，百舸争流，豪气直冲云霄，响遏行云……曲调幽幽一转，似茫茫江流中的一叶孤舟，寂寞的立于天地间，不知身之所系，情之所属，声声咽抑弦弦思，似对夙愿不满无奈的痛述，似对知己难酬的苦闷，似对寻寻觅觅而不得的惆怅，让人不觉心痛难当，悲从中来，红尘世事，缠绵其中，不得解脱……
我不禁幽幽的叹了口气，欲求不满，壮志难酬，这世上又有几人能超脱尘世的束缚呢？不禁想起了李贺的那首《李凭箜篌引》，虽是描写弹奏箜篌此刻却极能表达我听了楚凌秋弹奏乐曲的心情，于是叫来店老板，要了笔墨，听着悠悠琴音，一时心中百感交集，动笔书道：
“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江娥啼竹素女愁，子云吴地鸣玉轴。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一弦一丝动紫皇。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
我落下最后一笔，那边悠悠琴音也渐止，最后一个低沉的音调弹跳而出，一曲即罢，绕梁不绝，萦回耳际，我亦听的入了神……
“好琴！好曲！好字！好诗！小人我活了三十几载，竟是头一次见过像两位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楚三爷自不用说，没想到小姐小小年纪竟能有如此文才，‘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一弦一丝动紫皇。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一句比一句来的精彩，却又形容的恰倒好处，直写进小人心里，光看这诗就已经把小人带入变幻缤纷，神奇瑰丽的幻境了，更别说是听了楚三爷这绝俗的琴音，今日得见二位，实乃小人三生之幸啊！”
店老板感慨的声音激昂，把我从对琴音的沉醉中惊醒。一抬头只见楚凌秋正目光灼灼的看着我，那眼神似惊艳，似赞赏，似欣喜，似惆怅，似疑惑，又似感慨……太多太多的情感包含其中，让人应接不暇。
他优雅的站起身，走到了我的面前，捻起我面前的那首诗，又反复的吟了几遍，一时竟似痴了，许久又转头看向我，那表情说不出柔和：“小洁，真是文采斐然，惊才绝艳，你……当真以此诗赠我？”
我回以微笑，李贺一生抑郁不得志，这是李贺对李凭弹奏箜篌技艺高超的赞美，如今听了楚凌秋演绎，想想不过如是这般而已，以此诗赠他，也算是英雄惜英雄了，当即点头道：“三爷琴艺超群，岂是小洁寥寥数语可穷尽，三爷也莫叹知己难寻，须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楚凌秋听了我的话却是更开心了，上前我握住我的手，展颜一笑，那笑容竟说不出的温柔，星眸闪动，耀的人心里一荡，我一时竟看呆了，他说道：“世人千千万，我只求一知己足已！”
我一惊，这话是把我列为知己了？这玩笑可开大了，我艰难的撇过头，避开他灼灼的目光道：“时候不早了，三爷我们该回去了！”
楚凌秋眼眸微闪，轻叹一声道：“其实不管你是谁？不管你的身份是什么？对我来说已经无意义了，此生我当引小洁为知己！”
看来他一直都有怀疑我，也是，一个丫鬟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惊世骇俗的语言与思想，又怎么会对楚凌秋侯王之子的身份视若无睹，如今又能写出如此惊才绝艳的诗句，这些都不符合丫鬟的身份啊！楚凌秋明知我有意隐瞒身份，却依旧愿意引我为知己，这份情怀怎么能不令我感动，当即，我也觉得豪气冲天，一拍桌子道：“好，三爷能引我为知己，小洁不甚荣幸，此生当以楚三爷为知己！”
楚凌秋满意的一笑，复又低头看向那首诗：“小洁的字体飘逸轻盈，豪放洒脱，竟看不出是那派书法，竟是自成一派！难得难得！小洁，以如此珍贵之礼送我，我亦得有回馈才行。”复又转头看向老板道：“老板，不知你这玉轴琴可否出售？”
“这……这玉轴琴乃我琴行几十年制琴难得一见的上品，是想做为小店的镇店之宝，实在是……”店老板为难的看向楚凌秋，我忙解围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这玉轴琴是这琴行的镇店之宝，我们亦不好强人所难，再者，我又不会弹琴，买来给我岂不是暴殓天物，老板，你的琴行很会制琴？”
老板立马换了副舍我其谁的样子，说道：“只要你能说出琴样，我们就可以制出！”
哎哟，还挺自信的嘛！我笑道：“我要的可不是古琴，我要你制作的东西名唤‘古筝’。”我话一出口，老板和楚凌秋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楚凌秋更是一副你又搞什么鬼的模样，我知道这个时代还没有古筝，人们所说的琴指的都是七弦的古琴，但是古琴音色单调，弹起来虽意境悠远，但总觉得少几分明媚的色彩，想较之下，我比较喜欢古筝行云流水多变的风格，所以，要是能够制作出一把古筝，倒真能让古代无聊生活中多了些情趣，也不理会他们，我拿笔在纸上细细的画出了古筝的样子，还好我的画工不错，然后又细细的标明零部件所需要的材料，琴身长度，样式；琴弦的长短，数目，数据清晰，不愁他们看不懂，做完后交到老板手里，却对着楚凌秋说到：“你要是想送我东西的话，就送它好了，古筝我会弹，这制作费用就由你出好了，五天后，我来取它！”
楚凌秋牵了牵嘴角：“你这丫头真跟别人不一样！好吧，你喜欢就好！老板，这帐就挂我名下，记着，要用最好的材料！”
我亦笑了起来，看了看窗外已经昏暗的天，叫道：“坏了，弋晴还在等我呢？”
正当我懊恼不已的时候，身后传来楚凌秋含笑的话语：“我还以为你忘了，你看这天也黑了，要不你就跟我回家好了，反正，现在我也不嫌你丑了！”这家伙真是……我怒瞪了他一眼，我怎么会相信这家伙会有正常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鸣弦酬知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