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蛹》缄默鸢

1、谈判

　　窗外的雷电和狂风骤雨打在这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骇人。秦千羽皱了皱眉，想要翻一个身接着睡却发觉头疼的厉害，身子也僵了似的动弹不得。
　　“纸鸢，快去报告老爷和夫人，就说小姐醒了。”一个身着黄色长衫的半大姑娘正有模有样的吩咐一个看起来还是孩子的小丫头。
　　秦千羽揉了揉还在疼的脑袋，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觉浑身使不上劲来。那黄衫女过来将她摁回到原位，“小姐身子还没好，可不敢乱动，大夫交代要好好休养。”
　　“我这是在哪？”话一出口秦千羽略吃了一惊，这声音清脆但却略显稚嫩，与她的声音极其不相符。
　　黄衫女一脸叹惜的模样，欲语先盈泪，“小姐，这是在你的房中啊。”
　　秦千羽闭了闭目，暗自好笑的想：没有想到死后投胎会这么快而且这么容易的事。她示意黄衫女帮她坐起身来，浑身酸痛的厉害，背上火辣辣的疼，黄衫女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她扶起并在她的身后垫了厚厚的被子。
　　不一会儿刚刚出门去的小丫头带着两个满脸怒气的中年男女进了屋，这男的身材魁梧，眉目粗犷看着让人心生骇意，女的倒是长的极为周正，只是眼角眉梢都带着刻薄。
　　秦千羽故作怯怯的拉了一把离她最近的黄衫女，语气中透着虚弱，“他们是谁？”
　　黄衫女怔了怔，看了看那中年男子没敢答话。
　　那中年女子声音尖锐的吩咐那个带他们进来的小丫头，“去，把周大夫请过来。”
　　说完他们并不着急，径直在房中的桌子边坐下等，期间也并不曾搭理秦千羽。
　　很快，一个瘦弱长须的小老头被那个叫纸鸢的丫头拉了进来，那小老头也不废话，径直走到秦千羽的床前，搭上了她的手腕。过了一会儿，他朝着等得有些着急的中年男女走过去，“小姐无碍了，这不认得人的模样，想必是头上撞的伤导致的，可能是一时的也可能永久。”
　　中年男子听了微微皱了皱眉，朝他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小老头领命出了门，那中年男子唉声叹气的坐回了椅子上，倒是那女子却满脸高兴的走了过来。秦千羽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并不多话。
　　“芊芊啊，你看你父亲为了你的事都茶饭不思了，你就行行好，应下吧？”她一脸谄笑的看着秦千羽。
　　秦千羽望了望远处一直愁眉不展的中年男子，“不知道母亲要我应下什么？”
　　听了她的话，满屋子的人都惊异的看向了秦千羽，那中年女子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哼，跟她有什么好说的，这次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皇上的圣旨明日就会下来，她要是不答应，那就拿整个秦家给她陪葬。”那中年男子很是生气。
　　秦千羽一脸无辜的看了看眼前这个中年女人，“女儿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不过女儿知道皇命难违。既然如此，女儿应下便是，父母不用为难。”秦千羽思忖着，与其呆在这儿做一个不受待见的什么小姐，倒不如走出去。
　　中年女子一听甚是高兴，好好将秦千羽夸赞了一番，还嘱咐黄衫女好好的照顾她。那中年男子的脸上也稍稍缓和了许多。等他们出了门，秦千羽拉住一旁刚刚一脸惋惜的黄衫女问道，“我是谁？你叫什么？他们要我嫁与何人？”
　　黄衫女眼神里流露出同情的神色，“小姐，你是秦大将军的女儿，你姓秦名芊芊，小字可人。是将军与大夫人所生的大小姐，只是大夫人命薄死的早，留下少爷与小姐在这府中……”她不忍心再继续说下去，“小姐，你逃吧？”
　　“陵川姐姐，你忘记老爷说的话了吗？小姐要是逃了就得拿整个秦家陪葬。而且，锦川姐姐已经因为这个被打死了，要是被老爷知道，那我们……”纸鸢有些害怕。
　　秦千羽怔愣的看了看她，正打算继续问却被纸鸢的话惊到。她大致问了一下整个事情的来空去脉，看陵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秦千羽倒觉得眼前这个丫头着实让人喜欢。
　　次日一大早，秦千羽觉得身上有了些气力，便偷摸着下床，来到了铜镜前，看着镜子里清秀的面容，与自己当初的样子也没太大的区别，只是这张脸更像是自己十六七岁的模样。
　　陵川进屋来看到她坐着紧张的放下手里的活跑了过来。秦千羽看着镜中她慌张的样子笑了起来，“陵川不必紧张，我没事。我觉得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太憔悴了，你能不能帮我收拾一下？”
　　陵川疑惑的点了点头。
　　纸鸢掂着小腿喘着粗气跑了进来，“姐姐，姐姐，外面宣旨的人来了。还说……”她上气不接下气的道，“还说静王世子听说小姐病了要过来看望呢。”
　　陵川听完惊掉了手中的梳子。
　　不一会儿有几个小厮低着头抬了一块屏风进来，在床前摆好就不声不响的又出去了。
　　“陵川，帮我个忙。”秦千羽忽然改了模样，自顾自地躺回了床上。“你去外头传话，只准静王一个人进来，顺道把这屏风给撤了。”
　　陵川“啊”了一声，不敢相信这话是眼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说的，但是也不敢多做迟疑，她跟同样怔愣的纸鸢一起很费力的将屏风移到了一旁，随后便出门去了。
　　秦千羽斜倚在床上，想象着自己将嫁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会让这秦家小姐不惜以死相逼，让陵川不敢开口，甚至让锦川为此活活被打死。
　　门口来了几个小厮突然砍掉了屋子的门槛，过了一会儿，只听着门口传来了一阵咕咕噜噜的车轮声，紧接着就见一个年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坐着轮椅进了来，他的模样看起来十分俊秀，镰刀眉，一双美目，高挺的鼻，薄唇透红，若不是眉宇间那一卷烟愁，让人看着哀伤，倒还真是完美无瑕。他进屋里同样盯着秦千羽看了一阵，忽然开口，“小姐若是实在不愿意嫁，我亲自去与皇上说，退了这门婚事便是，何以要以命相搏？”
　　“若是能解，你定然不会随旨而来。既然明知道解之麻烦，又何苦劳神。你也看到了，我便是这副模样，身子孱弱，其貌不扬，若是世子不嫌弃，我嫁你便是。”秦千羽的话明显与她这副躯体极其不相称。“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你若是答允了我那便最好。”
　　“小姐请说。”这世子为人云淡风轻，却叫人听了极舒服。
　　“我喜欢与世无争，如若世子能答允我不娶妻不纳妾，今生只与我一人相对，嫁人也未为不可。另外，我觉得芊芊这个名字太过文弱，以后我名唤秦千羽，还望世子殿下记得千万不要叫错了。”秦千羽盯着他瞧，倒叫这世子不好意思起来，先避了她的目光。
　　这世子没有想到这外人称道的秦家小姐:温柔可人，善解人意。他自幼相识的秦芊芊会突然转了性子变得如此霸道强硬，不再是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文质彬彬的小女孩。
　　“小姐可知，我不能人道。”他的话听起来很是坚硬，似乎是带着恨的。
　　但是秦千羽知道，这是因为自卑才会是这般语气。她莞尔一笑，“男女欢娱非我所好，我只求三餐温饱，一世安好，并无他求。”
　　世子的脸上波澜不惊，但他的内心里一定是十分的疑惑的，不然他不会这么盯着秦千羽看了许久才说话，“下个月初一，我必来迎亲。”
　　秦千羽微微颌首算是与他达成协议。那世子转身扭动着轮椅打算出去，可被秦千羽叫住，“你等一下？”
　　世子停下转动的车轮，侧头来听。
　　“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我该怎么唤你？”秦千羽知道他的身份，却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以后的相处总不能像别人一样以身份相称吧。
　　“离少恒。”他只言语了一句便移动着轮椅出了门。
　　秦千羽长吁了一口气，看来老天对她还真是好，给了她这么一个长相帅气迷死人的相公，更重要的是还不用她“伺候”，不用她生儿育女。想想都觉得很开心。
　　陵川忧心忡忡的进了门却见到秦千羽在偷偷的笑很是不解。心想小姐莫不是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她试探性的问道，“小姐，你……你没事吧？”
　　秦千羽看了看她，然后很郑重的摇了摇头。“原来你一直不好说的是他的腿啊。我觉得他这样没什么不好。”
　　陵川哀叹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告诉了秦千羽，“小姐，你是不知道，这静王世子本来也是个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他一直喜欢的是秦家的二小姐，我就是现在夫人所出的秦千雪，只因几年前一次战事伤了腿，大夫说这一辈子就只能坐着轮椅了。本次皇帝赐婚只说要秦家嫁了嫡女过去，本意是要娶千雪小姐的，但是千雪小姐的姨母当今的覃妃从中作梗硬是嫁了小姐。小姐你……”她看着秦千羽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倒替她十分着急。“小姐，你要知道，这要是嫁过去那可是守一辈子活寡的！”
　　秦千羽眨巴眨巴自己的眼睛，仰着小脸问道，“陵川，你口渴吗？”
　　“啊？”陵川被她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是一头雾水。看来小姐不仅撞头撞失忆了甚至还撞傻了。她怔愣的摇了摇头。
　　“你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肯定口渴了，无论如何圣旨已下，嫁人总比杀头好吧，即便再差我也是个世子妃，总不会三餐不继四时不周亏待了我。”秦千羽叹了一口气，接着道，“陵川，你会随我过去吗？”
　　陵川没想到她会这么乐观，“我跟锦川从小姐很小的时候就一直照看小姐，现在锦川不在了。我自然是一定要跟着小姐的，小姐去哪我就去哪。”
　　秦千羽甚是感激的看着她，“陵川，将屋子里值钱的东西都收拾一下。下月初一随我过府。”
　　陵川乖乖的点点头，望着眼前突然转了性子的小姐半是惊喜半是隐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