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恋爱轰动宇宙》霜未

36、36培育车间

　　小卢向墓碑献花时，不期然遇到一个熟人。

　　大概是流浪途中找不到染发剂，男人曾经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如今已褪回原本的黑色，导致小卢愣了好几秒，才认出这人居然是左琛。

　　左琛倒是一眼认出了他，笑着打招呼，“又见面了，莫雷下士。”

　　小卢有点惊讶。

　　他晋升下士才几天的工夫，今天又穿着便服，左琛怎么知道的？

　　“对不起，我打扰你了吗？”小卢见左琛方才在细看墓碑背面的姓名，以为他在独自凭吊亲朋。

　　左琛摇头，“我来这是想找一个名字，可惜他不在这里。”

　　小卢解释说：“这里安葬的只是一小部分，还有很多去世的人的信息没有统计出来。你要找谁？有其它信息吗？比如编号？”

　　“我只知道他的银行账号。”

　　小卢糊涂了，“你不认识他？”

　　“我欠他一些钱。”顿了顿，他补充，“还有一些别的。”

　　他双手插兜，慢慢走下台阶，“不过没关系，我会找到他的名字。欠他的，都会补偿。”

　　小卢跟在后头，瞧着他的背影。也不知是他悠长的语气，还是发色改变了的关系，整个人与之前判若两人。那个浮夸浪荡的纨绔子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睿智的气质。

　　小卢想问问他究竟欠了什么，能让惯常纸醉金迷的他如此念念不忘。然而这时，左琛已经扬手，熟络地向厉锋和砂莉问好。

　　小卢心说，整个橄榄镇还有他不认识的人吗？

　　听说厉锋要去镇公所，左琛说：“正好顺路，坐我的车吧。”

　　车？

　　三个人顺着左琛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墓园路边，高调地停着一辆地面车。

　　橄榄镇物资匮乏，汽车在这里可是奢侈品，连腿脚不便的盖伊平日都靠步行，左琛这位“新晋难民”，一天工夫居然就弄到辆车，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三个人上了车，没想到司机是美人鱼小姐。车况不算太好，但她驾驶技术不错，在弧形的街道上也游刃有余。

　　砂莉问左琛，这车怎么来的？

　　左琛：“买的。”

　　小卢咋舌，那还不得倾家荡产？

　　左琛笑道：“有时候，有些东西比钞票更值钱，全看你怎么做这笔生意。”

　　厉锋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发觉自己之前错看了这人。左琛他爸的确是个阿谀钻营之辈，左琛却不是个无能的花花公子。

　　把厉锋送到镇公所后，美人鱼小姐又将小卢和砂莉载回营地，临走，左琛还送给他们几盒连舰队都搞不到的水果罐头。

　　小卢捧着罐头，望着地面车远去的方向，出了好一会神。

　　“看美女啊？”砂莉打趣。

　　“别瞎说。”小卢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

　　玩笑归玩笑，小卢的心思，砂莉是明白的。

　　“想起可可了？”

　　少年被说中了心事，没答话，低着头，郁郁地往里走。

　　营地原本是个空置的工厂，面积不大，如今要塞进一千多人，便显得十分拥挤。院子里乱七八糟地堆着物资，士兵们正来来去去地搬运，没个下脚的地方。

　　他们绕到工厂最里侧，打算从车间穿过去，把罐头交给食堂。

　　从外面看，车间静悄悄的，也没亮灯，大概停产很久了。

　　门是虚掩的，一推就开。

　　但随着人造阳光从门缝射入车间，两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车间并不是没有亮灯，只是灯光幽微，刻意营造出昏暗的氛围。一排排高大的铁架森然伫立，乍看上去，有点像旧时的图书馆。

　　但“书架”上放置的，却不是书。

　　借着半明半昧的光线，能看见铁架被隔成一个个玻璃小柜，小柜中波光微微荡漾，应该装满了某种液体。而飘浮其中、随着液体轻轻晃动、不时张手蹬腿的，居然是已成人形的胎儿！

　　妈呀！小卢头皮发麻，这是什么鬼地方？人体标本馆吗？

　　“喂！”

　　车间尽头，冷不丁传来一声轻喊。

　　小卢一个哆嗦，差点把罐头扔到地上。

　　砂莉抬手按在他肩上，“镇定，是人。”

　　“这里是培育车间，”那个清脆的声音从阴影中走出，由远而近，“外人不能进的。”

　　没等砂莉答复，小卢神情大变，激动地差点跳了起来，“可可！”

　　面前的小姑娘十四五岁，穿着白色的护理服，金发梳成两个羊角辫，湛蓝的大眼睛，确实是可可型的克隆人。

　　但，哪有那么巧？恰好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可可？

　　小姑娘也愣住了。

　　砂莉犹疑地对小卢耳语，“你认错了吧？”

　　可小卢毫不迟疑，惊喜地跑上去，指着自己笃定地说：“我是卢卡斯！还记得吗？你送我能量条的那个卢卡斯啊！”

　　小姑娘蓦地瞪大了眼，“卢卡斯？砂莉？真是你们！”

　　那一刻，砂莉心中只有两个字：

　　天啊。

　　人生虽然常常让人蛋疼，但偶尔，它也会来上那么点不期而至的甜头。

　　两年前，可可离开柳叶角后，辗转过好几个太空城，由于反克隆人运动日益严重，她都没能久待，直到后来跟着逃亡的克隆人来到橄榄镇，才算安定下来。

　　橄榄镇70%以上的人口都是克隆人，不仅不歧视克隆人，还为可可他们分配了住所和工作。现在可可一边上学，一边在这个克隆人培育场做兼职护理员。

　　“原来这就是培育场啊？”砂莉好奇地左右张望。

　　三个少年少女，手挽手坐在窗台上，晃悠着腿，一人一口罐头。

　　背后阳光透过镂花窗洒在身上，像老电影里，秋日恬淡午后的悠然时光。

　　如果不是过早穿上军装，砂莉和小卢，也应该像可可一样，穿起校服，度过本该属于他们这个年纪难忘的青葱岁月。

　　理所当然的，小卢把水果罐头送给了可可。

　　说来也巧，好像两个人每次见面，都跟吃的分不开。

　　可可知道罐头珍贵，不肯要，于是砂莉出了个主意，石头剪刀布。

　　长僚机搭档那么久，这点默契还是有的，连交换眼神都不用，在可可出“剪刀”时，两位下士不约而同出了“布”。

　　可可便打开罐头，一人分了几口。剩下的，留给育婴室的小朋友。

　　“其实培育场原本都快废弃了，这两年又新种了好几批胚胎。”可可问：“你想看看吗？”

　　当然。

　　柳叶角的培育场并不对克隆人开放，她出生的过程，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三个人在车间边走边看，一路下来，小卢注意到一个细节，培育槽外贴着的胚胎编号，开头字母几乎都是“SR”。

　　“这里的胚胎都是SR型呀？”

　　“嗯，大部分都是。”可可笑盈盈地看向砂莉，“我第一次抱着小婴儿喂奶的时候，就发现她和你的眼睛一模一样，一下就想到你啦。好有缘喔。”

　　“哗！”小卢惊叹出声。

　　三个人站在高高的培育槽前，仰头望着那些小小的、缩成一团的“小砂莉”，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神奇。

　　特别是砂莉。

　　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砂莉”，这么多和她的基因完美一致的同类。她很想抱一抱她们，倒不是多喜欢小孩子，只是单纯地想要融入，觉得欢喜。

　　整个车间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连接为一个整体，她和她们同呼吸共命运，她们认得她，欢迎她的到来。

　　就仿佛，她早就是这里的一份子。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奇妙的体验。

　　“哎！砂莉！”

　　小卢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砂莉？”

　　砂莉波澜不惊，“听见了。”

　　小卢腹诽，明明走神了，哼。

　　“说起来，你不觉得奇怪吗，除了你，我还从来没见过其它的SR型呢。”

　　这个问题，砂莉倒没有深思过。

　　可可：“我以前也纳闷呢，后来听博士说，SR型比较稀有，很多年没有培育过了，联盟也只有橄榄镇还保留着SR型的基因样本。”

　　这本来只是件小事，但可可俨然已经把橄榄镇当作了自己的故乡，一副颇为自豪的样子，说到“橄榄镇”时，还指着克隆人编号上的字母代号给他们看。

　　“‘OL’是橄榄镇的代号？”可可自豪的事，小卢都兴致盎然。

　　“是呀，就是胚胎的出生地。”

　　砂莉心中一动。

　　克隆人的18位编号，她当然烂熟于心，但从没有探究过每一个字母代表什么意义。

　　她信口问道：“那‘CS’是哪里？”

　　可可想了会，“唔……你等等啊。”

　　她跑去值班室，很快抱回一台掌上计算机。打开克隆人编号指南，查到“CS”是柳叶角。

　　“我看看。”

　　砂莉接过计算机，装作漫不经心地翻看。趁小卢和可可聊天时，她将页面拖到“M”那一页。

　　“MA：火星。”

　　砂莉不动声色地关掉指南，将计算机还给可可。

　　小卢和可可还在兴高采烈地聊着天，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话题，谁也没注意身后的砂莉，突然变得沉默了。

　　砂莉抬起手，抚着后脖颈。那里被发梢挡住的地方，印有她的编号。

　　编号的纹理与皮肤稍有区别，很轻易就能触摸出，代表出生地的那两个字母：

　　“MA”。

　　她明明是出生在柳叶角啊，“火星”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