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生惯养》盘星

33、补8/09

　　玉蓬岛已再次入夜，杏林居内，只剩顾一鸣与施铃二人守着铃铛。

　　李三元已安排还钱的人开船离岛，邢陆派去送信也都出发，他们都在忙碌着，只有施铃，眼中只有一个锈得声音都透着嘶哑的破铃铛。

　　听到姚其华在生死关头问“你为什么要救我”的时候，施铃险些把桌子掀了。

　　废话那么多！爱死不死，谁稀罕管你啊。

　　别让她碰到姚其华，否则她定要把她两只长耳朵揪下来下酒吃。

　　顾一鸣速来沉稳的脸上此时也多了一丝不安，方才铃铛里的声音乱七八糟的，想必是一场恶战，此刻铃铛再次安静了下来，只有潺潺水声仍在不眠不休的响着。

　　“怎么又不说话了？二师兄，你们说句话啊。”施铃急的几乎从座位上跳起，要不是功力被封，她定要直接冲到静心泉中去。

　　“别担心，他们不会有事的。”顾一鸣安慰她，其实自己也不是很确定。泉下充满着未知，谁敢说一定。

　　施铃虚脱似的趴在桌子上，望着铜铃，默默无语。

　　直到又过了大半个时辰，铃铛内才传出一声轻轻的低呼。

　　“二师兄，你怎么样？”

　　被水龙不知道冲到了什么地方的姚其华率先醒来，身边是钟叶承。

　　陶灼灼的尸体不知道被冲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茫然地看着身边的一切，自己和钟叶承正身处一个宽大如宫殿的山洞，四周石壁打磨得分在光滑，顶上镶嵌着夜明珠似的装饰，把山洞照亮。

　　钟叶承面如土色，情形不是太好。

　　“二师兄，你醒醒。”她晃晃钟叶承，对方半点反应也无。

　　从铃铛里听到钟叶承没事，施铃才放心下来。

　　这铃铛此刻在钟叶承手上，她却不知此刻钟叶承已经与决明子他们失去了联系。

　　姚其华试图强制叫醒钟叶承，这空空的山洞似乎连个出口都没有，也不知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她有些害怕，对于未知的恐惧和死亡的绝望让她不住的颤抖。

　　“二师兄，二师兄！你听得到吗？快点醒醒。”

　　姚其华猛地晃动钟叶承，一个小小的铜铃铛从他怀里掉了出来，姚其华以为是什么法器，便将铃铛握在了手里。

　　“哗——”水流自天而降，金银二龙如两条蛇一样缠绕着向下窜来。

　　姚其华看两条巨龙长着巨口要咬钟叶承，几乎是出自本能的出手替他格挡，谁知水龙化成水滴，如急雨般落下，她的招式全不顶用。

　　水龙最终汇成两条碗口粗的小龙，共同将钟叶承从地面拉起，蜿蜒着向山洞深处贴地行去。

　　所过之处留下串串水珠，水龙的身体也越来越瘦小。

　　在地面上的水渍不多时便变成了透明，与普通的人无异。

　　姚其华跟在双龙身后，追赶不及，眼睁睁的看着钟叶承被那两条龙不知带向何处。

　　“二师兄……”她突然嚎啕大哭。

　　自小，没人在乎她们的命。

　　终于有人肯为了她甚至不要性命，她却是祸害了一个又一个。

　　如果她能活着出去，她必然与少主立刻脱离关系，取得自由。如果不能，她便死，绝不会再做伤害玉蓬岛的事。

　　钟叶承被一上一下颠簸了好半天，弄得好不难受，终于睁开了眼。

　　入目，是另一处山洞。

　　自己的身边，两条只有麻绳粗的水龙正缠绕裹挟着他向前行。

　　他忙起手画起镇妖符，胸口却突如刀绞般地痛起来。

　　“哥哥！哥哥！”有个小孩子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来。

　　“是谁？”他脱口而出，可这里除了他还有谁会说话。是那个小孩子，他经常梦到的小孩子。

　　金银二龙突然停顿，身体已经缩小到手镯般大小，再也带不动他。

　　他已经被带到了另一个完全隔绝的环境。

　　金银二龙聚集盘桓在他的胸口处，上下翻涌，似乎是要把他体内的妖丹拉出来。

　　“哥哥，谢谢你送我回家。”那个少年的声音又响起。

　　“这里是你家？”钟叶承迷茫，自己这是歪打正着？

　　“啊！！！”少年突然尖叫，钟叶承脑仁一痛，险些再次昏过去。

　　接着，一道金光从钟叶承心口钻出，伴随着一颗晶莹洁白的妖丹。

　　金银二龙忙将妖丹裹起来，金光大闪，将山洞照的更亮。

　　钟叶承猛然感觉身子一沉，不复往日轻盈。

　　妖丹中缓缓映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的影子。

　　那少年很白很瘦，眼窝深陷，颧骨高立，若是实体，必然是一副灾荒之年食不果腹的人的样子。

　　“你？”钟叶承失语。妖丹竟是个人？

　　金银二龙急促的围着妖丹旋转，少年的身影更清晰了一些。

　　“哥哥，谢谢你送我回家。”少年笑着，却笑的非常难看。“这里很安全，他们一定找不到我了。”

　　钟叶承飞速在脑海中整理着这一切的关系。

　　娘曾经说过，镇妖师一脉起源于大周开国时期，曾经帮助周太祖开辟新朝的一位国师在建国后杀了新皇，犯了天怒，天道才派下镇妖师一脉，追杀这位国师及其后人。

　　他当时就问，天道既然怎么厉害，为什么不直接把这国师杀掉？

　　娘笑着说她最开始也是这么问她的师父。

　　后来才知道，这国师不是人，而是妖族，且国师一脉体内有一颗无法毁灭的妖丹，只有国师后人或者镇妖师的身体才能让这颗妖丹呈认主状态。

　　也就是钟叶承体内的妖丹。

　　再然后，他终于从娘亲的口中打听出来，这妖丹的来历不简单。它是妖王姐姐用毕生修为化成的。那国师正是她和一位魔君所生的孩子，因那孩童天生体弱无法在妖界生活，才被送到人界。

　　那颗妖丹是她留给自己孩子的护身符，谁知后来国师竟在人界闹出这般动静，惹的天道降下镇妖师一脉追杀。

　　而此刻，这颗妖丹，这个少年正在同他对话。

　　“你就是这妖丹？你是……”钟叶承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定义眼前的少年。

　　“我不是妖丹…我是一缕残魂。我早在很多年前就死了，不过是这妖丹存了我的一丝魂魄在里面罢了。”

　　“那之前，我怎么完全感受不到你的存在？”他只当妖丹就是有些万年甚至更多年修为的宝物，哪里知道这里面还有别的什么。

　　“因为这里是你家？”钟叶承抢先回答，也是自问自答。

　　第一次看见他时是在幻海花境，那个时候他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他还听到过女人的哭泣声。

　　“你是妖王姐姐的孩子。你是那个国师的魂魄，而不是国师后人的魂魄对吗？”

　　少年勉力扯了扯嘴角，做了个笑的动作。“你都猜出来了。”

　　“妖丹在我身体里这么多年，我若什么都不知道，才是蠢。你也应该知道我是谁吧？”他反问。

　　“镇妖师的后人，好像，是你的母亲把我这一脉的最后一人杀了的。”少年也不避讳。

　　他这么直白倒是让钟叶承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当年，是你的后人先害我的母亲，她才反击的。”

　　看钟叶承一脸要跟他清算的样子，少年这次发自内心的笑了。“哥哥，我不记事时这般叫你，现在也是认的。你们镇妖师也有使命，这些事怎么也算不到你们头上。”

　　“哪些事？”钟叶承捕捉到他话语里透露出的信息，妖丹之后又再有秘密。

　　少年兀得住了口。“很多事……”

　　“是一些让你害怕，甚至不敢回家的事？”少年在他梦境中哭喊的一幕幕仍在眼前，他渴望回家，却又抵触躲避着。

　　“也不算。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也不甚要紧。先前只是我胡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那么现在呢？你回家了，又要怎样？”

　　少年也不知道。

　　“我从出生就被送到了人界，其实我根本没有见过我的父母。他们很早之前就不在了。在我跟随你来到这里之前，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玉蓬岛就是我的家。但是我来到这里以后，这岛上的气息和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我开始长大，从前的记忆也慢慢地回来。我想这就是命数，我活着的时候不被妖界仙界所容，死了之后反而魂归故里。

　　不管你们镇妖师做过什么，你送我回了家，以前的事全部一笔勾销。”

　　听起来，镇妖师与被追击的国师后人一脉并非可以分为简单的对错。

　　然而少年不肯多说了。“哥哥，你出去以后，就回人界吧。无论是妖界还是仙界，都不是修炼道法，寻真飞升那么简单。只是这颗妖丹威力巨大，若被人知道它的所在，定会引群妖争夺。”

　　“我知道，我不会说出它在这里。”钟叶承自出生起便将妖丹带在身上，怎么会不知道轻重。“只是，这里能藏得住它吗？”

　　“你忘了，这是我家啊。”少年笑。

　　是了，这里是他的家啊，怎么会盛不下一颗妖丹呢。

　　少年挥挥手，将装着自己魂魄的妖丹握在手心，金银二龙如两条手链般在他手腕缠绕盘旋，他轻轻一引，将两条小龙变成一团金银两色交融的水珠，朝钟叶承递了过来。

　　“这个给你，你想要的泉水。金色可让人法力大增，银色能洗去人所犯的罪恶。”

　　说完，他讪讪笑了：“我也不是很确定到底能不能，这两条灵物不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