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生惯养》盘星

1、第 1 章

　　施铃百无聊赖的看着树下不远处那一群聚集着的村民，两只眼皮直打架。

　　都捉了一天的妖了，被围在中间的那小子到底行不行？

　　“钟公子，我们镇到底有什么妖怪？那么难捉吗？”

　　钟叶承满头大汗，从家乡一路向东，直到这东海地界，他遇到不少妖怪。凡是危害百姓性命的妖怪他顺手就收了，以他的功力来说不是难事。

　　眼看快要到了东海玉蓬岛，妖气愈重，途径春夏镇，发现镇上怪事频频，许多孩童开智甚晚，甚至夭折，他便多了个心思。

　　在镇上观察了几日后，村中一座老坟引起他的注意，那老坟附近妖气甚为浓郁，让他不得不怀疑。

　　虽然海外的玉蓬岛就是妖界的地段，此地有妖不奇怪，但让他看到了危害人界的妖，他就不能不管。

　　“何大叔，这座老坟的来历你们弄清楚了没有？”钟叶承想要搞清楚老坟和孩子们的联系，就得从根源查起。

　　“还没有，今天让文书去查县志了，没有结果，他便住在那儿了。大概明天能带回消息来。”

　　“好吧。”钟叶承摸摸身边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的头，都这个年纪了，他连话都不会说。

　　镇民都孩童开智晚岂能不重视，此刻家里有孩子的人家纷纷把钟叶承当神仙供着，期盼他能查出真相。

　　施铃打了个哈欠，他们再不撤她就要睡着了。那老坟里不就是住了只黑狼精吗，挖开赶走就是了，何必拖拖拉拉这么久。

　　钟叶承知道今日只怕不会再有什么进展，对着十步外的老坟叹了口气，让村民们回去歇息。

　　人终于散了，借着村民手中的灯笼时明时暗的光，她看到钟叶承正跟他们一起往这边来。

　　施铃往树叶茂密处躲去，免得被人看到。

　　钟叶承今晚居住的村舍又换了，是村东的胡大娘家，胡大娘膝下只有一个儿子。

　　施铃早就注意到，这几天收留钟叶承暂住的人家里，没有一个是有姑娘的。

　　天色太晚，她今日只吃了一根鸡腿，肚子有点饿，便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拿出一只金黄的烤鸡架。

　　边吃边等他们散去，人都没了以后，她才从树上跳下来，心满意足地摇了摇尾巴。

　　这家的鸡架真好吃，走的时候要多买一点。

　　把鸡架吃完，施铃才走向刚刚钟叶承施法的地方，却没有在那里停留，径直走向地头的老坟。

　　她挥挥尾巴。身后雪白细长的狐尾由一条散成九条。

　　“狼大叔，你出来呀。我们商量个事。”施铃对着老坟说话。

　　深夜中，九条狐尾散着莹亮白光，浅浅点点的光芒像一堆萤火虫。

　　一个身后带着九条尾巴的少女对着一座老坟轻声细语地发嗲，格外诡异。

　　黑狼本惬意地窝在已经腐烂的木棺旁的一个土窝中，听到外面有妖语传来，转了转案子，隔着重重厚土，看到挥舞飘动如丝带的九条尾巴。

　　九尾狐乃妖界王族，黑狼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谁，但他必须出去见她。

　　“来了。”他声音苍老又嘶哑，正如老坟一般有着厚重沉痛的沧桑感。

　　黑狼从坟中走出，停在她身前。

　　施铃把尾巴收起来，盘腿坐在地上，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一只烤鸡腿。

　　“吃吗？狼大叔？”

　　“不必，我正在辟谷。”黑狼说。“你是……王室的哪一支？不知如何称呼？”

　　“这不重要啦！”施铃不想到处张扬自己的身世，对黑狼是讨好劝说的语气。“狼大叔，这两天有个会法术的在镇上你看到了吧？他在抓你，你要不要离开这里躲一躲。”

　　“那位公子啊，我知道。不过我在此地也待不了几天，马上就走了。”

　　“嗯？镇上那些孩子的身体不是你弄的？”

　　黑狼摇头。“我只是来看看这个老朋友。后天是他的忌日，我来陪他说说话。”

　　施铃本以为镇上那些孩子的心智不开化与老坟中这黑狼有关系，原来是误会。

　　“那…你知道那些孩子是为什么不开智吗？”

　　黑狼两只闪亮发光的眼促狭地看着她，调笑道：“你在帮那个人查案吗？”

　　“没有的事。”施铃矢口否认。

　　黑狼装作相信。“后日我就离开了，你放心，我不是来作乱的。”

　　“谢谢你啊狼大叔。那你快去休息吧。”

　　黑狼慢慢挪回了土窝里。

　　施铃走出田地，变成一只普通小狐狸模样，钻进收留钟叶承的那户人家院里，本想去卧室偷偷看看钟叶承，不料他还没睡，正在院中“赏月”，恰好撞上偷偷摸摸溜进来的施铃。

　　“你还在啊？”钟叶承又奇又喜。

　　半月前，他路过一座山，看到一只黑熊精在追杀它，便好心帮它赶走黑熊，谁知道它跟了他一路。

　　施铃身上有妖气，但他知道它无害人之心，只当它是未开化的散妖，也就没管。

　　“放心吧，这里没有黑熊精，你别跟着我了。”

　　施铃苦笑。那黑熊精是她在游玩儿途中收的小弟，那天黑熊精采到一朵芙蓉花，施铃看着好，就抢走了，惹得黑熊精追了她半座山。

　　之后钟叶承突然出现，三拳两脚把她小老弟打趴下了。

　　打就打了，他还顺手把黑熊的妖丹给收走了，说是不能让他祸祸其他人。

　　黑熊精跟她哭了一天，施铃只好跟他承诺，帮他把妖丹拿回来。

　　跟了他大半个月，施铃都没发现他把妖丹藏哪儿了。只好一直跟跟跟，于是到了东海玉蓬地界。

　　这儿可就是她的地盘了，怎么收拾钟叶承都没问题。

　　钟叶承看它不走，从怀里拿出一块烧饼。施铃闻了闻，不吃。

　　刚吃了烧鸡，谁还想吃烧饼啊。

　　施铃围着他转了几圈，想要嗅出妖丹的气息，却如此前几次一样无果。

　　他究竟把妖丹藏哪儿去了呢？

　　钟叶承此刻正好心中有疑问，无人诉说，便同她讲了起来。

　　“你知道吗？这里住了一只妖怪，但是他好像没有害人之心。可除了他，又是谁害得这镇上的孩子不幸呢？我想不明白。”

　　原来他早就发现黑狼了，只是在犹豫是不是它啊。

　　恰好不是黑狼做的，施铃就不担心了。

　　“再待一天看看吧。如果还是没有结果，只能暂时放放这事。不然赶不上玉蓬岛岛主收徒之期啊。”

　　原来他千里迢迢到这儿来是为了拜玉蓬岛岛主为师？早说啊，她跟那老头子说一声就得了，何必赶什么日子。

　　“哎……”钟叶承突然抬手摸着自己的胸口，长吁短叹起来。

　　施铃朝他胸口看去，遭报应了吧，拿了人家的妖丹胸口痛了吧。

　　“我去休息了，你也快回去吧。注意安全。”钟叶承对施铃挥挥手，赶苍蝇一样把她撵出民宅。

　　施铃找了个树，在树杈窝着休息。

　　其实她大可以变成人，把妖丹要回来，但是那样就没法跟着他了。这个人明明没什么奇特的地方，却有股莫名的吸引力。

　　第二日，施铃老早就在老坟附近找了个土窝趴着，钟叶承肯定会来。然而她等到正午，还不见人。

　　这小子不会就这么跑了吧？昨天还说要帮村民捉妖的，太没信用了。

　　施铃抖抖身上尘土，向村中跑去，钟叶承在镇长家中，几个人正同看一本书。

　　离得太远，施铃看不清上面的字，但从钟叶承震惊如见鬼的表情看来，书上写的东西必然是什么泼天大事。

　　钟叶承又问了镇长几句话，突然掩面而泣，也不知是为何。

　　施铃悄悄溜到磨碾子后，听他们说话。

　　“居然是……那居然是胡师公的坟茔。母亲为敬师公一杯酒，在东海遍寻一年而不得其踪迹，却没想到我恰好路径师公埋骨之所……”

　　“钟公子，那老坟里埋得人您认识？”

　　钟叶承擦擦眼泪，定了定神。“县志里记载的胡讳仙宗将军，是我母亲的师父。当年战死北境，只听说尸骨送回了东海故乡，却不知道安葬在哪里。”

　　施铃听得入神，不知不觉从磨碾子后走出来。镇长的妻子一眼看到施铃，吓得跳起来。

　　“啊啊啊…有只黄鼠狼，我的扫帚呢？给我拿来！”中年妇人大惊小怪，钟叶承也被这声惊叫拉回现实，认出是施铃，忙护着。

　　“夫人别动手！它是我的朋友，来找我的。”钟叶承把施铃抱在怀中。

　　一进他怀中，更有一种落入泥沼之中无法拔足的落定感。就跟母亲的怀抱一样。

　　钟叶承没空同她说话，把她抱住后求镇长帮他准备黄纸烈酒等祭祀先人的用品，前去祭拜老坟。

　　施铃窝在他怀中不肯走，钟叶承只好带她一起，却不让村民跟着，只孤身前往。

　　白日的老坟在冬日麦苗稀疏又短小的田地中更显荒凉，钟叶承眼眶一湿，颤巍巍地在坟前布上贡品。

　　“晚辈钟叶承，家母谢氏红蓼，是您的徒弟。师公在上，晚辈在此拜见了。”

　　钟叶承将酒洒在黄土上，絮絮叨叨说起了从长辈口中听来的旧事。

　　原来，他的母亲是会法术的道人，但学艺的方式比较奇特，是跟梦中的残魂学的。也就是这座坟里埋得那个老将军。

　　几年前，他的母亲来过东海，却没找到这里，甚是遗憾。

　　整壶酒洒尽，钟叶承脸上哀泣之色消失，用妖语正色道：“黑狼精，别躲了，出来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了，求支持。
这本是《我家娘子会捉妖》的续篇，以上篇结尾中的妖丹为线索，会说它的来历和故事。
背景是妖界和部分仙界。
也是个独立的故事，不看上一篇也能看懂。
最怕将军枯骨无人问，所以第一章把《捉妖》里只以残魂出现的胡老头坟茔写了出来，你的徒弟记得你，徒孙也知道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