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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马腹逃鞭> ...

  •   <四•马腹逃鞭>

      “哥哥!你不是去沉绛姐姐的生辰了吗?!”
      颜丹书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白枝已经重新化为了人形,身上也已经穿上了初见的时候那一袭白衣(什么时候换的?!),正站在自己身前,对她面前的男人说着什么。
      那是个高大的男性,眉目俊朗,一身白衫,只是腰间扎着绛色的带子,和白枝一样,他也披散着长发,头发似乎比白枝还长上几分,在地上盘绕蜿蜒,活像个大号红拖把;金色的眸子里射出杀气腾腾的视线,越过身材娇小的白枝,死死地盯着自己。
      “别提这码事了!”目不转睛地盯着颜丹书,那男人粗声粗气地说,“执碧那个混账小子,我刚拉着沉绛说了两句话,就过来说什么别碰我家绛儿的手……妈的,要我碰她那龙爪子我还嫌难受呢!”
      …………你也是调戏姑娘,结果被人家哥哥赶出来的啊。
      颜丹书瞬间抓住了他的中心思想——不过当然,他聪明地没有表达出来。但是白枝似乎已经会意,她叹了口气。
      “哥哥,早跟你说,跟沉绛姐姐得慢慢来,哪儿有你这么着急的……再说了,执碧哥哥最疼自家弟妹,他性子又不好处,你又不是不晓得……”
      “哼!”似乎是想反驳,不过白枝似乎恢复了气势,竟然把高大的男人盯得后退了一步。于是他也只好用狠狠的一声来表示自己不知是对那个叫执碧的家伙还是对自己妹妹的不满。
      女生外相!女生外相啊!
      就算不说嫁出门,就单在家里吵架,妹妹也就没向着自己过!
      跟外头人为了她吵架,回来就说“人家那是夸我呢,哥哥你总多事”,跟外头人自己吵架,回来就说“哥哥你总是招惹些不三不四的人,可怎么教人放心?”就算自己在外头玩一圈回来,要是让她撞见了,也少不了一顿数落……
      颜丹书看着那家伙不快的神情,顿时心底油然而生一股亲切感。不过,当他刚对他投出一个友好的表示理解的笑脸的时候,对方则立刻杀气腾腾地再次把目光化为刀剑,嚓嚓嚓地朝他射来。
      ……嗯,白枝姑娘,你兄长性子也挺不好处的。
      他不禁缩了缩头。
      白枝轻咳了一声,伸手把他从她身后拉出来:“哥哥,这是颜丹书颜公子,阿枝今天在山上见着的。他迷了路,冻得直哆嗦,说话也守礼,是个好心人……”
      “冻得哆嗦就是好人了?过冬的时候我给你拎那么一堆兔子,哪个也没少哆嗦,回来也没见你少吃!”
      白枝不搭理他,转身对颜丹书含笑道:“这便是小女子之前跟颜公子说过的家兄了,家兄姓白,名义,颜公子想怎么叫都成。”
      “谁准他怎么叫都成了!阿枝,不是当哥哥的说你,你说什么守礼的,你哪儿懂这些人想的是一是二是三,他们考虑的东西和你我不一样!”
      “考虑什么?有什么可考虑的?跟三哥似的天天抱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烂书看就明白人想的什么啦?!”白枝一叉腰,早没了见颜丹书时的婉约娇柔,气冲冲地顶着白义,“这么说,你还不如三哥呢,好歹三哥还看人书,你呢,祖父给你本四书,你愣是给当午饭吃了!”
      “……你、你别把我跟那小子比!”白义显然没想到妹妹会在外人面前揭自己老底(由此可见兄妹关系的一贯定律是足以跨越种族的,同时更可以看出白义平时与白枝的交流一定很少),手足无措地结巴了两句,涨红着脸又吼了回去,“你问问这人,到底打着什么主意才上的这座山!”
      白枝道:“我问过了,他是为父求医,打听到这山上有仙迹,想上来求仙丹的。”说罢朝颜丹书偷偷递了个颜色。
      颜丹书立即会意,鼓起勇气来回:“是,白公子,在下正是因家父之病,实在不得已,听闻此山固有仙迹……因而……”
      “……你是为父求医?”白义哼了一声,看了一眼白枝,又怀疑地打量着颜丹书,但目光中的敌意已经没方才那么明显了——尽管语气依然很冲,“你这样的凡人我见得多了,有个小病小灾的熬不过去了,又碰上个庸医治不成,就一天到晚想着寻仙求什么仙丹,大约还想着什么长生不老吧?”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不知为何,他严厉地瞪了白枝一眼。颜丹书发现,方才还理直气壮地顶着哥哥的少女,竟然乖乖地低下了头。他偷眼看她,她竟偏过头去,刻意躲开了他的视线,不过,马上却又稍微侧过脸来,有点幽怨地瞥了他一眼。
      姑娘的眼神顿时让颜丹书燃起了从未有过的力量。一向在被对方兄长抓奸时抱头鼠窜的他,大概是因为这次还没真刀真枪的缘故吧——竟然在对方冷嘲热讽的时候义正词严地反驳了。
      “在、在下……并、并没那般……”
      ——尽管声音有点颤颤巍巍。
      白义嗤笑了一声,也没让他说完,便打断了他。
      “说说你爹的病。”
      “啊?”
      这句问话不单是颜丹书,就连白枝也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哥哥!”
      “想要阿枝的血,也不是不成。”白义顺手扯过一张板凳,把头发往后一甩,一屁股坐下,“不过,你以为仙丹是谁都吃得?再神的灵丹,若是到了医人的时候,也得对症下药。更何况吉量血原本就不是能随便让人喝的。要是不问清了来龙去脉,直接让这个傻丫头把血喂了你爹,到时……”
      他哼地笑了一声,白枝有几分惭愧地低下头去;而颜丹书不由得浑身一激灵。
      他倒真不怕是没对症下药胡乱吃死了人——老爹身体壮得像头牛似的,气色恨不能比自己还好,别说是这种神兽的血,就算再来个肝啊肺啊什么的老爹估计都能就着它一口气吃两碗饭,完事还一抹嘴“今儿这夫妻肺片怎么这么咸啊”。
      说句冒昧的,自己爹要真是不幸呜呼,估计多半是撑死的,跟人家白姑娘的那点血实在不可能有啥大关系。
      颜丹书怕的是,假设这个白义不信自己说话,偏偏又不怕麻烦,跟着自己回趟家一考证,到时全露馅了不说,谁知道气急败坏……或是干脆得偿所愿的白义,会借机为了展示兄长威风,干出什么事来。
      不过事已至此,也无法再临时改口了。颜丹书硬着头皮,绞尽脑汁飞快地搜刮着老爹平日里唧歪过的只字片语——别说,还真让他找到一个。
      他瞬间容光焕发,挺胸抬头地对白义道:“实不相瞒,家父原本身体一直壮健,只是今年冬天,刚数九的时候,家父年事已高,一时觉着身上发凉,便一个劲吃狗肉补。”他停了一下,见白义白枝都听得专心,不由得心中得意,更加绘声绘色,“结果,出九那天,正吃饭的时候,家父突然口喷鲜血,直挺挺地往后一倒,满面潮红,浑身都烫手,却偏不出汗,撬开牙喂水喂饭全都呕出来,也都拌着血……”说到这里,他举起袖子,假意拭泪,“找了几个郎中看,却都没好。这几日倒自己缓过来了,也说肚饿,该下地走也能走……只是夜里却身上还是烫得吓人,只白天能好……有时候还是吐血,时不时样子又不对……”
      说到此处,他深吸一口气,哭道:“我颜家全凭家父一人支撑,虽有兄长相协,然祖父已然年过八十,弟妹尚未成人,若家父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们全家可……”
      说到此处,一篇陈词慷慨收尾,他捂住脸,扭向墙边嘤嘤抽泣起来。白枝似乎也为他感染,走过来柔声相劝。他偷偷瞥了眼白义,只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脸上却没什么怀疑之色——颜丹书不禁心中一喜:他多半是上当了。
      他爹爱吃狗肉是有名的,据说年轻时一顿能吃两条大公狗,因而人送绰号颜二狗。如今年纪大了,自然比不上当年,只是这每冬都要吃狗的嗜好却还是没改。至于这夜里发热吐血之类的事,那自然是上火上多了又没在姨娘身上泄出来的缘故。
      事情是有的,只是绝不是病——但说出来,却又并不怕查。颜丹书心里已经不禁为自己的深谋远虑叫了声好。当然,以他的演技,断然不会在这种地方露出破绽——他仍然靠在白枝的肩头,时不时用少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一把眼泪。
      白义一直没说话,似乎在想着什么。颜丹书有点紧张地看着他,如今事已至此,接下来如何走向,也只看这家伙一句话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马腹逃鞭
      《左传·宣公十五年》:“虽鞭之长,不及马腹。”后以“马腹逃鞭”比喻躲脱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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