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二七颗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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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之桃靠在窗边，她整个人以一种近乎依赖的姿势蜷缩在墙角，拨通了顾云起发来的电话号码。
电话那天接得很慢，仿佛是没有想到这个时间点会有人打来电话，在漫长的手机等待音之后，电话被人接起了。
在一片喧闹嘈杂里，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您好，请问您是？”
顾之桃顿了一下，轻声道：“陈叔，是我，顾之桃。”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仔细分辨后惊呼道：“大小姐？”
顾之桃有些恍惚地听着这声称呼，沉默了片刻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陈叔，好久不见，今天打电话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问您——我名下的东西，现在是谁在打理？”
对面陷入了一阵很明显的沉默后，忐忑地报出了一个名字。
顾之桃没有说话，她像是回到了年少时的某一个严冬里面，被浸入寒冷的湖水中，周身被困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然后溺死在里面。
“陈叔，我现在应该和您在同一个地方，鼎楼一层的休息室，尽快让出来。”
“而且…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听到第二次，如果一个企业做不到最基本的诚信，可以立刻倒闭歇业。”
“大小姐…我…”
“您可以叫我的名字，我不喜欢这个称呼，我没别的事情了，您注意身体，还有…请别告诉他。”
……
陆仰止出来找顾之桃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靠在窗边傻站着的样子，他这才意识到小姑娘的异样。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走到了那扇窗边，与小小的、纤瘦的姑娘并排站着。
顾之桃拿开遮眼睛的手，努力地把眼泪逼回去，然后挤出一个笑容，转头看陆仰止：“队长怎么也出来了？你化好妆了？”
上好妆修了眉的陆仰止一扫而光网瘾少年的颓废不羁，只留下精致凌厉的眉眼，男人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伸出手，捂住了她红红的眼睛。
他的手掌宽厚温热，掌心湿润得带着一点冰咖啡杯壁的水珠，那双在赛场上杀伐果断定人生死的手，遮住了那一刻属于顾之桃的所有脆弱。
女孩长长的睫毛在他的掌心忽闪，陆仰止像是手捧了一只蝴蝶，他低沉到让人安心地声音传来：“顾之桃，马上要上台，不准哭。”
顾之桃没有挣扎，女孩乖巧地在他的掌中，憋回了全部委屈的泪意，视线所及之处皆是黑暗，却因为感受到了他掌心的温度而不再感到天寒地冻。
陆仰止啊…
当他真的要哄一个人的时候，是当真不会让她感到一丝一毫的委屈的。
顾之桃闷闷地问道：“现在不能哭，等会儿就可以了吗？”
“嗯。”陆仰止松开了手掌，面色如常：“哭起来那么丑还是不要给别人看了，就丑我一个人就行了。”
顾之桃垂下眼睛，嘀咕道：“真是对不起啊丑到你了，我想哭的话会自己解决的。”
“那不行。”陆仰止把手插回口袋里，恢复了一直以来肆意挥洒的冷淡不羁：“我怎么能错过这种好事。”
顾之桃：“……”并没有被安慰到，谢谢。
但是在这种狗男人面前，顾之桃确确实实是一点想哭的心情都没有了，她抽抽鼻子，乖得要命，摇摇头：“我不哭的，队长，在首尔那次，你叫我不要哭，我后来就再也没哭过的。”
你看，我那么乖，那么听话，都只是为了让你更喜欢我一点。即使你根本不会在意自己说出口的话，我却会奉为真理般执行。
顾之桃执拗地仰着头，像一只干净、懵懂、脆弱也莽撞的小兽，固执地要在陆仰止的世界里撞出一个角落，然后…攻城略地。
陆仰止很难去形容他当时的感受，只是在心里觉得，她大概真的，是他的劫数。
陆仰止垂下眼睛，他动了动喉结，开口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嗯……”
“真乖。”
……
接下来的一整场活动，顾之桃都表现得很正常，她一如既往地带着甜甜的微笑，得体地站在TZ的身边，完成了下午的活动。
直到…在酒店的大堂，看到了那个中年男人和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那个和她眉目有着五六分相似的中年男人在她路过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之之…”
顾之桃下意识地撇开眼睛，装作陌生人般从他们身边路过，只是她僵硬的身体已经落在了陆仰止的眼中，男人下意识地揽住了她的肩膀。
这声“之之”叫得很小声，其他队友都走得很快没有注意到，除了…顾之桃身边的陆仰止。
顾之桃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难堪，——在她一直信任的队友和最喜欢的男孩面前，即将被剖开她人生最肮脏的部分。
小k感觉到了他们的异常，也转过身子：“怎么了？”
陆仰止却是十分平静地把手拿下，对小k说道：“我打火机落化妆室了。”
小k立刻骂骂咧咧地：“你几岁了你这都能忘？别拿了又不是镶了金边。”
一旁的BB突然扭头，看了小k一眼，平静地告诉他：“队长的打火机…真的镶了金边。”
小k：“……”艹。
陆仰止拉着顾之桃站在了原地：“你们先去车上，她陪我上去拿。”
小k也懒得和他计较为什么要顾之桃陪着他，一边骂着他的败家一边带着其他人先走了。
等到其他队友的身影都走到了门口，陆仰止才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和身边的小姑娘，轻声地问她：“你要跟我一起上去，还是在这里等我？”
跟他上去就是逃避，在这里等他就是面对。
你看，即使是这样，陆仰止还是习惯把所有的选择都交给她，他从不擅自替她决定任何事情，即使…是这样一件小事。
顾之桃伸手，拉住了陆仰止的衣袖，她小声却坚定地问他：“打火机我赔给你，你可以…在这里陪我一下吗？”
陆仰止依旧是什么都没有问，平静答道：“可以。”
把他留下，就意味着让他陪她经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也意味着…她在告诉他，她的过去。
顾之桃没有松开陆仰止的袖子，她笔直地站在那里，看向刚刚叫她的人。
顾和昀当年结婚晚，三十五岁才有了顾之桃这么一个女儿，如今顾之桃十九岁，他也已经五十多岁了。
离开家的三年里，顾之桃不曾见过他一面，短短数年，顾之桃褪去了少女的青涩稚嫩，顾和昀的鬓角也已经染上了白色。
顾和昀三年多没见过女儿，竟是连开口说话都变得陌生和艰难，他咽了咽喉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之之，你怎么回来了也不告诉爸爸呢？爸爸…”
顾之桃垂下眼睛，陆仰止偏过头，只能看到她低落的发旋和落寞的鼻尖。
良久，女孩的声音传来。
“你不是我爸爸。”
陆仰止下意识地去看她的眼睛，却看到这一次，他的小姑娘，连眼睛都没有红。
她扬起头，骄傲地如同一只天鹅，在看着抛弃过她、背叛过她、又离开过她的人，重复道：“你不是我爸爸，从十六岁开始，我就没有爸爸了。”
顾和昀瞬间就红了眼睛，他看着他唯一的、从小宠爱到大的女儿，不知所措：“之之…我…”
他身边站着的女人适时地插嘴道：“之之，你怎么能这么和你爸爸说话呢，你这么几年没回家，你知道他有多想你吗？”
顾之桃挺直了脊背，看着那个女人精致得不曾被岁月摧残的容颜，冷淡又平静地回答道：“我说过了，我没有爸爸，毕女士，他现在是你的丈夫，所以，他不再是我的爸爸。”
女孩明明脆弱干净得像昨天寒风里悄然开放的兰花，却铿锵有力地宛如握住了全世界的勇气。
顾之桃轻轻捏着陆仰止的指尖，感受到内心前所未有地充满力量与安宁，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顾先生，毕女士，我已经年满十八岁，我是一个成年人了，不再需要监护人，我有管理我资产的能力和资格，并且，我很讨厌别人动我的东西，所以，请把属于我的东西尽快归还。”
顾之桃垂下眼睛，掩盖眼里的冷意，她轻声说道：“如果再有下次，我不会给陈叔打电话，我会直接告诉爷爷，或者…告诉我的律师。”
已经割舍掉的东西，是不会因为再割一遍而疼痛的。
那是十六岁的顾之桃放弃了的东西，她便…不再期待。
其实后来的陆仰止回忆过很多次今天的场景，他记忆犹新，不是那天的顾之桃捏他的指尖有多紧，而是…她慨然割舍的勇气。
当他每次回想那一天女孩苍白漠然的眼神，就会明白，她走到他的身边，需要鼓足多少的勇气，又要击败多少的胆怯。
如果可以，谁不想拥有浓烈的爱意，去燃烧那个想要热恋的爱人，可惜，十六岁的顾之桃在遇到陆仰止的时候，只是那个胆怯无助又孤僻迷茫的自己。
所以才有了这场…耗尽了她全部青春的，盛大暗恋。
作者有话说第27章 二七颗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