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娘宛心/一脚定江山]空枝》yydxs

10、第 10 章

　　10
　　吴家的路比刚来时要好走了不少。丈夫开始接受自己，太太和婆家人也比想象中更容易亲近，一切都渐渐好了起来。
　　只是有时候，当叶宛心看着大少爷熟睡的脸，将他的样子与自己记忆中见过的脸一一比对却一无所获时，才不免感到有些遗憾。
　　还要等多久呢。什么时候她才会记起他来，什么时候他才能认出她来。
　　她叹了口气。

　　经过一段日子的调养，大少爷的身子终于有所好转，他有些着急地询问大夫能不能停药，理由竟然是嫌药太苦。
　　“连我都知道，良药苦口。”她一如往常地劝他。
　　“那你去试试，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也一如往常地给她一个白眼，没好气地坐回到床上，“吃药吃药，再吃那么多药，我就真的变成傻瓜了！”
　　而她蹲在一旁，耐心地开导他：“你要是变成傻瓜，也是个——”

　　——“漂亮……乌鸦？”
　　少年清朗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
　　她的心砰砰乱跳起来。

　　“也是个……也是个聪明的傻瓜。”
　　他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似有所思。
　　而她满心期待地回望着他。
　　她所期待的并没有发生，他只是又一次被她气笑了，然后无可奈何地别过脸去。也许在他看来，这只是她为了劝他喝药而说的一句毫无意义的蠢话。
　　她不无失望地牵了牵嘴角。

　　宛心一直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她隐瞒大脚的事被人揭发，犯了欺瞒族人的族规，给连夜绑进了漆树林。
　　小脚是徽州女人引以为傲的传统，虽然叶宛心只是喜娘，并非正房，但出嫁时娘担心大脚会让她在吴家受欺侮，还是给她装上了一对假小脚。虽然大少爷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还帮她隐瞒真相，但不代表吴家所有人，以及所有族人都能接受这一点。
　　现在，宛心正感到体力一点点流失，林子里的漆毒正一点点侵蚀着自己。按照族规，她将在这里不吃不喝绑上七天七夜，那之后，生死由命。
　　会死，自己会死……
　　叶宛心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她挨不了那么久。不到七天，她就会死于缺水和漆毒。那之后，她将再也见不到爹娘，见不到路生，见不到……慧祥……
　　有谁来，有谁来救救我……慧祥，救救我……
　　在漆树林内待了一天一夜后，叶宛心逐渐失去了意识。昏昏沉沉之中，她好像听到了娘的声音，她站在漆树林外苦苦哀求守卫让她进去见女儿一面。又过了一会儿，她听到路生跟守卫们争执的声音，这个跟自己青梅竹马的木匠撕心裂肺地喊着她的名字。又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有人不顾阻拦地闯入林子。
　　他步履踉跄地跑进漆树林，气喘吁吁地解开自己身上的绳索 。失去绳索的束缚，叶宛心瘫软的身子一下子倒进了那个人的怀里。他的臂膀并不有力，他的胸膛并不炽热，甚至，这个男人自身也在颤抖。
　　朦胧中她听到他喊着自己的名字：“宛心、宛心。”
　　那是她无力的、脆弱的丈夫。是那个药碗都端不好，还老爱摔碗发脾气的丈夫。
　　可是叶宛心，从来没这么安心过。
　　“我早就认定，无论她大脚也好小脚也好，都是我吴慧祥的妻子，都是吴家写在族谱上的人！我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我现在要带她回去，请你们不要阻拦。否则，请你们把我和她一起绑在漆树林里！”
　　他向族人们宣告着。
　　叶宛心突然释怀了。他认不出自己又怎么样，不记得过去又怎么样。现在他爱她，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救她，不就足够了吗。记得，或是不记得，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
　　树林外一阵骚动，是族长闻讯赶来了。在宛心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听到他温柔地低语：“我不会离开你的。”
　　叶宛心突然很庆幸，庆幸自己遇见了吴慧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