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主今天也在怀疑人生》挖矿猪

7、谈心

　　离开法师塔后，尼奥前往乔迪山姆家门前的河流，将这天剩下的时间都耗在了钓鱼上。

　　在尼奥眼中，雨天是自然的馈赠。他可以给自己放一天假，不去管地里的活。

　　半天下来，他钓了三分之二桶滑溜的鲶鱼，混杂着些活蹦乱跳的小嘴鲈。它们和尼奥大眼瞪小眼，不停摆动着分岔的尾巴试图往他脸上泼水。

　　这些鱼变现后的收益十分可观，尼奥想。
　　他的荷包又可以鼓起来了。

　　一天过后，尼奥大早收到了刘易斯发来的节日邀请函，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明天是复活节。把函件收好后，尼奥背着一大捆木材和石头，有些吃力地步行上山。

　　他礼貌地敲了敲罗宾的门，把建材搁在一边后推门而入。

　　尼奥此行的目的是委托罗宾建个鸡舍，毕竟祝尼魔的献祭清单需要一部分动物产品。更何况，他对那些毛茸茸的小鸡全无抵抗力，它们实在太可爱了。

　　“嗨尼奥，今天想要些什么？”罗宾见到客人后热情地招呼。

　　“我想在农舍旁建个鸡舍！我把材料带来啦，在门口这。”

　　尼奥从荷包里数出了4000金币，交给罗宾。

　　“三天后，你就能见到鸡舍啦，小尼奥。”罗宾收下钱，叠整齐后塞入腰包。

　　突地，尼奥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罗宾阿姨，我来找赛巴斯玩了，他今天有空吗！”阿比盖尔的声音从正后方传来。她推开了店铺门，略过尼奥径直走到罗宾面前，满脸期待地朝地下室张望。

　　她的右手轻轻掰着左指甲，看起来有些忐忑。

　　尼奥被她突然的一嗓子吓得全身激灵，差点没跳起来。
　　“哦，是小阿比啊。我很抱歉，赛比说他今天有些事要忙，可能出不去了。”罗宾温柔地回答她，“你过段时间再来找他吧，他最近闷在家里的时间变多了，我也不知道他在搞些什么。”

　　闻言，阿比盖尔沮丧地低下了头，有些不甘。她瓮声瓮气道：“好吧，我知道啦。那阿姨再见，麻烦您转告塞巴斯一声，有空了记得联系我。”随后，她转身向门走去。

　　离开前，阿比盖尔终于发现了尼奥的存在——天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凑到这里的。

　　尼奥觉得特别冤枉。

　　阿比盖尔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抱着胸。出于尴尬，她的眼睛往两边乱飘。
　　“刚才没有认出你，所以忘记打招呼了，抱歉。”须臾，她挤出了这么句话。“那么就这样，我走啦，尼奥。”她逃也似地离开了这里。

　　尼奥摸摸鼻子，他不是不能理解阿比盖尔的窘境——任谁都不喜欢被一个不太熟悉的人看到自己吃闭门羹的沮丧模样。

　　“阿姨，我想下去找塞巴斯聊聊天，可以吗？”尼奥有些好奇赛巴斯近几天在做什么，他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在路上偶遇过他了。
　　罗宾有些头疼，“好吧，不过小塞比最近脾气有些古怪，要是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可不要放在心上啊。”她让开了一条道。

　　尼奥敲了敲塞巴斯的房间门。

　　“妈，跟阿比盖尔说我有事在忙，让她别找我了，我今天不想出门。”塞巴斯的声音从里面飘来。显然，他以为门口站的是罗宾。

　　尼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嘿，塞巴斯，是我。”他咧开嘴，尝试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
　　“哦。”塞巴斯头也不抬地继续敲击键盘。

　　半秒后——

　　“啊？尼奥？？”他瞠目结舌地抬头看向眼前人，手不小心划到了delete。

　　大段程序码蒸发在弹指间。

　　尼奥不嫌事大地凑了过去：“哇，塞巴斯，原来你也会编程啊，我们原来是同行！”他看着塞巴斯的电脑屏幕，“不过这里是不是缺了段东西？这样写的话是会出Bug的。”

　　塞巴斯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尼奥为什么会来看他？

　　这个农夫是不是发现自己像躲阿比盖尔一样躲着他了？

　　所以现在直接变本加厉，不跟踪了，直接来家里逮他了？？

　　这个人也太可怕了。
　　你到底看上我哪了，我改还不成吗？

　　塞巴斯生无可恋地望向天花板，脑洞往荒谬的犄角旮旯一骑绝尘。

　　此刻，尼奥视角中的塞巴斯，帅了不少。

　　他居然是个程序员，天哪，我居然在鹈鹕镇遇到了同行！
　　“你写的程序大体框架都不错，细枝末节修改一下会更出色——唔，你应该是直接学了Java吧，其实先学一遍C语言会更好，有助于理清思路，Java程序的内存泄漏问题解决起来比较麻烦……”尼奥犯了职业病，开始喋喋不休。

　　“啊我知道了，你快别说啦。”塞巴斯无力地摆了摆手。
　　“你是从城里来的，所以你可以接触这种教育环境。而我，我的学历充其量就是个职校毕业生。可能对你而言我就是个乡下人。”塞巴斯自顾自地说起来。

　　“我现在最渴望的就是靠自己现有的知识，接些活，存些积蓄，然后远离这里，搬到城里去住。”塞巴斯深深看了尼奥一眼。“我真是搞不懂你。你接受了这样的教育，出生就已经赢在起跑线上了。为什么还要放弃前程，来这个破落的镇子当个可笑的农民？”

　　这番话让尼奥有些生气。他觉得，塞巴斯还是太天真了。
　　这可能就是典型的围城吧。

　　简单粗暴的道理摆在这：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去。
　　“而你有没有想过，当你真的一个人无依无靠漂泊在外会发生些什么？吃穿用度精打细算，看房东和上司脸色过日子，每天挤着臭烘烘的电车上下班，难过时连个倾诉对象也没有——即使这样，你还能抱着你的热情从一而终吗？”尼奥一字一句地问他，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着他的三白眼，看起来凶凶的。

　　塞巴斯还想反驳些什么，却找不到适合的词句。

　　“有一点我赞同你，城里的教育条件的确是数一数二的。但你已经过了这个年纪。如果你搬去城里体验大人的生活，那我敢打包票，你十成受不了，”尼奥顿了顿，“我之前在Q大念书，毕业后去了joja，你绝对不想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和我朝夕相处的同事像一个个独立的AI，”尼奥苦笑，“那三年里，我时常自我怀疑——我究竟是人，还是一台智能编程机器。”

　　塞巴斯彻底沉默了。

　　他一时有些混乱，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些事实。
　　他希望这是假的，也希望他那些可笑的理想可以继续被当做理想。

　　而偏偏面前这个银发的农夫，真正经历过城里的生活。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塞巴斯喃喃，“算了，谢谢你，城里的老前辈。”他白了尼奥一眼。
　　尼奥一口憋屈梗在喉间，他可一点都不爱被同龄人称作老前辈。

　　塞巴斯长腿一勾，屁股下的老板椅转了半圈。他上半身斜躺在黑色的沙发上，刘海因引力七零八落地倒竖过来——他此时的姿势有些滑稽。

　　“我当然知道钱不好赚，但有个盼头总比什么都不想好。”他吹了吹自己的刘海，露出一副便秘表情。

　　“那为什么不转个弯呢？”尼奥眨了眨眼。

　　出于礼貌，他看着塞巴斯的葛优躺一脸平静。

　　“就比如，我努力经营自己的农场来赚钱，”他循循善诱地开口，“你可以暂时放弃那些含金量不高的作业模组，制作一款带着自己风格的游戏。”

　　“可能对现在的你来说这是个挑战。但请相信我，当你真正做到后，你会收获无与伦比的喜悦。”

　　“……”

　　打这天起，塞巴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中悄然盛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