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眠时》许或苍而

56、第 56 章

　　栀子花落在了瑞析家楼下的凉亭旁，云栈赶到医院，手里只剩下那本书。

　　九十九封书信，刚刚匆忙之中已经掉了几张。云栈捂住头，坐在外面，缓了好一会。

　　“哥哥，你的东西掉了。”是医院的一个小男孩，刚刚他出门的时候，看到云栈夹在书里好几张纸洒在地上，还以为是云栈的作业呢。

　　老师说过，作业一定不能丢了，不然就要像他一样靠装病来博取爸爸妈妈和老师的同情了。

　　“谢谢。”云栈接了过来，本想把它放进书里。可是翻开书来，又改变了主意。

　　他把里面的书信一封一封抽了出来。

　　那是，他所有的孤独心事。

　　【我知道你不是小仙女，可是，你是我的小仙女。】

　　【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很眼熟。周一升国旗，我果然看到你了。你扎着马尾，转过头和一个男生在讲话……好像聊的很开心，老师过来了，你们才安静下来。】

　　【四年级要分一次班，我和班主任说，你们班的数学成绩最好，我想过去……这话听起来挺没良心的，毕竟，我们原来的数学老师也蛮好……可是，我们班上没有你。】

　　【你每节数学课都要举手，虽然老师不是经常叫你。你每次写完作业就会交给老师看，然后老师会按照你给的答案来评判后面交上来的同学……前天你的答案算错了，数学老师还嗔怪了你一句，你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肯定没有看到，老师对你翻了好几个白眼呢。】

　　【赵扬东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下课和他聊天就算了，上课还在讲什么讲。就昨天，语文老师瞪了你们好几眼，要不是前阵子你的期中考试班级第一名，你以为老师会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体育老师真搞笑，他为什么非要测试班上跑得最慢的人是谁啊。虽然我知道瑞析肯定跑得很快，可是看到你崴了一下的时候，我突然很讨厌老师……后面跑了最后一名的女生哭了，只有你去安慰她。你和她说，是她跑步的时候走了神，所以才比别人慢的——我以为只有我看到了，因为，当时她跑在你旁边。瑞析，你真的真的很善良。】

　　【儿童节，你把自己打扮成小红帽的模样。我知道班上有好几个女生迷之自信把自己弄成什么皇后王妃美人模样……看起来像老阿姨一样。瑞析，还是你最好看。要是早知道的话，我就打扮成大灰狼好了。】

　　【秋游的时候，我跟在你后面。可是你一直在和别人说话，好像永远停不下来一样。瑞析，你为什么只顾着说话呢？明明只要转过身，你就可以看到我了。】

　　【其实我原来，数学还好，只是，没有什么浓烈的兴趣。可是每次看到你和欧阳承上黑板做题，就觉得非常不爽。瑞析，我努力学习数学，是因为我想离你近一点，是因为我希望你可以多注意我一点。知道吗？】

　　【毕业照印出来不久，蒋欣欣说，她妈妈觉得你是班上最好看的女孩子……我看到你脸都红了，明明心里很高兴，却还是表现出害羞不已的模样。真的很可爱，也很漂亮。】

　　【还好你去的是芸英中学。瑞析，我很庆幸。】

　　——

　　【今天班主任特别夸了我，说我上课时眼神很明亮。当然，也夸了你，瑞析……但是你要知道，我抬头看向黑板的视线，刚刚好是朝着你的方向。】

　　【今天英语课，老师叫你上去做对话练习。瑞析呀，你看上去好害羞好害羞……我没想到你平时这么大大咧咧的一个人，只是因为在讲台上当众表演了几分钟，下来的时候居然耳朵都红了。是不是，因为你在紧张呢？】

　　【班上有几个女孩子考试成绩比较糟，物理老师不解地说，据科学研究，长得好看的明明更聪明一些，你们几个是怎么回事？我看到你撇了撇嘴，还悄声怼了一句，您这是夸人丑呢还是夸人丑呢？嗯……瑞析，你的逻辑满分。】

　　【周一第一节生物课，老师让作业没写完的站起来。嗯……不可思议，瑞析，你居然在其中。老师一脸无奈地看着站着的几个同学，我发觉你脸皮又开始发红了，两手抠着课桌，有些不安的样子。三分钟后，你终于开口，老师，我是有一个填空题没看到，所以才没写完的……老师朝你挥了挥手，坐下吧。……说实话，虽然觉得瑞析你应该是在狡辩，但是我还是认为你很说的没错。再者，老师还算是通情达理的人吧。】

　　【这个地理老师好像特别特别喜欢你……唔，虽然老师是女的。但是她隔三差五的就叫你上讲台画本初子午线……没事提个问题，还是书上的，照着读都要你回答……下课你去问问题，看你的眼神，都带着笑，应该是慈母的眼神吧……讲真的，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我后来才知道，那是你外婆那边一个婶婶的表妹，难怪，看上去……很是和蔼可亲。所以，瑞析你好像也很喜欢她吧。】

　　【回宿舍的路上，化学老师笑着问你，这次考试感觉怎么样？你手上抱着书，右手抓了抓后脑勺，笑着说不知道。化学老师无奈，那觉得可以考到85分以上吗？你睁大了眼睛，看上去有些惶恐，这……这不好说呀。化学老师没话说了，去了实验室放器材。我状似随意地跟在你后面，看到你新买没多久的手表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你总是在回宿舍的路上就把手表取下来，可能是因为等下要洗澡吧。晚上很黑，这一段路灯是关的，你急着回去，丝毫没有察觉到。我弯下身，悄悄捡起了手表。瑞析，请你原谅我这一次，只这一次，我拿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且，不打算还了。】

　　……

　　【中考后填志愿，今天，我还是坐在你后面。】

　　——

　　【我趴在你的课桌上，想象着你的模样。上课的时候，你肯定会突然走几分钟的神。要么，就是突然想到某个明星，然后开始犯花痴。要么，就是记起一段伤怀的往事，接着开始伤春悲秋。……不过基本上老师都会很快制止你的冥想的。那天体育课，我就在外面看到你走神了，刚想敲一下你们教室的窗户，就发现你们英语老师用你造了一个比喻句，你一下就清醒了……难怪你喜欢英语。你老师，对你是真的好。】

　　【我去问英语老师题目，发现你的作业本里夹了一张情书，是一个叫严锐的人写的……我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他，所以，自作主张把情书截了下来。想来你也不会喜欢他的，而且，万一被老师看到了，还会给你添麻烦。】

　　【你英语考到了140分，全年级唯一一个。上课的时候老师都在夸你，我也感觉很骄傲……题目其实有点难，但是瑞析，你是真的很棒！】

　　【高二会考，你住在你小舅舅家里。期间遇到了几个初中同学，那天考完后，由于放假，我们一起出去聚了聚……啤酒是我故意拿过来喝的，其实根本不会醉。但是我眯着眼睛，看到你关切的眼神，就忍不住……无耻了一回……后来无数次，做梦都想像那次一样，紧紧抱住你，头埋在你的肩膀上。而你，肯定不会推开……】

　　【我发现，到了高三以后，你下课再也不会急着跑出去吃饭了。应该是因为我们楼层比较高吧，每次下楼都很拥挤。你喜欢凑热闹，但是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被一群人围着。】

　　【你瘦了。明明高三应该是被养的得白白胖胖的，不明白，你为什么反而憔悴了不少……是不是压力太大，还是紧张了？那天看见你斜倚在护栏前，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一瞬间，我竟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你。你不应该是快乐的吗，一直都应该是的。】

　　——

　　【我其实，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敢向你表露心意。一直对自己说，不要影响你学习，又害怕因为自己的冒失葬送了我们多年的情分……瑞析，你肯定不明白的。】

　　【今天，我很抱歉……对你很抱歉，很遗憾。更抱歉的，是对自己。】

　　【你约了我几次……我都拒绝了，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办法过去。】

　　【暑假两个月，我只能安慰自己，我们还有四年的……可是瑞析，我总感觉，我总感觉，我很快就要失去你了。】

　　【我真的是一个很笨拙的人……这么多年了，还是只会用当初那个伎俩来吸引你的关注。坦白说，我还挺沾沾自喜的。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别人不会知道。】

　　【你看上江弦那事我不意外，你经常这样……三分钟热度。但是写情书你却是第一回，这一点，我承认我嫉妒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情书会搞错，但是我看到你那天装出一副失恋的模样，等着我来安慰你，心里还有点得意。虽然这种事情让人不爽，但是你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我，我……就很得意了。】

　　【没什么事的话，你很长的时间都不会来找我，这我理解……所以，以学习为由，把你叫过来陪我，应该是我最冠冕堂皇的算计了。】

　　【下课的时候，好像看到你和一个男生走在一起……跟过去走了一段路，期间有些失神，后面又看不到人了。瑞析，暗恋一个人，真的很没有安全感，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妈想撮合我们，我又何尝不想遂了她的愿呢？】

　　【有点失控……瑞析，有时候真希望你永远不会谈恋爱，这样我永远都可以算是你的竹马——听起来也是很不错的一个身份。可是你居然带他回家了，你们才刚刚认识的，在一起也没多久，究竟是有多喜欢他？】

　　【猜到你是因为那个人才不开心的，可还是忍不住关心你。老实说，不论如何，我内心一点都不希望你把我当外人对待。】

　　【我知道我很卑鄙，想要凭借着我们多年的交情让你愧疚不安。可我还是忍不住想问你，如果我把那份心意说出口，最好的结果会是怎么样？最坏的结果又会是怎么样呢？】

　　云栈曾以为自己要的从来就不多，可其实，他还是贪恋了。他曾经以为三年小学时光，六年中学相伴，已是对他最大的恩赐。

　　可是，看到瑞析和别人在一起，看到她因为别人露出的由衷的微笑，他终究是不甘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