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玄机》金匮要略

90、追杀

　　恒阳起身走了两步，森川突然问道：“神君知道小九对你的意思吗？我是说，小九现在估计愧疚得不得了，如果不是因为去找神君，也许老魔君还可以保住一命。”
　　“是吗？”恒阳冷淡地说了两个字。
　　“还是，神君已经与小九心意相通，所以才愿意为了他背负背叛天族的罪名？”森川抬头望向恒阳，那双秀气的眸子中充满着疑问，和满含深情。
　　立住脚步，恒阳转身，问了句不咸不淡的话，“你多大？”
　　“四万……”
　　“四万岁，才四万岁，我十五万岁，晴十八岁。”恒阳截过森川的话，指着三清玄穹顶，“你看那天上的星星，满天星河尚且微不足道，何况只是漫漫人生中生出的一点可能被错辨的情愫呢？”
　　“……”森川挠了挠鬓边，“只要跨过年龄的问题，神君就可能接受他吗？”
　　“你觉得时间的坎能跨过吗？我永远比他多活十五万年，等他长大我这个年龄，我已经陨灭在天地间，混沌归一。这道鸿沟永远跨不过。”恒阳手里出现一只鸡蛋，随着恒阳灵力的驱使渐渐变成了金色，“我心包外有一层硬壳，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破壳而入的，而原本要破壳而出的东西，早在这层外壳变得坚硬之时死在了里面。”
　　而我现在坚守的，就是当初哪一点渺茫的破壳而入的心动。
　　“可是……”
　　“现在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活着吧，如果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却还要去追求所谓的爱情，那简直愚不可及！”
　　恒阳收了鸡蛋，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门后，雪真依旧那副抱臂倚门的慵懒模样，用极其现实冷漠的语气说：“她不爱你，连喜欢你都谈不上，在她心里，你和她护着的那些苍生没有区别。若是天君稍微开明一点，不把你抢走，也许你现在正被父君逼着读书修炼，根本就不会认识她。”
　　“我知道了，兄长。”九牧晴站在黑暗中，语气苍凉悲伤，“抱歉，兄长。”
　　雪真吸一口气，伸手攀着九牧晴，“我的雪焱才这么点大，对神君只是敬畏和依赖罢了。要是小时候是我在照顾你，估计你现在喜欢的人爱的人是我呢！”
　　“兄长！”九牧晴欲哭无泪，对雪真一点办法都没有，“抱歉，兄长。”
　　“别说抱歉了，咱们兄弟俩应该想想怎么复仇。”雪真的眸色突然变得凌厉，像是黑暗中闪过一丝抓不住的光芒，几不可查。
　　“是，兄长。”九牧晴道。
　　“叫我哥哥，我喜欢听你叫我哥哥。”雪真邪魅地笑着，逗得一脸纯真的九牧晴用手挡脸。
　　“可是我是认真的。”九牧晴瞬时变得极其严肃，“就算时间的鸿沟不能跨过，但时间亦是证明。若是经年累月，那份情愫还没有变，是不是能成为一座桥？”
　　雪真弯曲食指，扣了九牧晴的脑袋一下，“那也得等着天魔两界的恩怨了解，这场混战停止，你才有机去追她。若是局势不变，你们隔的可不是年岁的问题，还有种族问题。帝卿就算杀了恒阳神君，也不会让你和她在一起。”
　　九牧晴陷入沉默。
　　雪真啧啧道：“我的雪焱，脑子里只有小情小爱，可怎么办啊？学学你哥哥我，除了想征服世界，脑子里就只能装下一个雪焱了。”
　　“兄长！！！”
　　次日雪真便离开了三清玄，独自一人去了山海涧，顺道找非影汇合，商量与天界对抗之事。
　　恒阳让九牧晴留在醉樱阁照顾峳峳，自己得回姑蓬山一趟，还得将南屿苍玉抓回来问罪。
　　到了外界，恒阳才知她已经彻彻底底成为了天族的叛徒，姑蓬山在一息之间燃为灰烬，归一境不复存在，原本的山林一夕之间移为了平地。
　　山都不在了，山神何在，山上的精怪们何在？
　　恒阳望着茫茫四野，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去向何方。
　　他们还活着，一定还活着。恒阳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有一天真的会向着天神祈祷。
　　峳峳还危在旦夕，不如南下去寻南屿苍玉。
　　为避免和仙神碰上亦或是遇上魔族之人，恒阳选择从水路去南海。
　　化身为普通的仙人，戴着斗笠一路平安到了渔岛，恒阳发现这里的人大半都很面熟。
　　抬手压了压斗笠，转身准备跑，挡在面前的人竟然是拄着青玉拐杖的图言。
　　难怪面熟，这些围上来的不就是昔日学艺时的师兄师弟吗？两万岁时突然觉得恒阳天资愚钝，又爱惹是生非，便将她送回了瑶台，并且不再承认有这个弟子。
　　至于昨日他是怎么出现在魔界的，恒阳不知，也不想去了解。
　　恒阳打算厚着脸皮当做没看见直接走过去，可图言却先开了口，“你想去哪？”
　　“……”恒阳微微叹气，“我与上神已经没关系，所以我去哪里上神应该管不着。难不成是嫌弃我太丢人，要来清理门户？那大可不必，上神您也没教过我什么。”
　　图言被恒阳一句话气得胸膛加速起伏，缓冲一会儿后才道：“早知你会变成天族的叛徒，当日我便不该收你！”
　　“……”恒阳“啧啧”几声，干脆揭了斗笠，一头鸦色长发用一根木簪束起，露出英气卓然的面庞，显得整个人更加精神，“我记得好像不是我磕破脑袋求您收我，而是您求着天君一定要收我为徒的吧？根骨绝佳的可造之材到了您那就成了被迫遣送回来的废物，但我不一样活得好好的，修为不比你座下任何弟子低吧？哪怕现在，我功力折损大半，你手下这些弟子也没一个是我的对手。”
　　恒阳年幼便心高气盛，只是时间蹉跎，漫漫长河中她可以安居姑蓬山一隅，也懒得再理会这些人。
　　身后围上来的人中有的是恒阳师兄，皆面露惭愧，他们确实比不上恒阳。而那些师弟们大多数只听过恒阳的威名，前几月还是他们的标杆楷模，现如今却变成了一个为了男人而成为天族叛徒，更让忿忿不平的是对方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瞬间恒阳在他们心中的位置一落千丈，清理门户也是理所当然。何况那个女人口不择言，自恃修为高深，便可以随意侮辱他们，这绝对不可饶恕。
　　“女贼！休要胡言！”恒阳扭头，便瞧见一个少年拿剑冲了上来。恒阳微微侧身，食指和中指夹住剑刃，忍着他的不自量力，笑道：“女贼也是你叫的？”
　　“谁都知道那狼祸星是魔君的胞弟，你既已投靠魔族，凭何不是女贼！昨日你当着众神的面欺辱师尊，这笔账还没算呢！”少年一个翻身，扔掉手中剑，掐诀引来雷音。
　　恒阳倒是不忙着躲避，反而像蝴蝶一样，风吹起衣裙翻飞，抬手便收了那雷音，下一刻却是一个雷遁，瞬时紫色闪电如蛇一般扭曲着正正打在少年身上。那少年被雷劈中，口吐烟气，腿脚抽搐。
　　恒阳只是动了动手指，便解决了他们中修为中上的师兄。
　　图言默许，身后弟子一起提剑而上。
　　既然要玩儿，那我就陪你们玩玩儿！
　　恒阳低头，再抬起头时笑容中隐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像是白天突然进入黑夜时的尖锐夹杂着诡异。手里握着凤凰满月弓，五箭齐发，一箭堪比五箭，瞬间串烤肉似的穿过那些下了杀心之人的胸膛，图言只在一瞬间便损失掉二十五位精锐弟子。而恒阳站在原地，不费吹灰之力。
　　救人的救人，想要杀恒阳的人依旧在往前冲，恒阳倒也不客气，擒贼先擒王，满月弓搭好，又是三支缠绕着三昧真火的箭矢直接朝着图言射去。
　　他以为恒阳会因为念及养育之恩不杀天君，也会因为顾及一点师徒之情不对他下杀手，这次他却押错了宝。
　　流矢带着火星贯入图言的守护阵，图言被逼得倒退到几十丈开外躲避流星箭，最后还是有一支没有躲过，直直插|入他的关节骨。沿着小腿开始起火，须臾便连着整条右腿烧了起来。
　　“恒阳！！！”一声震天怒火，旋即是闷闷的哀嚎，图言怒吼：“杀了她！！！！！！”
　　恒阳拉弓，将流星箭对准那些不知所谓还要往上冲的愚昧弟子，在看到师尊都不是她的对手的同时，互相张望，踟蹰不前。
　　恒阳势如脱兔，收弓跃墙，风驰电掣一般消失在众人面前。
　　图言扑灭了右腿的火，气急败坏，马上带着几百弟子追杀恒阳，奖品便是恒阳的神脊。原本还在惧怕的徒弟们为了少修行几万年，打鸡血一般寻找恒阳所在。
　　恒阳掩去身上的神韵，往西飞行数十里后直接降到了凡间，让自己的气息与凡人裹杂在一起。
　　在集市中走了不到两步，正面碰上老熟人——庄哲，身后押着一群满身是血的魔族之人，风风火火大摇大摆走过来。
　　恒阳后退两步，瞧见一个背着药草的凡人，直接化成金钱草蹲到背篓里。
　　庄哲眉头微蹙，追上去却发现像恒阳的小公子只是个凡人，是自己眼花吗？
　　“将军，怎么了？”副将询问道。
　　“没事。”庄哲握紧手中之剑，“天君说了，若是遇上仁英殿下，不要心慈手软，也不要与她多话。”
　　“是！”副将抱拳，“属下尊命。”
　　远离集市，恒阳才从一堆药草中钻出来，化身为人。
　　突然心冷，图言敢光明正大追杀她，肯定是天君授意。如今从庄哲口中得知，自己真成了四海八荒人人喊杀的叛徒，亲人半死不活，朋友至今无影无踪，连那座住了七万年的山都被移平，那这么多年一直追寻着的到底是什么？
　　到如今，真的是孑然一身。
　　如果能早日发现她那么在意峳峳，那么在意坤怀、胡钩还有北居，往日里多与他们相处片刻，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成了奢侈的请求。
　　坤怀和胡钩他们一定还活着，否则恒阳一定会有所感应。只是他们会在哪里？
　　还是得去找南屿苍玉，若是他在，小峳一定会同意不要那个生不逢时的孩子，这样小峳就能安然无恙地继续跟着恒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