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玄机》金匮要略

74、谈判

　　魔君抬手，挥退了守卫，没有理会恒阳，继续为非影疗伤。
　　这一刻，恒阳便确定了，他是九牧晴的兄长，亦或是亲弟。
　　恒阳辈分大，外加上她仁英的身份，没有必要向还是孩子的魔君行礼，两人便僵持着。
　　一炷香过去，魔君才抬起头来，清冷压抑的声音平静的说道：“你就是恒阳。”
　　一个问句，他却是用的陈述句。那张脸，分明就是另外一个九牧晴。然而他脸上却没有九牧晴的温和，相替的是一种狡黠与冷漠。
　　那孩子确实有家人。
　　“是。”恒阳说道，“魔君可有哥哥或弟弟？”
　　将非影放到后面卧榻之上，掖好被子，魔君沿着铺满华毯的梯子缓步走下来，到恒阳身旁，行礼道：“孤名为雪真，有一胞弟，名为雪焱。神君可曾见过？”
　　“不曾。”恒阳说道。
　　“哦？”雪真绕着恒阳走了一圈，突然凑近恒阳，嗅了嗅她的右肩，“殿下受伤了。”
　　“无碍。”恒阳说道。
　　“您是无碍，我那属下，可伤得不轻。”雪真轻笑，“殿下莫不是来赔礼道歉的，还是神君想来问孤，知不知道雪焱在哪里？”
　　恒阳扬唇一笑，说道：“魔君的属下想要置本君于死地，本君亲自上门来讨公道，怎么，魔君您要亲自道歉？”
　　雪真用广袖遮住半张脸，笑起来，说道：“殿下您真有趣。我阻止他了，可他不听我的劝阻，在此，向殿下赔不是了。不过，殿下……”雪真收起笑容，“当初是殿下抱走了雪焱吧，如今他没有回家，还请您将他平安归还才是。”
　　恒阳倒是没料到他竟然真的会道歉，“既然你知道那孩子在本君那里，为何现在才开口要人？”
　　“毁浑天仪诛杀赭柏，殿下废了近半的修为吧？”恒阳内心惊愕，面上却是冷淡，雪真见她没什么反应，便继续说道：“天地之间维持着一个平衡，过犹不及。当生命繁衍过多，这个世界便会不堪重负。所以必要时，出现一场灾难，实际上却是自然更替，世界在为自己延续生命，去除多余的累赘。浑天仪的作用，便是清扫，减轻世界的负担。按理说，达到一定的程度，便会停下来才是。可赭柏此人却是个眼高手低之人，不懂得节制，想要屠光所有人，来倾覆天界。此时殿下您出面了，用了近十万年的修为，换取天下仅存半数之人的性命。加上雪焱，狼祸星，以众魔的名义，两者合一，毁天灭地。”
　　恒阳微微笑着，她自然知道是这么回事。本就是命定，浑天仪就该在那一刻毁灭。然而却需要有极大牺牲精神的人，贡献出自己的修为，甚至是生命。西荒神君修为仅有八万年，修为不够，以至于被炼化。而像是天君这样修为高深的上神，却没有那份牺牲精神。
　　“那么，如果孤想要阻止浑天仪，没有神君，那便只好采用献祭的方式。”雪真绕到恒阳身后，“现在，殿下能明白了吗？”
　　献祭，只有狼祸星有这种能力，也是献祭的唯一人选。浑天仪毁灭世界，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首当其冲，然后就是那些修为低下的妖族，亦或是阴司之人，迟早会轮到魔族，而天界，则会选择明哲保身。所以在浑天仪真正毁灭世界之前，天族和魔族两族之间抬着的杠杆会偏，至于偏向哪边，亦或是继续对抗，保持平衡，最后同归于尽。最后关头，魔族，一定会在天族前面站出来。如若不站出来，那么下一个覆灭的则是魔族。
　　恒阳嗤笑，“你倒是拿捏得准确。”
　　他早就知道恒阳一定会在浑天仪造成更大混乱之时，豁上性命保全三界。不来寻九牧晴，则是因为两人不合体，力量不会像一心只想保全对方的师徒那样强大。一来保全了九牧晴，二来避免了一场真正的浩劫。
　　恒阳没想到，这魔君不过十七岁的年纪，城府竟然已经无人能比。
　　“那么，还要继续合作吗？”恒阳轻甩浮尘，转过身，“我让我的坐骑带他回魔界，可他至今不见人影，想来，应该是被天君截胡了。”
　　雪真脸色瞬间冷下来，“那个糟老头子可真讨人厌！我只是眨了一下眼睛，他竟然就把雪焱抓走了！”
　　“你装什么装？”恒阳略微嫌弃的看了一眼雪真，孩子就是孩子，“你刚和天君交过手了吧？怎么，没打过，等着我送上门来？”
　　雪真连忙拍手，轻咳两声，说道：“殿下英明，我的确打不过天君，他从我手里抢走了雪焱，还有那头蠢驴。”
　　“……孟平是神兽。”恒阳严肃的说道，“我把晴带回来。条件是，你务必管住魔族之人，不能让他们出去祸害人间。还有，让晴平安度过此生。”
　　雪真咧嘴笑了，行礼道：“殿下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
　　将恒阳送到夜炎宫门口，雪真又补上一句，“非影的事，着实抱歉。”
　　“啊，那个，佟矩确实是我杀的。但他罪有应得。要寻仇的话，尽管让他过来。”恒阳说完，身影消失在极光中。
　　雪真微微笑着，东荒神君果然是东荒神君。
　　临近天界，却是铺天盖地的雷雨，狂风肆掠。南天门冒着滚滚浓烟，地平面震动，出现一道道裂痕。
　　这是，发生了何事？
　　恒阳向前一步，突然窜上一群黑鸦，尖叫着扑腾着飞向天界。恒阳回头，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一群，似乎这个世界上所有鸦群均聚集到了天界，黑压压一片，卷着火焰铺天盖地而来。
　　这样下去天界迟早乱套。满月弓射掉一群乌鸦，开出一条通道，恒阳穿过鸦群，设阵阻止它们。
　　刚刚站立，花神飞来，面容焦虑，“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你那好徒儿就要把天宫拆了！”
　　“……所以，这一切，”
　　“都是你徒儿干的。”花神说道，“赶紧走，只有你能阻止他，要是你都拿她没有办法，那众神便要出手了！”
　　两人飞向上清境，恒阳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这孩子从来不曾这么失控过！”
　　“说是天君想要杀了九牧晴，把他扔进炼狱中，用三昧真火炼他。开始他乖乖的，用翅膀挡住保护自己，到后来也只是闷着。庄哲回来，好像说了一句关于你的话，那孩子便突然爆炸了。天君都没镇住他！”
　　说话间，两人到了上清境，花神刚站稳脚，立马被一阵强风击中，恒阳将剑插|进地下，伸手拽住花神。这样下去她们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
　　里面打斗声不断，神兵却是无奈，无法近身。恒阳沿路设阵，和硬是在强风中开辟出一条通道。还未进入殿中，整座宫殿轰然倒塌，尘埃碎片飞溅。
　　恒阳抛出凤翎，闪出一道白光，挡去了飞来的碎片。
　　九牧晴披头散发疯了一般，红着眼露出尖牙扛着魔神斩把天君当成靶子，脚踏过之地皆生起火来，全身均冒着黑气，黑鸦成群追随其后，无人能近身。
　　天后拖着华服站到神兵前方，焦急吼道：“恒阳，这就是你收的好徒弟！你还干站着！”
　　恒阳扭头，淡定地说道：“你们若是不欺他，他怎会魔化，失去控制？”
　　天后一时语塞，恒阳已经提剑而上，穿过肆掠的狂风，在魔神斩砍上天君之前剑刃碰上刀刃，瞬间千鬼万魔嘶吼叫嚣，俨如演武台上互不相让的竞争对手。九牧晴一侧黑气火气魔气冲天，恒阳这边则是血气缠绵而上，相互鼓噪纠缠。
　　周围人撤散，恒阳无后顾之忧，只是要想法子逼迫九牧晴恢复神智，既不能让他伤到，又不能伤到他。
　　恒阳飞到半空，九牧晴果然紧随而至，然而恒阳立马改变了方向，俯冲向南海。群鸦百鸟紧随，天界众人瞬时松了口气。
　　黑色魔气勾上恒阳的脚踝，恒阳还之以一剑，旋即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海里。“噗通”一声，水花溅起，恒阳掉入水中。九牧晴跟着跳下去，脚踩之处燃烧着的火焰熄灭在海平面。
　　许是海水让他冷静下来，进入水中的九牧晴渐渐散去了魔气，红瞳变黑，整个人脱力，直接沉下海底。
　　恒阳不通水性，但在水中保全性命却是绰绰有余。九牧晴不同，恒阳未曾教过他习水，常年呆在山上，恒阳一直以为用不着，便忽略了这件事。外加上他突然被逼迫疯狂过后，力气殆尽，现在像快沉甸甸毫无意识的石头。
　　满月弓在手，恒阳将凤翎绑在箭矢身上，凤翎射出，围住沉下无尽海底的九牧晴的腰肢，恒阳奋力一拉，九牧晴身体弯曲着滑过浅蓝的海水，在海水中划出一道幽蓝浅白的水花，到了恒阳面前。恒阳伸手，从正面绕过九牧晴的腋下，搂住他。水中看不真切，九牧晴紧闭着眸子，嘴角还冒着泡泡。
　　恒阳的个子并不是很高，九牧晴这几年却像是拼了命长个一般，现下如同扛着个巨人。刚见着水面，却是黑黢黢的，恒阳暂停。那些，是守在水面的天兵神兵吧？天君，或许也在。
　　如若出去，便是自投罗网，天君不会放过九牧晴。若是不出去，九牧晴这个模样，没有被天君杀死，怕是要溺死了，不仅是他，怕是连同恒阳自己也要命丧海底。
　　正踯躅不定，海平面突然更黑了，水面开始晃荡，下一刻兵戎相交。陆陆续续有人跳入水中，恒阳反应过来，立马带着九牧晴往水深处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