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玄机》金匮要略

69、祸起

　　又恰巧碰上天劫。
　　恒阳知自己有劫，就在近期，却忘了为徒儿推算一下。这也是失误，现在心里格外歉疚。
　　只是，这天劫历来只有神仙才有，九牧晴并非天族之人，为什么会有雷劫？
　　难道真把他当成小仙了？
　　“师傅……”九牧晴唤道。
　　“啊，怎么？”恒阳睁眼，问道。
　　“这冰枕太硬了。”他道。
　　这孩子声音软软的，恒阳老有种他在撒娇的错觉。
　　“……稍等，待为师找个软和点的……”
　　话语未落，九牧晴便自己挪了挪身子，把脑袋搁到了恒阳腿上，动了动，寻个舒适的地方，搂|着恒阳的腰继续睡了。
　　恒阳伸在半空的手硬是好久没有放下。
　　徒弟枕着自己大|腿睡|觉，恒阳倒也无所谓，继续打坐修炼。
　　这冰洞冷得厉害，恒阳本身就属于火系，倒也不怕冷。只是九牧晴，毁浑天仪费了太多力量，再加上两道天雷，损伤得厉害，冷得哆嗦。恒阳便运了周身的火气，这才舒缓一点。他大抵是冷得厉害，紧紧搂|着恒阳不放手。
　　恒阳便没法静心打坐，伸手变出一条白绒毯子，盖在九牧晴身|上，这才开始修复受损的修为。
　　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说是东荒神君带着徒儿一起拯救了东荒，灭了赭柏，免除这世界遭受蹂|躏、压迫、杀害，是事实。但恒阳自己知道，她是强弩之末，功力折损大半，没有千百年恐怕修不回来。若是近期内有什么大的异动，恐怕她再难出手。
　　三日后，九牧晴已无大碍，跟着恒阳盘腿坐在冰榻上打坐或是在一边练剑。恒阳也不打断他，洞中静得能听见水流声。
　　五日过去，九牧晴不再乱动，反而跟着恒阳一起打坐。
　　恒阳倒是觉得新奇，问道：“为师是年纪大了，不愿动了，你这是？”
　　他这个年纪，正是闹腾的时候。恒阳提前为他束了发，十七岁岁生辰那日亲自为他戴上的白玉冠，此时面目清秀，爽朗清举，光彩照人。
　　“师傅你骗我。”九牧晴咬着牙，脸绷得很紧。
　　恒阳一脸迷茫。
　　“师傅分明是凤凰。”他说。
　　恒阳吁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件事啊。
　　前几年接他回来的时候说自己是山|鸡来着。
　　“啊，两者差不多。”恒阳说，“为师还是那句话，别人的观点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喜欢自己，你自己知道自己是谁，就可以了。”
　　“前日里，去北荒神君那处时，师傅与北荒神君商议如何对付赭柏的浑天仪，我碰上神君的弟子了。”九牧晴道。
　　恒阳静静听着，这她倒是知道，不过她不怎么关心年轻人之间会谈论些什么。
　　“其中一位女弟子对我说，北荒神君比师傅小一万岁，可现在都有孙子了。而且他收了一堆徒子徒孙。那位女弟子便是他的第七十二位弟子。”九牧晴说。
　　女弟子？恒阳心中闷笑，原来这孩子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或者说，是人家女弟子看上她这宝贝徒儿了。
　　“师傅，你还会不会收徒弟啊？或者，师傅你会不会成亲啊？”九牧晴问道。
　　嗯？这个问题恒阳倒是被问住了，她凝望着冰洞里的寒气，说道：“为师原本就没打算收徒，遇上你是偶然。再者说，应该没人愿意跟着我这么个朝不保夕拿着命去晃悠的师傅。成亲，估摸着六合之内，是没有人敢与我成亲了。”
　　“为什么？”
　　“啊，为师之前与太子有过一段婚约，可太子嫌为师是武神，怕打不过为师，或者是嫌弃为师模样一般，就跑了。此后，便无人与为师说媒了。”恒阳想起当年的往事，实在有些难以启齿，不过她倒也不在乎这些，只是在徒弟面前说起，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九牧晴怔怔盯着恒阳，旋即笑了笑，说道：“那，师傅，你喜欢我吗？”
　　嗯？恒阳没多做思考，便道：“你是为师的徒儿，为师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
　　言下之意，喜欢。
　　那孩子得意洋洋的收了腿，爬到恒阳面前，小狗似的望着她。
　　“那师傅，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我啊？”
　　恒阳太阳穴一下子绷紧，就差条尾巴，他就是只小狼狗了。莫不是，真的看上了那位小仙子？行吧，到时候把那小仙子去到归一境来，彩礼什么的，问问北荒神君，两家商量商量，应该就成了。
　　“嗯嗯，答应答应。”恒阳连忙点头，还摸了摸小狗狗的头。
　　“那等到了时间，我再告诉师傅。”小狗狗很满意的起身练剑。
　　啊，对，他们现在还太小。
　　“行吧，等什么时候你告诉为师，为师答应你便是。”恒阳说道。
　　第十日，恒阳静坐，九牧晴在一旁枕着师傅的大腿睡觉。突然听见门响，峳峳急不可耐的等在门口，喊道：“神君，天界来人了！”
　　九牧晴惊醒，理了理头发衣襟，前去开门。峳峳见着他，却是满脸焦虑。
　　“师傅不是说了吗？万事处变不惊，小峳你这是怎么了？”九牧晴说道。
　　小峳推开九牧晴，径直跑到恒阳身旁，气喘吁吁的说：“神君，是关于晴的事。”
　　恒阳睁眼，天界来人，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是论功行赏吗，怎么扯到九牧晴身上去了？
　　“莫慌。”恒阳说道，“他们来人很多？”
　　“是的，神君。众仙家几乎都来了，就算有事没来的，也派了门中弟子过来。”峳峳说道，“天君派人与魔君商讨两族和平之事，想设立个和平共处的条约，可魔君只是接待了来使。对赭柏叛乱一事，只字未提。魔君不认为自己要为赭柏之事负责，叛乱之事只是赭柏个人的意愿。”
　　“所以，谈崩了？”恒阳道。
　　“是，现在天魔两界剑拔弩张。”
　　九牧晴走了过来，问道：“师傅，那这次我们应该站在那边？”
　　恒阳和峳峳同时看向他，峳峳语塞，恒阳笑道：“这次没有选项。咱们得想法子解决这个问题。”
　　两族关系陷入焦灼，恒阳便知道仙家来人是为何了。
　　有人要拿九牧晴说事。
　　“晴，你在洞中再练练心法，为师出去会会来客。”说着，她笑得爽朗，“我这归一境，可是多年没有来客了。”
　　归一境，会客厅。
　　密云衔雨，青墙外红缨寻路，苍竹翳翳。
　　果然来了一屋子的密密匝匝的仙人。不过恒阳大多数都不认识。
　　“怠慢了，各位。”恒阳从后面走出来。
　　“神君，现下局势您知道了吧？”白胡子瘦得跟火柴棍似的的道人说道。
　　恒阳当然知道，可她不知道这位是哪路神仙。
　　峳峳跟在她身后，悄悄提醒，“蓬莱仙君，广开。”
　　恒阳点头，没听过。
　　“那神君为何还要袒护魔族的狼祸星！”广开浮尘直指恒阳。
　　屋内众人皆有些震惊，毕竟眼前人既是东荒神君，天生的武神，又是天君亲封的仁英公主，无论是神级还是身份，都远远高于在场之人。
　　恒阳提裙，坐于主位，翘起二郎腿，笑道：“仙人是在怀疑本君是魔族？还是怀疑本君是狼祸星？”
　　“非也，广开仙人之意，乃殿下座下大弟子九牧晴是也。”说话此人外貌倒是端正，可恒阳觉得他品性不怎么样。
　　峳峳提醒：“日西山多亦仙人。”
　　恒阳依旧点头，虽然还是没听过。
　　“对啊，神君，为何不见那九牧晴？”广开再次叫道。
　　此时会客厅喧闹起来，知名的不知名的纷纷讨论着那日里毁灭浑天仪取下赭柏首级的人竟然就是魔族中人，还是狼祸星。这会不会就是一场阴谋，与赭柏勾结，演的一场戏。好让魔族混入天族内部，从内部攻破，再次夺位，颠覆现世秩序，毁灭三界。
　　恒阳：“……”
　　“难怪西荒神君和诸神都毁灭不了的浑天仪，竟然被东荒神君和其弟子毁了，原来是早有安排，设计好了的！”
　　“我说呢，一个刚满十七岁的孩子竟然义无反顾跟着师傅冲上去，还以为是真的不怕死，却原来赭柏和他是一伙的……”
　　“狼祸星可是会危害三界，不除，定然后患无穷啊！”
　　“神君会袒护她那小徒弟吗？要是神君偏袒，那就不好办了……”
　　“那西荒神君不是白死了吗？为什么赭柏不杀北荒神君，因为北荒神君和仁英殿下有交情……”
　　“原来是这样！”
　　……
　　越说越离谱，恒阳笑意也越来越深。
　　“诸位，要是话家常，嚼舌根，造谣，就请回家编好稿子再来吧！无需在这里指桑骂槐！”恒阳拍案，语气冷淡：“不不不，本君喜欢清静，像是乌鸦一样的报丧者我归一境乃至我东荒地界，都不欢迎，下次还是别踏入我东荒地界了！小峳，送客！”
　　“神君，殿下，您还没说您那徒儿在哪呢？我等此次前来，便是为了这狼祸星一事。若是神君包庇，那便是养虎为患啊！作为武神，您连这点都不知道吗？那九牧晴是魔族，是狼祸星，此人，留不得！”广开义愤填膺，说道。
　　“是啊是啊，殿下，您不能犯糊涂，就算当时被那魔头蛊惑，现在迷途知返，还来得及！”多亦附议。
　　指责声一片，恒阳没想到天界居然存在这么多是非不分，善恶不分的庸碌之辈。赭柏攻入天庭之时，他们畏头畏尾，像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自己的领地里不敢出来。浑天仪现世，炼化魂魄，人间差点成炼狱，无人敢靠近，九牧晴奋力抵抗，还杀了赭柏，现下居然成了图谋不轨、居心叵测的魔族狼祸星。
　　杀敌他们不擅长，窝里斗倒都是一等一的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