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下山 ...
-
封玺铃是恒阳送给自己弟子的礼物，这样看来，恒阳这辈子最多只打算收三个弟子。恐怕恒阳怎么也想不到，万年后，那三只铃铛居然会在她后人的手中吧？
归一境里总共就三个人，恒阳喜欢灌人人参汤，峳峳也是，这个有点熟悉呢。
恒阳收徒弟这事先是传遍了姑蓬山，同时也传遍了三界。
山上的精怪神仙都来送礼，不过都是些瓜果蔬菜，没什么值钱的，坤怀装了一车竹叶青，胡钩为九牧晴做了几套衣服，北居还小，出生没差几天的两个孩子现在却像是差了好几年。
仙家要来拜访，恒阳一看书房堆砌起来的拜帖，卧倒脚交叉放到桌子上，踢开了它们。旋即叫来峳峳，说道：“全都拒了吧，本君十几万年也未曾见过什么人，现在也是，懒得与他们往来。”
“就这样写？”峳峳捡起一本金线拜帖，字迹与他人不同，随意翻了翻，南荒神君——南屿苍玉。
“不不不，”恒阳起身，挥挥手，“随便编造两个理由皆可，世人皆知东荒神君不爱走动。”
峳峳坐了恒阳的位置，一个个写回帖。
恒阳设宴款待来宾，收个徒弟搞得像是娶媳妇。不过他们大抵是真的很高兴，曾经的孤家寡人现在有个人陪着。表现出来的，也是这些精怪对恒阳的敬重。
坤怀多喝了几杯，胡钩抱着孩子，说道：“你是当真没看错来那孩子有问题吗？”
“嗯？”坤怀拿着筷子夹花生，怎么也夹不起来。
胡钩上手抓了一把，塞到坤怀嘴里，“行了，你就跟着神君一起装糊涂吧。这事要让天君知道，非要雷霆大怒不可。”
“说你是个妇道人家，还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坤怀嚼着花生，“如果有些东西毁不掉，你是放任他自由生长好，还是把他圈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看着他好？”
胡钩突然明白什么，说道：“你是说，天君早就知道这孩子是魔，他就想知道神君会怎么做？”
坤怀噎下花生，说道：“你以为呢？”
难怪，就算恒阳把九牧晴身上的魔气藏得再好，可道行深一点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那孩子非我族类。
坤怀把手挡在胡钩和自己之间，附耳道：“我告诉你，这世界上没人比天君更猴精的，就算有，也在出生之前就被拔了根，不然你以为天君能稳稳坐在那上面？”
胡钩嘴角微微抽动，说道：“以后你和神君决定的事，我不插手。但我那是……”
“担心神君。”坤怀抢过话，“你放心，神君至今都活了十五万年了，你觉得她考虑的，会比我们少？她虽然是个女子，但你别忘了，她也是武神。看着不着调，实际上却是比谁都上心。”
这一点胡钩倒是知道。
九牧晴本来是要拜师的，恒阳一听，要拜，立马抱起他来，说道：“为师不用你拜，今后无论你到哪儿，见着我的神像，都不用跪拜，知道了吗？”
说罢，又扣了一下他的鼻尖。
峳峳笑了笑，说道：“神君，您怎么像养了一个儿子啊？”
恒阳抱着九牧晴转一圈，说道：“就是，怎么，你羡慕啊，现在就三拜九叩，我收你当女儿。”
九牧晴一听，抱紧了恒阳的脖子，嘴里喃喃叫着：“师傅，师傅。”
恒阳一笑，这孩子真的是让人不忍心放手。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六年。
当年的孩子已经长成了大人。恒阳每每都会比着他的身高，发现他就像窜天的竹子一样，越长越高，拉都拉不住。
三界倒是安稳，赭柏也没什么消息，除去小打小闹，总体算是太平。
要是能一直这样过活，也不错。偶尔打打怪兽，养个孩子，种点菜，这日子过得可真是舒坦。
下午胡钩送来人参，看着正在练剑的九牧晴，调侃道：“神君以前总喜欢抱晴，现在还抱他？”
那开了花的高粱，节节高，现在谁会去抱一个比自己高了快一个头的男孩呢？
恒阳还没答话，九牧晴已经收了剑，走上前来，整个将恒阳打横抱了起来。
“诶？”恒阳惊愕，“晴呐，你这是做什么呢？”
那孩子脸上稚嫩归稚嫩，却是没什么表情，冷淡得让人觉得冬天来了。不过好在小脸生得又白又好看，眸子狭长眸色冷淡，鼻梁高挺，轮廓分明，眉峰又黑又浓如同刀削。就是跟小时候一样，喜欢闷着不爱说话。
九牧晴轻轻放下恒阳，气哄哄的盯着胡钩。
恒阳摸摸九牧晴的头，笑道：“你不能随便抱为师，知道吗？”
九牧晴扭头，快步离开，继续练剑。不过这次比之前更为凶猛，倒像是谁欠了他钱似的，竹子都被剑风砍断几根。
恒阳扭头看了一眼，没管。
北居还是个小矮子，躲在胡钩身后，从胡钩肩膀那处露出一双眼睛，说道：“哥哥也喜欢欺负神君啊！”
胡钩转过身来，拉着北居，说道：“他比你小，不能叫哥哥。”
恒阳莞尔，道：“无碍，孩子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我听小峳说，天君又来消息了是吗？”胡钩问道。
恒阳蹲下，给了北居一把木剑，拍拍他的小脸，说道：“小峳啊，带北居去和晴练剑。”
峳峳上前领走了北居。
“啊，说是赭柏又卷土重来了。”恒阳为胡钩斟了一杯茶，“正好，我找了他这么久，他居然自己出现了。”
胡钩拧着眉头，说道：“小人睚眦必报，这次卷土重来，怕是第一个找的就是神君您啊！”
在天庭一脚将他踢到幽冥台，十几年躲着不见，怕是在修生养息。
恒阳倒是觉得此人有一番本事，但要残害苍生，掀起不必要的祸端，那此人必除。
“神君这次下山，会带上晴吗？”胡钩说道。
“他也该下山历练历练了。”恒阳抿了一口茶，“总在山上被你们大家这样宠着，总是不能成什么气候。”
胡钩笑了笑，是该好好出门吃点苦头了，在山上，猴子称了大王。
待到下山之时，恒阳站在四角兽面前犯了难。她是应该让九牧晴骑神兽自己运法力飞行呢，还是应当找个借口，为了锻炼他，提高他的能力，让他自己飞？
那孩子穿了一身白衣，腰间挂着铃铛，手里拿着剑，肩上背着峳峳准备的行李。走上前自己倒是先爬上了四角兽的身上，恒阳睁大了眼睛，就见着九牧晴伸手，道：“师傅，上来吧？”
这小子难道想与师傅同骑？
恒阳还是将手递给了九牧晴，上面一拉，整个人坐到了九牧晴的前面。
那孩子倒是真的不在意，自然而然地搂着恒阳的腰，两人一兽飞了起来。
恒阳微微愣住，他居然能驱使四角兽？
“啊，师傅，您平时睡觉的时候，我就和它混熟了。它还说了，自己叫孟平。”九牧晴说道，“之前不怎么爱理人，后来我发现它格外爱吃渊谷前面的苜蓿草，就给它多割了些，它就听话了。”
恒阳心道：“它当然不理你，是我的专属坐骑。不过这孟平也太容易被收买了吧，回头得好好训训它。”
九牧晴抱着恒阳的腰紧了紧，孟平起伏不定，九牧晴就抱得更紧。
恒阳先前以为他是第一次坐神兽出行不太习惯，可到了最后，那孩子竟然把下巴搁到了她的肩上，而不是猫着脑袋躲在背后，这就不是害怕了。
难道是自己平时只教他读书习字练剑，忘了教他男女有别这种事？
啊，真是疏忽大意，这要怎么解释呢？坤怀也是男子，北居也是，山上还有许多精怪都是，说一句吧。
“……晴啊，你先放开为师。”恒阳扒拉他的手，“为师是女子，晴是男子，这两者有区别，你明白吗？”
“师傅你以前就老是抱我，我长大了，你就没有再亲近我。”九牧晴喃喃说道，“我是不是不该长大啊？”
这怎么还撒上娇了呢？
恒阳停下掰他的手，凝神片刻，说道：“今日你怎么这么多话？”
难道真的是冷落了他？收了徒弟，不就是教他修炼吗？还要做什么？为人处世这孩子做得很好啊，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与人发生过任何争执，打架这种事也从来没发生过。读书读得也还可以，能得到坤怀的认可，说明还是很有慧根的孩子。
啊，就只是忘了告诉他男女有别这点。
“等到我们到了洞庭湖，我再教你一些。”恒阳说道，“既然你那么想抱我，你就抱着我罢。”
未到洞庭，两人发现地下阴风呼号，天象异变，鬼哭狼嚎，还混杂着魔气。
这是，阴司的人在与魔族大战？
恒阳有公务在身，不好作停留。但九牧晴却望着下方，甚至叫停了孟平。
孟平已经不听她的话了！
这只吃里扒外的四角兽！
“也罢，下去看看吧。”恒阳说道。
话落，孟平就已经俯冲了下去。
回去一定得好好修理修理这只花心的坐骑！恒阳思量着，身后九牧晴却紧紧搂着她，倒也没有到要掉下去的地步。
两人落地，才发现阴兵居然在和一头长得像牦牛的魔斗争，那魔的身旁还飞着一直似鸟不是鸟的乌鸡似的东西。
两只小魔法力并不高强，阴兵人多，两边斗起来一看就知道结局。
九牧晴提剑就要上，恒阳拉住他，把人怼到了墙后，轻声说道：“你做什么？”
“阴司与魔相斗，我们不应该帮他们一把吗？”九牧晴说道。
“……把剑收了。”恒阳说道，“阴司与我们非敌非友，魔族亦是，那么作为天界人士，你觉得应该帮哪边？”
九牧晴干脆地说道：“阴司。”
“……诶？说你聪明你怎么这个时候犯轴？”恒阳指着打得火热的两方，“孰是孰非我们不知，所以作壁上观吧。”
九牧晴不懂，明明魔族是邪|恶的，为什么师傅不让出手帮助阴司除了他们。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坏。”恒阳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就算跟着赭柏的魔族作乱，也不是一棍子打死，说所有魔族都是坏人。要说恶人的话，属阴司最多。”
“为什么？”
“你想啊，世上恶人死了去哪？”
“阴司。”
“能降服恶人的人都是什么人？”
“比恶人还恶的人。”
“对。”恒阳不自觉有摸了摸九牧晴的发顶，他未及弱冠，没有束发，这副模样却是看着可怜又心生欢喜。
两人说话的间隙，那两只魔已经逃走。穷寇莫追，阴兵渐渐消失在人间。
阴风消失，晴云浮现。
“走吧。”恒阳拉着九牧晴的手腕走进一条小巷。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下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