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上神有点怂》绿如蓝

6、第六章

　　一个年轻妇人在人群里声嘶力竭的喊其中一个囚徒相公，从她挥舞胳膊的力度看，已然没什么力气再往前挤了。她身边的小娃，只及她腰，被涌动的人群搡得站立不稳，两只冻红的小手死死抓住妇人腰带。只见他仰着拖了鼻涕的小脸，惊惧的望着头顶上方的大人，都忘了哭。

　　我踮起脚跟，大声道：“刀——刀——”

　　突然忘了词儿。

　　是刀下留人，还是刀下留情来着？

　　呜——都怨我那十九个姐姐。

　　我爹将凡界的戏班子弄去金狸山，专门演给我看的，可便宜都叫她们给占了。

　　她们将我撵去后头落座，自己占着前三排最好的位子，每人面前还搁了张小茶桌，摆满各自喜欢的零食茶点，一边吃，一边叽叽喳喳品论着，从戏子身段到身上行头，再到话本内容，时不时又因为品论不到一个点儿上争吵不休……唉，没娘管束的孩子大多如此吧。

　　我基本上是在拿眼睛看戏，而没法用耳朵听，是以一些精彩亮相片段搭配的经典台词都没能记清楚。

　　尽管台词儿没喊全乎，但嗓门够大，效果已达到。一双双眼睛都乌溜溜儿的转到我这里了。

　　“下方何人竟敢咆哮法场？”监斩官煞有介事的拍了下案几。

　　“阻止行刑的人呐，大人！”我振臂高呼。

　　“将这小子给我拿下！”监斩官朝我吹胡子瞪眼，随即胖手抓起朱笔一挥。“斩——”

　　我一个闪挪，避开扑上来拘拿我的兵卒，朝监斩官大叫：“放下土刀！立地成佛！”

　　后面四个字出口时，我已窜到他身前——速度没控制好，太快，吓他不轻。

　　人哧溜一下钻案几底下了，颤声儿叫道：“有刺客！”

　　“非也，大人。我刚赶了几十里的路，是来揭王榜的。不想遇见砍脑袋这等血腥之事。”

　　“哦？”监斩官小心探出头来。“不是来劫法场的？”

　　“阻止行刑，与劫法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呐，大人。”为体现自己无害，我斯斯文文的朝他行了个礼。

　　他见没甚风险，立马钻出案几，威风凛凛的对我道：“阻止行刑视同劫法场，罪行一等。但本官念你年少，不予计较。”

　　“多谢大人，但是还要烦请大人停止行刑。容我进宫，将这几个医者没能治好的病人治好了，求个赦免令过来放人。这样可好？”

　　“你也活腻了不成？” 监斩官讶异道。“小小年纪何事想不开，非要揭王榜？”

　　我不与他费口舌，只将用障眼法变出来的一锭金子偷偷塞他腰里。“你懂的。”

　　监斩官心领神会，冲我和善的一笑。“去吧去吧。本官暂不行刑。”

　　我才走出一条街，便听见法场方向远远的传来一声：“斩——”

　　我去，这老滑头！

　　****

　　就在大刀高举着，即将劈斩掉四个头颅的瞬间，我闪进法场，一口喷过去四道蛛丝般细长的火焰。

　　本想借着火舌卷走四把刀，不想喷火喷得急了些，直接将那四把刀熔了，只剩半截子刀柄握在刽子手手里。

　　若不是我收火收得贼快，把他们双手熔了也未可知。

　　四个刽子泥雕木塑般站着，双手保持握刀砍头的姿势。忽然其中一人大叫“有妖怪啊！”随即丢了刀柄，抱头窜了。

　　监斩官又钻到案几底下了，簌簌发抖。

　　我将案几踹翻。“大人，怎可言而无信？”

　　“王命不可违，本官也实属无奈，求小英雄莫要为难本官哪。”

　　行，我不为难他。

　　我为难了土地公公。

　　将他唤上来后，我变出一把大木锤子交到他手里，“替我看好此人，若他再敢宣斩，直接敲晕。总之，不得有人头落地。”

　　三尺高的土地公公苦着一张红褐色的脸，抖抖霍霍的抱着和他身量一般高的大木锤子。“小仙不敢施暴，仙规有云——”

　　“不敢也得敢。”我顺手扯起他的胡须堵在他嘴里。闪了。

　　下一刻，我揭了王榜。

　　******

　　急待救治的人是王太后，大王的生母。

　　室内憋闷得紧。

　　我以通风换气为由，叫人摘走棉布帘子，撤走屋内八只炭盆——再不撤，急需救治的怕要算上我一个了。

　　掀开厚重的棉被，寒气铺面而来。王太后犹如一具冻僵了的尸体。

　　上下扫一眼，我看出她并非生了病，而是撞了邪。

　　搭了两指诊脉，顺势探入元神，原来她三魂皆被一股极阴寒之气封住，这才昏迷不醒。

　　通常凡人之躯受到如此阴邪之气侵袭，最多三个时辰便呜呼哀哉了，她竟能撑到现在，令人称奇。

　　我在王太后身体四周扫了一圈，又嗅了嗅，闻到被褥下藏了三颗火龙珠。原来早已有高人相助。
　　火龙珠不时释放出龙阳之气，替王太后吸收了部分寒气。不过，亦非长久之计。再撑个三二天，火龙珠也会失效，人就没气了。

　　“唉，那些被杀头的人死得冤呐。”我大略将王太后的情况说与一旁的大王听。

　　他凝神听毕，没顾上为刀下亡魂“唉“一声，只急忙问道：“小神医可有法子救醒孤的母后？”

　　“非常有。但大王务必答应在下一个要求——赦免刑场上候斩的四人。”

　　“只怕……人头已落地。”他无可奈何道。

　　“大王尽管下令赦免他们便是。我自有法子叫他们人头不落地。”

　　大王没作细想，立即点了头。“小神医，快快施救吧。”

　　****

　　用了半盏茶的工夫，王太后体内阴寒之气被我祛除干净，三魂颤动之际，人也悠然醒转，只是四肢僵硬，仍需调养些时日方能行动自如。

　　大王喜极而泣，当即下令赏我黄金万两，歌姬，舞姬若干。

　　我无意领赏，又不好当众拂了他的心意，便谎称自己乃修行之人，不可沾染财色，不如请他将黄金统统折算成粮食和衣物，尽可能多提供些方便安置那些涌入西瓦国的流民。如此，亦可减少匪患。这也是我行侠仗义时遇见最多的状况。

　　大王神色疑惑，显然不知自己境内发生了这等事，承认不得，也否认不得，便懵懵然的应了。

　　我心底哀叹，这个大王，怕也是个德才不配位的主儿——投了个好胎而已。

　　不久，王太后被一个小神医救活了的消息便传遍王城。王公大臣们纷纷携了贺礼赶来觐见大王，王宫内一时间热闹非常。

　　我欲向大王辞行，可他对我道：“国师闭关数日，今日甫一出关，听说小神医治好了孤的母后，甚是欣慰，差了人邀请小神医过去一叙。望小神医万勿推脱。”

　　我思忖片刻，应允。

　　这国师闭关的时间不早不晚，正卡在王太后昏迷之际，不知二者之间是否有关联。再者，王太后这次撞邪，因何而起，宫内是否有妖物尚不明了。留下来也好探个究竟。

　　****

　　一乘小轿将我抬到泽世宫前，放下。

　　一踏进这处宫门，便闻到焚香之气，十分好闻，只是太过浓郁，将门内开得正盛的腊梅香气也掩了去。

　　领我来此的粗壮宫女嘱我务必低了头跟紧她，不得东张西望。我便盯着她脚后跟走了片刻，忽而想，怎么说我也是立大功之人，怎可如此卑恭？

　　立即挺直腰杆，大摇大摆的跟着宫女走。

　　一路冷清，不见有人出入。

　　跨入第二道宫门，焚香之气愈发浓郁，也骤然多了股寒气。唔，我喜欢。

　　“此处是我等禁地，烦请小神医自己进去吧。”宫女立在门旁，哆嗦着发紫的唇交待我一句，便抱着胳膊原路返回了。

　　毕竟是凡人之躯，我都能感觉到的寒气，她必然承受不住。又想，这偌大的地方，竟瞧不见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想必这位国师大人也是个不好相处的性子。

　　刚说到没人，前头就瞧见一个。

　　是个高高瘦瘦的宫女，背对着我站在墙边捡豆碴。红豆，绿豆各一大袋，搁在木架上，她将捡出来的杂碴丢进距离自己足有三丈远的木桶里，手法很准，不见一粒落在桶外。

　　有趣。我眼角瞄着她重复这一枯燥的动作，脚底不停，正要推门进屋见国师，里头出来个小鼻子小眼睛的道童，稚声稚气的对我道：“先等着，我师父临时有事，稍后再见你。”

　　“不会是急着屙屎吧。”我嘀咕道。声音极低，跟前儿的小道童都不大能听得真切。

　　岂知里头倏地飞出来一个亮晶晶的东西，结结实实砸我脑门上。拿手一摸，啥都没有。想来是块冰，碰上我的热烫肌肤，瞬间化了，水渍都没能留下。

　　“谁呀，好没礼貌。”我朝屋内张望。黑漆漆、幽森森的，啥也瞧不见。

　　小道童朝我翻个白眼，关了门。

　　我离开门廊，在院内溜达了片刻，不见道童出来，无聊得紧，便溜达到瘦瘦高高的宫女身旁。

　　“这位姐姐，我帮你捡豆子可好？”

　　她头都不回，冷冷道：“不必，一边呆着。”

　　“这么多豆子，你捡到什么时候呀。这里又冷，冻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不必。”她依旧拒绝。

　　看她衣衫单薄，我不禁猜测，莫非是领了罚，怕我帮倒忙？”

　　一时忘了自己现下是男儿身，我又对她道：“帮你捂捂手可好？我身子特暖和，不信你将手伸过来。”

　　“……不必。我师父不许我接近陌生人。”她默了片刻才回我。

　　也不知她师父修的是哪门子功夫，竟只准徒弟和豆子玩。

　　我绕过木架，站到她对面。“这位姐姐——昂？”

　　好漂亮啊！

　　究竟怎么漂亮，我说不好，就是一眼看去气质出尘，极养眼，令人感觉极舒服的那种。

　　“再不离开，被寒气冻着伤着，也是你自找的。”她抬头望我一眼，眼神冰冷，不光眼神，周身都散发着凌冽之气。

　　“不碍事不碍事。”我隔着碍事的木架，凑近了她一些，诚恳的对她道：“我不怕冷的。姐姐身上的寒气我很是受用呢。是否可以再靠近你一些？”

　　“离我远点儿！”她耷拉着眼皮拒绝道。眉心微蹙。

　　“我说的是真的——”

　　“臭小子！滚开！”她突然就怒了，恶狠狠的抬眼瞪我。

　　嫩白娇艳的美人儿，说话也应当娇娇柔柔的，却不料这般冷硬。我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又瞧出不一般来。她眼尾略长，微微上挑，乍一看妩媚风流状，隐约中又似乎透出一股刚毅冷峻之气，加上眉峰不够柔和，竟有些男子气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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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chai一chai，哪个标签角色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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