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账》kakaaa

18、棉针

　　方亦然的逃课记录中止在那个下午，晚自习就算无聊得要死也没出教室闲逛。
　　“你已经盯这道题23分钟了。”戴攸宁居然适应不了有同桌存在的自习课，临下课扫一眼摊在她桌面上的卷子小声提醒。
　　方亦然回扫他的桌面，居然是额外自备的作业，眼里去势汹汹的“回敬”瞬间偃旗息鼓。
　　“好学生就是好学生喽。”偏偏还不肯保持沉默，还得这么酸一句。
　　“方亦然，你就算不想问我，问其他同学也可以。”戴攸宁核对着草稿本上的做题步骤，不抬头。
　　这话在方亦然耳里怎么听都有“怨妇感”，也意会到他对两个人最近关系的定位。这是单方面的划清界限。
　　手指头在卷子上按着往两张课桌交界处滑，另一只手托下巴：“谁说我不想问你，看你忙才不麻烦你。”
　　话撂这了，还有三分钟就下课，老师之前去办公室就没回来过，戴攸宁扶眼镜拿稿纸准备讲。
　　方亦然撑下巴的手慢慢放下，人往中间靠，是真的倾听姿态。
　　戴攸宁的解题思路很清晰，又正好是那种讲述题目也不磕绊的人，他讲到一半方亦然就能理解，打断他自己分析。他不生气，耐心听着她分析，最后缓缓点头：“对，是这样。”
　　“我真聪明。”
　　问题一解决方亦然的尾巴就要翘，自我感觉特良好，也顺便心情好了一把，“谢谢。”
　　“……不客气。”
　　这个开头就很舒服了，方亦然又拿出数学卷子问他最后那题选择题。拖着他把所有题目都弄明白了以后，自己再去演算居然有一种心如止水的流畅感。最后把物理作业拍在戴攸宁桌上那沓作业卷上时，少有地交了全卷，整个人就有点神清气爽，有点开心。
　　后来那节晚自习自我消化情绪的时候，方亦然就蛮脑热地决定这次放假要把手机充电宝留在家里，先不说下学期，把这学期的烂事都统统结束，过个好年。有了这个打算后，后面几天就安分了很多，逃课率直接降到零。三天后的课间，蒋立珩问她是不是生理期，不舒服别硬撑。方亦然回了个“滚”。
　　开始老老实实按着作息安排表过教学楼——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的生活，就发现遇到茹嘉茵顾善彬这些人频率低了很多。除了课间出操，几乎就真的见不到几次。“女同”的帽子还在头上盘旋着，似乎时刻准备着扣到她脑袋上。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抗压，一点也不生气了，也一点也不在乎别人嘴里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妖女。
　　这是当年信瑛的境界。那会儿信瑛也总因为一些“校内新闻”而被挂上学校论坛，舜景的女生比现在遇到的校友嚣张多了，有些人都懒得表现出那种轻蔑不屑的嬉笑。当时方亦然气到炸，还是信瑛一把拉住她。
　　“别浪费时间。”真是酷毙了。
　　这学校里没有一个女孩能像她一样。
　　虽然安分了很多，但也没法做到像戴攸宁那么热爱学习，方亦然除做作业外的自习时间还是那种“腿上一本杂志，全程不抬头”的状态。
　　两节晚自习下后戴攸宁开始收物理作业，旁边时不时来一些交作业和抄作业的同学，有个过来交作业的女生顺便看了眼戴攸宁最后一道题的答案，“班长你这题和我做的不一样，你怎么做的？”
　　戴攸宁在把一堆个人交上来的作业一份份放进它们各自的小组里，特别乱，下意识回：“你问方亦然行不行？我教过她，我现在没空。”
　　“那我去问潇潇吧……”
　　旁边被点到名的方亦然抬头看音源，而戴攸宁并没注意到她的视线。女生也因这个抬头动作而意外，没有挪脚。方亦然视线转到这女同学身上，手里的杂志往抽屉里一送：“卷子。”
　　态度都摆明到这份上了，女同学也是没法推脱。“这里。”她把作业纸往方亦然桌上放，人也从前面空位置上转到她身边。方亦然低着头看她的步骤，然后手指圈出几行算式，“你算错加速度了，受力分析的……”
　　“啊，我知道了！”女生拿起卷子要回去改。
　　方亦然缓缓靠到椅背上。
　　这同学走几步后才想起来跟她道谢，又回头：“谢谢啊，方亦然。”
　　“……不客气。”那三个字像有力量，姓名所属人听到时也收起了一丝懒散。
　　也是这时候，曲致澍身体越过她的课桌，把两张作业纸往戴攸宁桌上扔：“六儿现在牛逼了，都能教别人物理大题了。”
　　“都期末了你抄作业的习惯还不改掉，是想被爸妈啰嗦到明年么。”
　　“考试有考试的对付法。”他笑，手拍她肩，“你最近真是怂了不少。”
　　“滚吧。”
　　曲致澍不滚，靠着她的课桌继续贱笑：“小卖部去不去，请你喝酸奶。”
　　“不去。”
　　“你不会是想就这么岁月静好下去吧。”曲致澍拿起她桌上的陶瓷杯看，“杯子挺贵啊。”话里都是不信她能这么安稳下去的意思。
　　“你就这么不盼我好。”方亦然回一句超过两个字的话。
　　曲致澍放下杯子：“知不知道你最近怪死了”
　　对话以方亦然的“滚”字做结尾，曲致澍被她一直赶到自己座位才消停。
　　大起大落后的生活过得特别快，双休放假也就到得特别早。校门口单肩背着书包等出租的时候，方亦然整个人还有点恍惚。校门口有些堵车，出租师傅打电话让她走几步，车等在学校附近一个电器城旁。就是不想走路到电器城旁边的公车站才打车。方亦然退了出租订单，往学校附近的冷饮店走，打算等到路况通畅了再重新打车。
　　冷饮店里有不少本校学生，柜台边排了四五个学生，沙发区有两个空位，其他地方都有人或是被人用书包占了座，只剩一个橱窗边的吊椅是不受人打扰的单独座位。方亦然把书包扔进吊椅里，到柜台前排队。
　　前面的女生似乎感应到有人走到自己后面，转过头看。接着前面一撮女生脑袋就越来越近，几个脑袋聚集的中心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声音咬着方亦然的耳朵，特抓心。
　　轮到那几个女生点单声音才消停。
　　方亦然抱着臂等她们点完，又看她们拿着小票往沙发区走。
　　“西瓜加橙，大杯少冰。”她没有点菜单里的饮料。
　　“什么？”服务员不确定地问。
　　“西瓜，和橙子，鲜榨。”她挑重点给服务员听，“你们店是可以自己组合水果鲜榨的吧。”
　　服务员提醒：“价格会贵一点哦。”
　　“可以。”
　　服务员把打印的小票递给她。小票上下单的是柳橙汁，柳橙汁比西瓜汁贵，价格贵是这个意思。
　　吸着果汁刷手机的时候，冼希音发消息过来约饭，她这次找了一家蒸菜馆，报了店名后连着发过来四五张照片，鱼头肥牛菌菇汤，特诱人。
　　方亦然打字——我很饿
　　——现在更饿了
　　——所以你请客
　　立马有回复了——okok
　　冼希音是初中同学里最喜欢攒局的一个，这次单独约她明晃晃的就是对自己身上那口锅的关切。
　　半杯果汁喝下去缓解了饥饿感，但满足感还是为零。
　　好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