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咕咕和柳小貂的故事》云鸿翊

1、一一一

　　1.
　　柳小貂第一次见到杨咕咕是在四大世家联合举办的弟子比试中。

　　那时的柳小貂因为学艺不精所以18岁才被他爹放出家门参加比试。每年的比试地点都在四大世家之间来回轮换。而他参加的这一届，便正好轮到了长歌门来组织。

　　柳小貂一路上听师兄师姐们说了很多近些年世家中所出的青年才俊，而这些谈话中出现次数最多的一个人名就是杨咕咕。

　　他扒拉扒拉垂到胸前的貂毛披风，对这个人产生了无限的好奇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使得眼高于顶的霸刀大师兄都对他称赞不已。

　　直到擂台赛上，柳小貂远远看着杨咕咕一袭青白色衣衫，盘膝抱琴稳坐台中央，不断有人上台与他切磋又都被杨咕咕轻松击败，一脸不甘走下台去。

　　听人说杨咕咕的一曲平沙落雁惯能使人迷了心智，谁若被平沙落雁攻击，便会变成一个敌我不分暂时丧失心智之人。

　　柳小貂跟在大师兄的后面上台领教了一番，却觉得乱了自己心智的不是这一首曲子，而是坐在擂台之上的抚琴之人。

　　那时春和景明，柳小貂十八年未开的桃花在这一日悄悄开放。

　　2.
　　杨咕咕是长歌门主在山庄门口捡到的弃婴。那时的小咕咕瘦弱得可怜，长时间未进食的小婴儿奄奄一息。

　　门主把他带回山庄内，好生养着。头天的时候门主尚未注意，直到第二天喂食之时门主才发现，咕咕虽然生了一双如宝石般的大眼睛，但是双眼空洞无神，无法聚焦。

　　他才明白，这个小婴儿天生失明，注定无法看见世间的色彩。门主怜惜之余却并未改变自己的主意，他给咕咕起了名字，将他收为自己的弟子，又教他四书五经，授他武艺琴技。

　　杨咕咕的悟性极佳，又有着一身适合习武的根骨，纵使失明也无法阻碍他在武艺上的进步，甚至因为听力超群，他的琴技也遥遥领先同龄的师兄妹。

　　正是这样的杨咕咕，众人在谈论他的风华之时却也不免唏嘘于他眼睛。

　　他是一块美玉，唯一的瑕疵就是看不到长歌门如画般的春天。

　　3.
　　柳小貂第二次来到长歌门是在两年后。他把北傲诀练了又练，直到世家中慢慢流传起柳小貂这个名字时，他才有勇气再一次接近杨咕咕。

　　又是一年春天，杨咕咕在海心晖的小亭子里抚琴打发时间。亭子建在离湖岸有一定距离的地方，临着水，琴声便吸引了许多小鱼。

　　柳小貂刚寻到杨咕咕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湖面上的微风徐徐，撩起杨咕咕未被桃花簪束住的头发，刮乱了一池春水，刮到了柳小貂的心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如此上心，他只觉得这样美好的人不能够被束缚在这一方小天地里。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他站在湖畔的桃花林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杨咕咕，听着亭中传来的清越琴声，想了很久。

　　至少，先从朋友做起吧。

　　4.
　　成为朋友后的杨咕咕和柳小貂给人的感觉像是黏在一起一般。有杨咕咕的地方必有柳小貂，有柳小貂的地方也总能看到杨咕咕。

　　可只有霸刀大师兄知道这只不过是自家师弟硬要缠着人家那颗大白菜不放罢了。

　　虽然杨咕咕目不能视，但人家这么多年早已能够自主生活，你个臭小子偏偏要去打扰人家，美其名曰照顾杨咕咕的生活起居，实际上暗暗地在那里吃豆腐。

　　想到这里霸刀大师兄不禁握了握拳头，养了多年的猪会拱白菜了，还挑了地里最水灵的一颗拱，不知道是应该夸奖还是惆怅。

　　5.
　　杨咕咕对于执意要照顾自己生活的柳小貂持有一种很无奈的态度。

　　初时尚好，两人不过是较武艺和诗书方面来切磋技艺。杨咕咕很少与人进行长时间的交流，此番初遇一个和自己志趣相投的同龄人，心内也是不胜欢喜的。

　　虽然长歌门有很多自己的师兄弟姐妹们，但他们对自己的态度都是崇敬有加，亲近少之。加之自己目不能视，许多人和他说话的时候就更加地小心翼翼，像是在对待一块脆弱的美玉一般。

　　杨咕咕从小到大都是非常寂寞的，陪伴他最久的就是背上的这把青雀无尘。

　　所以对于柳小貂的刻意接近，他不是无法察觉，只是他需要一个朋友，能够陪他说话聊天便可。

　　哪知在逐渐熟悉了之后柳小貂会提出要照顾他的请求。他觉得这样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只能皱眉低头思考。

　　养在长歌门22年，杨咕咕得千岛湖水的润养，又得诗书礼仪的熏陶，这块美玉未经开化，纯粹得令柳小貂难以放手。他想自己真是坏透了，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想要抓住杨咕咕。他像个久居山中的野兽，一眼就看中了心性纯洁的猎人，靠近他，引诱他，甘心为他收起利齿和爪牙。

　　柳小貂的视线不加掩饰地描摹着杨咕咕昳丽的面孔，最后停在了杨咕咕自两岁后就没有再睁开的双眼之上。他心中微沉，缓缓伸出手，握住了杨咕咕置于琴上的一只手，语气轻柔却带着几分委屈，说出了几句哄骗人的话语。

　　杨咕咕没有法，他不知道柳小貂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哄人的话语。但若是自己的拒绝让好朋友受了伤，总归不太好。

　　他最终点了点头，放任了柳小貂进一步的接近。

　　6.
　　当杨咕咕提出想要出去走走的念头时，柳小貂的第一反应是太好了，但随之而来的又有一种美玉将要被众人看到的不悦感。他转头为杨咕咕披上一件披风，看着杨咕咕在千岛湖难得的大雪中伸出双手接着雪花，甚至展颜大笑时，他心下叹了一口气。

　　只要杨咕咕开口要求，他就永远无法拒绝他。

　　两人去拜见了门主，本以为会遭到反对，却没想到门主只是深深地看了柳小貂一眼，便答应了两人出门游历的请求。末了，门主缓缓地对柳小貂道，替我照顾好咕咕。

　　柳小貂迎着门主柔和的目光，郑重承诺若有人想伤害杨咕咕，必定得踩着自己的尸体过去。

　　杨咕咕抬手在柳小貂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让他不要乱说话，刚要收回手之际，却被柳小貂轻轻捉住，放于嘴前为他呼气取暖。

　　杨咕咕下意识想要抽出手去，反被握得更紧，无奈之下只得放任柳小貂的动作。

　　门主看着旁若无人的柳小貂眼中满满的宠溺，再看看自家徒弟仿佛毫无察觉般的泰然自若，深觉柳小貂的感情之路道阻且长。

　　他缓步走至窗边，望着银装素裹的长歌门，微微合上了眼睛。年轻人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决的好。

　　7.
　　许是长久居住在千岛湖的原因，杨咕咕对北方的风景一直带有一种向往之情。他也曾幻想过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孤寂之景，虽然无法睁开眼睛亲眼看到这绝色，却还是想体会一下在一叶扁舟之中煮酒垂钓的感觉。

　　于是柳小貂就把他们游历的第一站定在了离霸刀山庄不是很远的龙泉府。

　　他为杨咕咕裹上狐裘，温好清酒，两人一起踏上了一艘小舟。

　　以往都是在千岛湖中泛舟游玩，感受微风拂面带来的阵阵花香。这次在寒冷的冬季，凛冽的北风打着旋儿将杨咕咕的头发吹乱。

　　柳小貂忙起身给杨咕咕带上兜帽，看着全身都洋溢着兴奋之情的杨咕咕被自己裹成了一个绒毛团，柳小貂打心眼里感受了一种满足感。

　　这种感觉驱使着他将热切的目光聚集在了杨咕咕挂着微笑的唇上。他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似地越靠越近，却在杨咕咕感受到自己呼吸而疑惑侧头询问之时放弃。他想，再等等，再等等，他不能让自己的心上人被吓到，哪怕是一点点的远离，都会让他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