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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心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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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拂国正启三年,冬月,皇宫里乱作一团,全因后宫两位妃子几乎同时诞下龙子,这本应是极喜之事,却因连夜赶到的国师,局势逆转。
“三皇子,降生之时,紫微星瞬间黯淡无光,是为不祥,命格乃天煞孤星,应隔离开来,永不召见。”
皇帝伊正又惊又怒,还未曾见三皇子一眼,便狠心下令,画地为牢,将三皇子永远禁足在萧意殿,杖毙了当晚在明仪殿所有接生的稳婆和宫女。
三皇子生母明妃,为保不失圣宠,毅然与三皇子断绝关系,继续留在明仪殿,终生不许前去萧意殿看望三皇子一眼。
而三皇子,连名字都还没有,便在所有人的厌恶和唾弃中,前往冷宫,大家都明白,三皇子对于皇位来说,再无可能。
正启十六年,冬月,东拂国格外的冷,雪下了整整有半个月都不见停,宫里的煤炭供不应求,各个大殿里都烧着上好的丝炭,只有萧意殿冷的浸人。
渝念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三皇子伊洛缩在墙角,偌大的宫殿里只有他一个人,衣着单薄,还穿着夏衣,已经十岁的他却因为长期遭到苛待,而长的十分弱小。
渝念心里一阵揪痛,又十分懊恼自己。
自己为何来的如此之晚。
当渝念拥伊洛入怀的时候,吓得他小脸更苍白了几分,以为渝念是要来欺负他的宫人,渝念抱着挣扎的伊洛,轻声安慰:“没事了,殿下,我不会欺负你,也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伊洛很冷,但是面前的这个人却如此温暖,十年来,从未有人拥抱过他,他的父皇,他的母妃,也没有过。
伊洛不知从哪儿变出了炭火和吃食来,伊洛饿极了,顾不上想太多,狼吞虎咽就吃起来,眼睛还不忘偷偷打探渝念,眼前的人一袭青衫,眉眼弯弯,样子比自己大不了几岁。
“殿下,我叫渝念。”
“渝念。”伊洛轻声念道,呆呆的看着渝念,眼眶很红。
“为什么,帮我?”伊洛被太多人嫌弃,从未想过有人来帮他,亲近他,渝念笑着,越发显得温柔,“我想要陪着殿下。”
伊洛愣住,久久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渝念又问道:“殿下,你想得到皇位吗?”
伊洛被渝念吓住,东西也不吃了,急忙扯住渝念,让他不要再说下去,可是渝念不肯停止,“只要殿下想,我愿意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惜。”渝念的眸子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光芒,伊洛忍不住用手去触碰了一下。
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立马缩了回来。
渝念轻笑,一把拽过伊洛的手,直接覆在自己的眼睛上,然后才道:“殿下想要,就勇敢一点,去争取。”
他想要的,就勇敢一点,去争取?这是十年以来,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这样的话,他也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吗?
“能,殿下。”
“可是他们说我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不得善终。”
“那你觉得自己是吗?殿下,别人说你,我们是管不住他们的嘴,但是如果你自己也这么想,那就真的输了,殿下,你不是什么天煞孤星,至少在我这里,你从来都不是。”
伊洛没有抽回覆在渝念眼睛上的手,他破天荒的觉得,自己不该在冷宫里再蹉跎下去。
渝念所为伊洛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解除他的禁足令,他要为伊洛恢复自由,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国师,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渝念毫不犹豫去找了国师。
渝念只是给国师托了一个梦,以至于他醒后,马不停蹄的去找了皇帝伊正,又立刻召集朝野上下不少臣子,最后讨论了整整三天三夜。
无论宫里还是宫外,一时间都人心惶惶,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一道圣旨传下,三皇子伊洛解除禁足,大家才明白,原来是关于三皇子的事。
伊洛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走出萧意宫,那一天,比他高出半个头的渝念,牵着他,走了出去,连绵的大雪停了,万物都是白的,连太阳也格外照拂他们,伊洛站在萧意殿外,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
这也是渝念以后很少再见到的笑容。
渝念作为伊洛的伴读,一直陪在他身边,看着伊洛一天天长高,褪去青涩,变成俊朗少年,那个会藏在自己身后的小孩,再也不见了。
伊洛虽然被解除禁足,但依旧遭人非议,被人诟病,随着年岁的长大,伊洛变得越发阴冷,不喜言笑,令人望而远之,却唯独在渝念面前,才像个活人,有一丝人间烟火气息。
渝念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有小时候的伊洛,也有少年时的伊洛。
同样也梦到自己死的一幕,他好像看到伊洛在哭,他守候了十多年的伊洛,抱着自己,少有表情的脸上,出现痛苦,流着泪水。
渝念是被惊醒的,一醒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身上已经并无大碍,精致的房梁和若隐若现的仙气却告诉他,他现在身处天界。
他赶紧爬起来环顾一周,却发现并没有白倾的身影,想了想便推门走了出去,一出房门,入眼的是满院的山茶花,清香扑鼻,渝念忍不住笑了。
这一笑,正好落入白倾眼底。
“上仙。”渝念远远就看见了白倾,所以自己就站在门口挥手,冲白倾打招呼,看起来很精神,与满院的山茶花一样欣欣向荣。
白倾听着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直道:“我有名字,白倾。”
他记得少年叫他的名字,心里不想让少年再叫他上仙,天界上仙很多,但是白倾却只有一个。
渝念又笑了笑,似乎用尽所有勇气,才喊出让他魂牵梦萦的两个字,“白倾。”白倾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但是听见少年的声音后,的确能一扫所有烦闷。
渝念没有问白倾为什么直接就带他回天界,白倾也没有解释,他也不懂解释,渝念相信白倾,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如果白倾不说,他就不会问。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这里是我的长安殿。”
渝念点头,笑道:“等我伤完全好了,就带你去游历,可好?”
过了许久才传来渝念想要听到的一声回答,清冷,但又令人喜悦,“好。”
白倾本就是来探望渝念有没有醒过来,看到后,自然不再久留,很快就离开了。
渝念目送走白倾后就顺着坐到了地上,一直看着满院的山茶花,也不知过了多久,渝念就坐不住了,偌大的长安殿里空荡荡的,他为了不给白倾添麻烦,就决定在长安殿附近看看,并不走远。
天界到处都是云雾缭绕,似梦非梦一般,美的一点都不真实,但能出来走走,也让渝念心情大好,转头想要回去,在墙角处却听见了刺耳的话语。
“听说白倾上仙抱回了一个浑身脏污的妖怪回来,看身形应该是一名男子,到底什么来头?”
说话的是几名散仙,同样的白衣,却没有白倾的半分飘逸,反生一副萧凉,刻薄之感。
“要我说,白倾上仙天煞孤星,怎会有朋友,不会是他强迫别人,逼着别人吧!”
“说不定那妖怪的伤也是白倾上仙打出来的,白倾上仙是不是脑子有病,平日里看着不说话,私底下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
“你们到底是有多喜欢在别人背后说坏话?”饶是渝念教养再好,他也无法忍受有人出言诋毁白倾,本来温和的眉目也染上怒意,这样看着倒是有几分凶狠,几位散仙一眼就看出渝念是妖,于是立即就明白他们说的话被渝念听见了。
“你就是白倾上仙带回天界的妖怪?你要是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我们,我们虽然不能直接为你做主,但至少可以帮你告到天帝那里去,一定帮你摆脱白倾上仙。”几位散仙看着渝念,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似乎在等着渝念对他们感恩戴德。
“你们根本什么都不了解,凭什么这么说,我愿意陪在白倾上仙身边,跟你们又有何关系,倒是几位,这里是长安殿的区域,你们在这里鬼鬼祟祟,你们又是干什么?监视白倾上仙?”渝念没好气的质问着,几位散仙竟然被渝念的气势唬住。
但总会存在喜欢惹事的人,“小小妖孽,让你进入天界已经是大发慈悲,你现在还有脸质问我们几位仙人,我们又没说错什么。”
“是啊!白倾上仙可能这里有问题,不近人情,又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你最好是离他远点,不然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一名散仙指着自己的头说道,其余的散仙跟着笑了起来。
渝念彻底被激怒,他不是想给白倾惹麻烦,可是这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能忍他就不叫渝念,就不配喜欢白倾。
渝念抡起拳头,朝着说白倾脑子有问题的散仙脸上狠狠砸过去,干净利落,又卯足了劲,正在嘲笑白倾的散仙,丝毫没有防备,就这样被渝念一拳打趴。
其余几位散仙连忙去扶,恶狠狠的冲着渝念吼道:“大胆妖孽,殴打仙人,你难道不怕被扔下诛仙台吗?”
渝念丝毫无畏,少年独有的声线响起:“有种,你们就不用法术,跟我打。”
于是场面一度变得十分混乱,几名散仙红着脖子跟渝念撕扯成一团,同样的赤手空拳,但散仙们完全不是渝念的对手,渝念终于把他们全部打趴,可还没来得及收拾这一片狼藉,就被抓起来了,几位散仙鼻青脸肿,颇为得意的看着渝念。
渝念懊悔。
他怎么没再多打他们几拳。
这事也不知道是谁告发的,反正直接捅到了天帝那里,这是渝念第一次见到天帝,与他想象不同,这个仙帝看起来太年轻,气质温润,看着就让人讨厌不起来。
“你就是白倾上仙所带回的妖?”天帝半眯起眼睛,嘴角带着笑意。
“是。”渝念半跪在地,不卑不亢,丝毫不愿意承认自己所犯错误,他平时都很理智,但是只要一牵扯上白倾的事,他就不想理智,理智全部都让他吃了。
“是你殴打仙人?”
“是。”
“你可认错?”
“绝不。”渝念眼神坚定,丝毫不畏惧天帝带给他的威压,他没有错,就算有错,他也不会道歉,绝不会道歉。
“白倾,你说呢?”天帝漫不经心的说出这几个字,渝念却心“噔”的一下子沉了下去,白倾也在?渝念犹豫了许久才看过去,白倾就负手站在旁边,好像是才赶来的。
“为何?”白倾没有回答天帝的问题,把目光给了渝念,似乎在等渝念的解释,白倾很难想象,平时温温柔柔的少年是怎样抡起拳头打人的,渝念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说他们诋毁白倾上仙?自己生气,所以大打出手?
几位散仙见渝念不说话,便开始颠倒黑白,“天帝,这小子目中无人,猖狂至极,我等只是路过,谁知他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对我们大打出手,实在是丧心病狂。”
渝念:......
白倾根本不愿意看散仙们一眼,还是那两个字:“为何?”
渝念被白倾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注视着,突然不想管周遭的人了,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三分委屈,七分不平:“他们诋毁你。”
白倾站在原地,眼底闪过一丝光芒,虽然只有一瞬,但渝念还是看见了,他觉得自己这次打架,太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