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铺》蘇婉卿

10、第 10 章

　　幽冥界的风带着腐朽的腥气，沈念之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座漆黑的城门前。城门上悬挂的牌匾已经倾斜，血红的"酆都"二字被一道剑痕贯穿，裂缝中渗出细密的青铜色液体。
　　林长生的青鸾羽翼残破不堪，却仍牢牢将她护在怀中。他手中攥着半张烧焦的婚书，声音嘶哑："这里是轮回的裂缝，当年你封印夜阑的地方。"
　　城门突然洞开，十道黑影踏着血雾而来——地府十殿阎罗竟齐聚于此。为首的秦广王手持判官笔，笔尖滴落的墨汁在半空凝成一行字：
　　"沈昭，凤凰族最后血脉，私放十万冤魂入轮回，罪当永镇无间。"
　　沈念之锁骨处的涅槃火骤然熄灭。
　　生死簿哗啦啦翻动，展现出被掩埋的真相：
　　三百年前的昆仑之巅，夜阑（昆仑镜器灵）受玄冥（蛊王执念）蛊惑，试图打开往生门颠覆三界。时任凤凰族长的沈昭为阻浩劫，以自身为饵与夜阑立下婚约，却在封印最后关头心软——她放走了镜中十万无辜亡魂。
　　"所以轮回是罚。"楚江王冷笑，"你每一世都不得好死，这一世本该在涅槃时魂飞魄散。"
　　林长生突然割破手腕。青鸾血渗入地砖，竟开出朵朵白花。他拾起一朵按在判官笔上："她放生的十万魂魄，有七万是当年死于蛊祸的凡人！"
　　阎罗们沉默片刻，生死簿上渐渐浮现出被篡改的记录——那些亡魂命簿上，全都有玄冥亲手种下的噬魂蛊印记。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裂缝中升起巨大的青铜门扉，门内传来夜阑凄厉的呼喊："昭昭，你答应过与我同归虚无！"
　　沈念之额间火纹大亮。她终于明白，所谓婚约是夜阑的诅咒——要她亲手重启往生门，完成三百年前未竟的杀戮。
　　"不必选了。"她突然夺过判官笔，笔锋直指自己眉心，"我以凤凰骨为祭，请十殿开轮回道！"
　　笔尖触及皮肤的刹那，往生铺的幻影笼罩幽冥。那座沈念之守了三世的小店，原来是她真正的凤凰骨所化——梁柱是脊骨，柜台是肋骨，而悬挂在正堂的水墨画，是她被剥离的记忆。
　　画中撑伞的女子转过身，与沈念之融为一体。
　　往生门开始崩塌。夜阑的镜光被凤凰火吞没前，突然温柔地拂过沈念之的脸："其实我只想问你...当年在昆仑之巅，可曾有一刻真心？"
　　沈念之怔住。记忆最深处浮现出风雪中的青衣少年，那是夜阑最初的模样——昆仑镜孕育的纯净器灵，曾为她采过天山雪莲。
　　林长生的青鸾泪滴在她开始透明的指尖："师妹，你还有..."
　　"我知道。"沈念之将最后一片燃烧的魂魄按入他心口，"往生铺二楼第三个抽屉，有我留给你的..."
　　涅槃火吞没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