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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起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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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栋灰色的建筑物并没什麽特别的,但是眼下也只有这地方最显眼而已。
我按了门铃一声,没过多久,一名年轻的女子前来开门。
「你好,委托还是办事?」
她一开门就很官方的道,听上去颇像在律师事务所前会听见的对白。
我尴尬的笑了笑,只好直接问:「呃…这儿有人认识陆静吗?」
她低头思考了一下:「你跟我来。」说着指引我走进屋里。
屋里面装潢跟外面风格很不一样,颜色比较缤纷,没有那麽暗沉,家具都是最新的,光是客厅就差不多跟半个教室一样大。
「我姓林,林汐竹。」她一边走着,一边介绍自己。「我也是魂师。」
我心想她怎麽净是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欲叫她解释的时候她突然笑了笑,停下脚步:「也是,你姓周吧?不知道这些很正常。」语毕,她敲了敲房门,得到一个声音不大的答覆之後,转开门锁。
里面的灯光比外面还暗,摆设朴素了一点。坐在内室的人,仅注视着我,谁也没发话,最後还是林汐竹先开口:「黎,他是周家人。」
被称呼为黎的男人微微眯起眼睛:「说吧,你有什麽事。」
我一时间忽然词穷,话到嘴边剩下结结巴巴的:「你…认识我母亲?」
「认识。」他声音有点沙哑,自己喃喃自语了一阵。
「让我猜猜?你对你自己处境非常不了解。」
这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我顺应着点头。
「那也难怪,毕竟你叫周瑾然,嗯?」
他意义不明的笑了起来,我可没介绍自己,他怎麽就知道了?
「没事,以後讲的时间可多。」
这又是什麽意思,我应该没答应什麽吧?
「等等…」
他砸砸嘴,声音落下打断我的疑问:「你的问题很棘手。」他蹙了蹙眉,酝酿好言语正刚要开口,一道人声中断他:「回来了。」
我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个长的很乾净的男人,身高大约一米八,比我高了一些,皮肤很苍白,应该要多晒太阳才行。
「夏寥?你回来的正好。」
他点了点头,我纳闷着为什麽天气这麽热他还要穿外套,这麽想着的时候他便脱下外套,不过里面还是穿着长袖,因为毛线被拉扯到,袖子被掀起的手肘的地方,从他的右手腕到手肘处有一条绕着手臂的血痕,我瞧那样子不像刺青,那样真实的血红色,衬衫却也没有因为碰到而染红。
「你没事吧?」我下意识抓住他的手,他连忙拉下袖子,黎在跟林汐竹交头接耳并没有看到。
「没事。」他的声音很坚定。
「哎?寥哥哥…怎麽了?」一旁的林汐竹以为出什麽事,慌张的问,伸手就要掀起他的袖子。
「放手!」他迅速拍掉了她的手。
林汐竹缩回了手,「抱歉。」
他没有生气的迹象,林汐竹大大松口气。
「罢了。」说完,他看向我,「我叫夏寥。」
我刚注意到,他对人说话的时候并不会像一般人一样同样看着对方,他会看向在人背後的物体,导致和他说话的人会觉得他眼神很空洞,但分明却感觉被注视着。
我发现了,眼珠循着他的聚焦点飘,他旋即也意识到我已经看出,就把目光收正,这下我看清了他的眼眸,是深褐色的眼珠子。
我向他自我介绍道:「周瑾然。」我跟他握了手,十分客气。
静了一回儿,听见他淡淡的道:「我有方法。」
「什麽?」难道他是指解开梦魇的方法。
「跟我去一次入魂。」
我不了解这个名词的意思,我说了类似的话,脑袋有点迟钝,事情好像如我预期的偏离。
「我可以路上跟你讲解。」他说,「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明知是一场危险,我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一方面我想终结这场恶梦,一方面我想弄清到底发生什麽,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口中的言语很可能指向了母亲死因的线索。母亲很早就过世了,她在世时我也不常见到她,可笑的是,我常在梦魇中见她,她用那带着笑容表情,牢牢刻在我的脑海。对於我来说,我什麽头绪都没有,或许加入他们一次可以让我获得更多资讯,这群人势必跟我的家族有所关联。
「好,我跟你走一趟。」
方才一直沉默的黎接着道:「你不能後悔。」他用的字是命令,他不是在告诉我“请你不要後悔”,而是你没有权利後悔。
林汐竹要我先去换一身衣服,我恍然想起我至今都还穿着医袍,上头大大绣着我的名字。怪不得他们知道我的名字!我拍了一下我的脑袋,怨自己傻。
阖上房门之後,我依稀听到门外,黎跟夏寥的对话。
──他究竟是会越陷越深,还是找出解脱的方法?
──不知道。但是所谓解脱,真的是解脱吗?还是只是另一个悲剧的开端?
而後,利用他们整理行囊的时间,我将我目前知道的事情一一归化好。
这里的人,都是十族的後代。十族历代都是帮忙镇压孤魂丶怨魂的,人们称他们为“魂师”而他们使用的术试称为“镇魂术。”所谓“入魂”就是指进入这些魂魄的个人世界中。详细的他们没有多说,说是什麽路途上可以慢慢跟我讲说。
看着他们的背影,我突然觉得有说不出口的悲怆。
「回神丶回神!」林汐竹在我眼前挥了挥手,拉回我的思绪。「要出发啦。」她丢给我一个背包,「你背。」我点点头认命的背起包包,有点沉。
我看了看其他人,黎没有要跟去,夏寥坐在椅子上整理东西,且多了一个陌生的背影。
「他是谁?」我指向站在黎旁边跟他谈话的男子。
「孟礼凡,这此你要入的鬼魂,是他委托的。」林汐竹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检查物资,「他这次要跟来,他是着名的牵引人,很多人被恶鬼缠上的都会委托他找魂师。」她瞥了我一眼,「好了,你去看看寥哥哥好了没。」
我允了一句好,向夏寥那走去。
「林汐竹要我问你好了没。」
「好了。」他一肩背起看起来就很重的後背包。他看着我,忽然道,语气中隐约听出无奈。「如果你装作什麽事都没有,是能好好过着正常人的生活。」
「那样也不错。」我对上他的眼睛,深邃的让我看不透他的想法。「有一些事我必须清楚,我不会淌与我无关的水。」我是一个克制的人,我从小就很了解不可能所有想要的事物都能一把抓,不该好奇的就忍住,认定执着的就固执的要命。
我只要我要的,我不贪心。
「你把自己当成筹码。」夏寥扭过头,一脸茫然。
「你不也是?」
他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林汐竹这时走来,向我们确认准备是否完成,又回头向孟礼凡道要出发了。
「等会闭上眼,在我说好之前不可以张开眼。」林汐竹警告道,丢给我一个香包,「戴上。」我凑到鼻下嗅了嗅,没有特殊香味。
黎对我说了声:「一路小心。」又嘱咐夏寥好好照顾我们,车是孟礼凡开的,车程约一个多小时。路有些颠簸,孟礼凡的开车技术会让我怀疑他怎麽考上驾照的,好几次我都想要提议由我来开。但是最後都宣告失败。
孟礼凡是个个子不高的男人,带着眼镜,不是我冒昧,一副奸商模样。副驾驶坐的夏寥睡着了,林汐竹安静的滑着手机,我靠着窗外,外头飘着细雨,阳光透过云层一点点渗到天空上。还真是有点阴沉的天气。
我想起小时候父亲说过的故事:他跟母亲的相识在像这样的天气,母亲撑着伞,而父亲忘记带伞,是善良的母亲借伞给父亲的,两人就一起共撑一把伞眺望大海跟青山。
没有交代背景和地点,他便是如此陈述。
母亲是什麽时候开始再也没有回到家中,具体时间我不记得。可能刚上国小吧,直到我发现不对劲的时候父亲只有苦笑,告诉我:「她不会回来了。」
年纪稍大之後,我才明白母亲死了。没有人告诉我原因,也没有给我问。父亲什麽也不愿透露,我常常梦魇的事也总让他心烦,所以我学会不说丶装作没事,但是越是如此梦境越会越真实的变本加厉。
我拨了通电话给诊所,告诉他们我生了病,要请几天的假。护士寒暄了几句,便挂掉电话。想完这些杂乱思绪的事,我正想小睡一下,就眼到目的地到了。
山上唯有它一个碑,很明显。空气阴冷冷的,我不停搓着双手,山上温度不断再下降。夏寥拿了一件外套给我,我感激的道谢。
接着我们四人就一步步慢慢走近墓碑。
这气氛就让我感到杀气,一直一来我都很少扫墓的,那里总会让我全身上下不对劲。
上面的名字被磨到看不清楚,林汐竹拿出符咒,低声念了一串咒语。
「闭上眼。」夏寥下达指令。
林汐竹柔柔的声音传入耳里,霎时,头很晕,感觉身旁吹着很大风,我想睁开眼,却惦记林汐竹的警告不敢睁眼。
──愿你放下执念,饮下你本该饮的忘情水,虽然结局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