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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四个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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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萧回家的时候，方晓莹还在跟方妈妈一一列举各种生活开销来证明他们这普通的双职工家庭根本请不起保姆。
他开门的身影刚好出现在方晓莹跟妈妈视频的画面中。
他脚步有些虚浮地走进门，看了眼坐在餐桌前拿着手机的方晓莹，接着拖着沉重的步子一声不吭地走进了洗手间。
“李萧回家了？怎么也不说话？”
“哦……他着急去洗手间。”
“天天这么晚才下班？“
方晓莹连忙解释：”不是每天都这么晚，偶尔才会有一个应酬。“
”他还喝酒？喝多少？我跟你讲莹莹，你可不能让李萧喝酒，万一开始酗酒以后你就要受大罪了……“
她刚才也看出李萧今晚的酒肯定没少喝，本就有些不高兴，再听到方妈妈的话，更加心情烦躁。
她立刻找了个借口结束了跟方妈妈的通话。
深吸一口气，她走到洗手间门口。
不想李萧竟然将自己锁在了里面。方晓莹更加生气，在门上用力扣了几下：”李萧你干嘛锁门？“
里面突然传来抽水马桶的声音，接着是一阵水声，等了一会，李萧终于打开了门。他刚洗了脸，满脸水迹，眼神看起来清明了不少，但眼眶却通红一片。
方晓莹看他如此狼狈的样模样，心中烦闷气恼消解大半，只剩下担心，问道：”你刚才又吐了？“
李萧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并未回答，转而说：”老婆，晚饭吃饱了吗？我回家路上给你买了一份米线。“
方晓莹有些纳闷地问：”米线？“
李萧露出一个笑容，带着些讨好地说：“是啊，咱们N大对面那家你最喜欢吃的云南米线。”
方晓莹再次将他上下打量一遍，从他进门到现在她也没发现他手上拎着任何袋子。她双手抱在胸前，歪着头好整以暇地看他。
李萧连忙低头去看自己手上，空空如也，再转头去看洗手间的台子，依然空空如也。他如梦方醒一般一拍脑袋，道：“哎呀，我付钱之后忘记拿打包盒了！“
方晓莹无奈地摇摇头，上前想帮他脱下外套拿去洗，他突然说：”你等我一会，我现在回去取。“
方晓莹连忙道：”你别去了，我已经吃饱了。“
李萧却十分坚持：”很快的，十分钟就能取回来。“说完他已经三两步走到门口就要换鞋。
”这么晚了，别去了。明天早上上班我路过那家店再拿也行。“
”明天就不好吃了，刚做出来的米线最好吃。“
”你喝酒了怎么过去啊？“
”我打车去，很快的。“
”打车往返不也要二十几块吗？“
”二十几块也不贵。“
说话间李萧已经换好鞋子，打开了房门。
方晓莹上前拉住他的胳膊，语气和缓地央求道：”你别去了吧。“
没想到李萧竟然猛地用力甩开她的手，方晓莹本来就没什么力气，毫无征兆地被大力一甩，整个人像斜后方一倾，脚下不稳，身体失去了平衡，侧着摔倒下去。
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眼前已经出现李萧惊慌失措的脸，以及感受到从尾椎骨处传来的极致的疼痛。
在倒下的前一刻她下意识地双手护着肚子，却导致尾椎骨先着地，全身重量都集中在那脆弱的一点。她痛得立刻蜷缩成一团，张着嘴巴却因为瞬间的极痛而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隐约看到李萧迅速向她扑过来，可他的面目却扭曲变了形，发出的声音也难辨含义，她意识逐渐模糊，很快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方晓莹醒来的时候脑袋有些懵，她想了好一会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躺在一个白色的陌生房间里。她刚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没有力气，下身隐隐传来疼痛，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惧，却又不知恐惧什么，她只是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一片无边汪洋，周身的暗流涌动不知何时就会将她淹没。她张张嘴，没有任何声音，她连说话也不会了？她不服气地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口腔处，多次尝试下终于能发出喑哑的声音。她用尽全力呼唤：“李——萧——”。
不知是她的声音太小，还是这个白色的病房太大，没有任何人出现。
然而这声呼唤却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她只得歇了好半天，才恢复了力气，然后再次用力呼唤：“李——萧——”
这次的音量似乎比刚才更大了些。
她感到有些振奋，继续将全部身心都集中在嘴巴上，努力尝试发出更标准更清晰的音节。
重复试了好多次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直到她第十几次的尝试：“李——萧——”
病房外突然有了动静，但是她没法坐起身去看，只是听到的有些纷乱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原来外面有好几个人。
她本以为第一个出现在她面前的会是一张熟悉的脸，但实际第一个看到的却是带着蓝色口罩的陌生面孔。那人对着她说了些什么，但是她却并不明白那些音节的含义。紧接着第二张脸出现了。看起来非常眼熟的一张中年女人的脸。那女人表情看起来很难过忧愁，嘴巴一张一合地也在说着什么，带着点口音，可是很可惜，方晓莹还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她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不懂方言。”她虽然想这么说，但是因为没有用力气，发出的声音犹如蚊蝇，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清。然后第三张脸出现了，是一个非常熟悉的年轻男人的脸，他长得很好看，但是眼睛下面却有些乌青，头发也乱糟糟的，看起来像个可怜人。她不记得他是谁，却感觉几分钟前才刚见过他，刚跟他说过话。
是不是李萧？
但是李萧是谁？她为什么会想叫这个名字？
思考问题好累啊。她又觉得有些困，眼睛不由自主地再次闭上了。
黑暗中她隐约醒了几次。一次是因为一个女人的说话声音实在太大，她好像还在哭。她听到她说“离婚吧”，“别毁了我女儿”，“没有爸爸疼”，“命太苦了”。
还有一次是因为一只手一直在摸她的脸，那人一边摸她一边声音很低地在说话。她勉强听到几个字，什么“混蛋”，“不配”，“孩子”，“下辈子”。
不知在黑暗中度过了多久，方晓莹再次睁开眼，房间里有些昏暗。不过她的头脑清晰多了，她四下看了一圈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她抬抬手，发现自己的力量恢复了，她将手轻轻靠近趴在床边的那个人，她的指尖触到他有些凌乱的发丝，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手收了回来。他看起来疲累极了，还是让他多休息一会吧，她想。
窗外一片漆黑，整个病房以及外面的走廊都一片寂静，方晓莹估计已是深夜。她很想起身下床，却发现下半身毫无力气，并且传来阵阵疼痛。
她稍稍坐起来一些，一眼便瞥见了床一侧的导尿管。
她找了一个靠枕垫在身后，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她看了看床头，放着一个黑色的手机，应该是李萧的。她拿起来，屏幕瞬间亮了起来，锁屏上显示着十几个未接电话。她熟练地输入手机密码，420620，他们俩的恋爱和结婚纪念日。
她撇了一眼聊天软件右上角的数字36，然后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框输入：“怀孕四个月，胎儿照片”。
搜索完毕，她删除搜索记录，将手机重新放回原处，悄然躺下。
闭上眼睛，眼前出现的全是刚才搜索到的四个月的胎儿照片，却是一片腥红。
一整夜方晓莹都紧闭双眼，却一刻也没有睡着。
她感受到趴在床边的人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她依旧闭眼假寐，他轻轻摸了摸她的脸，然后悄悄地走出病房。
听到他关上房门的声音她才睁开眼睛，盯着头顶的白色天花板，她有些迷茫，如今她竟然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世界上跟她最亲密的男人。
李萧返回病房的时候她再次闭上了眼睛，想着能躲就多躲一会。
李萧也不想打扰她休息，于是一上午都安静地在旁边守着他，时不时出去接打一两通电话。
到了午饭时间，李萧的父母也来了，他们似乎下飞机，李妈妈一直在询问方晓莹的详细情况，听了一会便轻声啜泣起来。李爸爸则是长久地沉默，偶尔发出一声叹息。
两人坐了一会，方妈妈也来了。
于是四个人一起出了病房，估计是要谈些什么又不想被病房里其他人听到。
不一会，隔壁床位的家人也来送午饭了，方晓莹依旧闭着眼睛，却听到一个欢快的小女孩的声音。
“妈妈，我来看你了！我今天没有去幼儿园！”
“蕾蕾也来了，你怎么今天没去幼儿园？”隔壁床位的大姐的声音响起，语气很是欣喜。
“因为我想来看你呀！”
“我们蕾蕾这么懂事，那妈妈要快点养好身体早点出院。”
“没事儿，姥姥说你就是因为照顾我和哥哥太累了才生病的，你在这边多玩几天，等你好了我再去幼儿园。”
“那怎么行，总不去上学，将来长大了就考不上大学了。”
“那我就不去上大学了，哥哥考上大学也没什么用，还不是天天打游戏。”
“你别学你哥哥，你看我隔壁床的这个大姐姐和大哥哥可是考上了N大呢，这个大哥哥还去国外读过书。”
“诶？去国外读书？这么厉害！“
“是啊，你要跟他们学习。“
”那这个大姐姐都能考上N大怎么也住院了？“
女孩妈妈有些哭笑不得，道：“考上N大也会生病呀。”
叫蕾蕾的小女孩突然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被一帘之隔的方晓莹听得一清二楚：“这个姐姐是不是也把小宝宝弄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