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 The Mirror》观寂见

111、拾荒法师

　　宁缺勿滥这点，我大概还是没学乖。

　　近期我捡了一位......怎讲，简直像剥洋葱似的综合大礼包。

　　这可怜的孩子曾经周游列国经历了A师B师C师D师E师F师...族繁不及备载。

　　上面的人名还是我一层一层剥，看到一次不对的术法痕迹，就追问她一次。

　　她才又说“哦，对，我曾经在C师那边待过三年，做过什么什么科仪。可是C师很敛财，我就换D师。”

　　下一次，又来。

　　她才又挤出：“呃，其实这中间还有个E师，E师教我帮人做祭改，我在那边当义工，学灵动，领很多虚宝，但是E师后来对我....”

　　再下一次.....

　　挤牙膏式坦白。

　　....再继续去打天庭online没关系，生辰八字都乱给没关系。

　　然后每次离开一个地方，就被上一个老师追打下咒拆本命灯，搞得咪咪猫猫。

　　你知不知道脱离黑.道.要剁小指的？

　　剁到十只手指都要没了，全身防御破到走投无路了，身上还中了一大堆怪术，头上还有一大桶辣鸡准备当头倒下，才说要换法门，跟我。

　　很diao！（扔笔）

　　所以呢，我要先....

　　1. 解术。搞清楚十年来的起承转合，到底有没有隐情。

　　2. 认识她的得罪的一众邪师和背后的无形势力，大家喝喝茶了解一下。

　　3. 重建她已经变成负的防御。

　　4. 强行帮她赦因果先扛下垃圾桶。

　　5. 还有把她脑子里入的萝卜拔.出.来！催吐毒奶！

　　6. 掐著她扔掉所有Online领的虚宝，全丢，不然退不出来。

　　7. 逼她去做忏悔。忏悔。忏悔。

　　这不是从零开始学，是从负一万开始的故事。

　　...

　　...

　　她很有勇气，能把自己活得如此凄惨。

　　我更是勇气惊人，我硬捡了一个负一万，试图拯救她。

　　我肯定救世主情结发病了。

　　....

　　这真是一人抵三人份的剧情综合大礼包。

　　我可能专门从垃圾堆捡标本来观察的？

　　因为她中间历经太多通灵人，而且剧情太过荒诞，真妄纠缠的乱七八糟，
　　最后我不得不打开自己的封顶老号，亲自下去回系统内逛了一圈，走了七八间宫庙，聊了一堆天，这才找到最初最初痛打她的第一个源头。

　　────打爆我家这位新学生的原因呢？

　　她就是爱跑庙，有一天坐在庙埕边吃东西，很靠近石狮子，好像还有跨人家的狮子拍照啥的，赶不走。

　　而那天人家无形刚好有活动，看她非常碍事，非常碍眼........

　　嗯，就这样。

　　──── 一场因为坐在庙埕吃烧酒螺引发的血案。

　　从此之后防御一破破了十年，人生痛苦不堪，花费数十万元，中间还历经一堆错误的修法，恶劣的邪师，越搞越破，越搞越破。

　　再爱乱拜啊。

　　再爱跑庙啊。

　　再跟鬼神做交易啊。

　　再爱领虚宝啊。

　　再幻想自己是哪个神明的乾女儿乾儿子啊。
　　到底谁把你当成亲了？哪来这种谜之自信？

　　哪个大神尊若真心把你当成亲，带你十年，拥有的知识不会差我太多好吗。
　　出手就是优雅两个字，绝对不会看起来如此傻逼。

　　更何况把自己搞成这副德性，还到处被骗钱，又被一堆鬼轮流占体，可怜的要命。

　　结果很明显，就是根本没有任何神明把她当成亲！
　　十年来的游戏都领假的。
　　多可悲的法门，多凄惨的骗局，神鬼与邪师的共谋。

　　后来我就跟第一关起头揍人的庙神说：

　　“哥，庙埕这事儿就这样吧，以后这女的就算我学生了，你就别再。”

　　“我罚她也早罚完了，随你。”

　　“哦。也是。”

　　“后面是别的同僚打的，我管不著。你去问XXX。”

　　居然有这么可悲的事。

　　害我多认识了好几个系统内怪咖。

　　“......对了，哥你这揍人的法器看起来挺好使的，帅，也借我揍个人耍耍？”

　　“你要揍谁？名字。”

　　啊多么直白不做作的兄弟。宁可帮我毫无理由随便捶人，也不愿意出借法器。

　　＊

　　出乎意料的是，我跟各家宫庙神坛邪师背后的神灵都寒暄完，和乐融融。
　　不知道为什么我完全没有动手的欲望。

　　我以为我再度下界，还是会拔剑，
　　可不知道为啥欲念全消。

　　0。

　　我看着那个在我净眼之下，不断切换鹿脸、马脸和诡异脸谱的妖魔，再看看它背后的庙匾，
　　金光闪闪的“玉皇殿”三字。

　　我只想笑。

　　可怜的人们啊。
　　这是妖物，吃饱香火的妖物，你们到底在拜什么啊，可怜。

　　“对不起我以后不碰你学生！对不起！”

　　“算了啦我也才刚收，这位哥，你别担心我不动手，但你这张脸....到底啥东西啊。”我直问。

　　即使看得到原形，但我也说不出它学名是啥。
　　一种组合妖魔？啊算了算了。

　　“.......”

　　不过，它很坦白告诉我它高踞玉皇殿的经过。

　　我笑了笑。当然也没动手。

　　那孩子为了庙埕狮子被天罚揍歪的事已经够可笑了，我不用锦上添花多一桩可笑。

　　我只想说哦，没有法眼净的，全都滚出圈吧，别再这儿傻傻的当人肥料，
　　瞧瞧你拜的惹的，是什么鬼东西。

　　事实上，我不太确定我现在是法眼净还是慧眼。
　　处在一个定义困难的状态。

　　可能闭关再冲一波才能确定，总之目前很够用就是。

　　＊

　　哦，还没完，还有个该死的斗灯。

　　斗灯事件。
　　这孩子还惹了别的宫坛，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就有趣了，斗灯事件是通灵人下的手。
　　下手非常狠辣，跟我小时候有拼。

　　玉皇殿妖物介绍我去找另一个顶着瑶池金母头衔的家伙，说孩子的元辰灯是瑶池的学生压的。

　　我耸耸肩，没错，跟孩子挤牙膏的自述似乎对得上，慈惠堂母娘系统，
　　所以就慢悠悠的晃过去，看一眼，久违n年的大地游戏。

　　它讲，它控制不了它旗下的邪师了。

　　我看了看，嗯，确实。法力不够了。

　　人间太难。

　　“啊你...不然你说说你能对这件事做什么啦。”我就很直白很不做作啊。

　　“我只能把灯的连结减弱点。”

　　“斩不断？”

　　“没办法。”

　　绝了。

　　居然还有这种事？

　　自己搞出来的灯，自己断不了？

　　到底问题是谁，是孩子，还是通灵人，还是这位法力不济的灵，我实在....

　　一言难尽。

　　“但灯压在你宫内耶，你帮这孩子减弱连结。剩下我自己处理。”

　　看到这么尴尬的，我也没动手。

　　那不是我克制杀心假装Peace，而是荒谬，
　　荒谬到我连捶人的念都一丝不起。

　　人们要为自己的愚痴负责。

　　一切都很荒谬。

　　＊

　　我半挂在系统内一日一夜，才又晃出去。

　　睡梦里，有NPC拿着一本笔记本图册在那边指认，还说话：

　　“那个某某，跟传说中的不一样耶。”（看笔记本）

　　“传说某某很神秘有距离，但.....原来某某讲话超搞笑！很亲民！跟大家很像同学！”

　　我都不知道我还留有什么黑历史传说，肯定不是什么能直视的东西。

　　太尴尬了，而且还有一种形象裂开的感觉，吓得我立刻戴好面具又登出了。

　　Online里面还是一样闹爆。非常莫名。

　　＊

　　我以为我会暴怒捶哪个邪师邪灵，没想到最后我谁都没有捶。
　　气氛很和平。大家都很客气的聊故事。

　　而我回来，只想捶我家的新学生。

　　你脑袋进了萝卜是不是？

　　傻逼。
　　比我年纪还大，还能傻成这样。

　　一傻还周游列国傻十年。
　　每间大小庙神都跟我摊手说是你新学生自己傻，还沉溺在幻想认亲，爱跑庙。

　　别人都坏，但也要你够傻，才能周游列国被辗转骗十年，人财两失。

　　道不言寿根本不是因为我跳级，是有人马齿徒增。

　　....

　　就是有人爱用本灵修法。

　　爱用灵山附体修法。

　　爱用启灵点灵，爱用本命元辰灯。

　　你就用。再用。
　　用越多，反噬起来伤害越大。

　　现在可好，本灵被打爆的时候，整个肉身全坏，不管找多少气功师灌气都补不上了。

　　孩子你知道为何那么多.人.轮.流灌气都救不了你吗？
　　为何大家灌一灌你都会自动漏气？整个气场迅速崩溃？你知道吗？

　　你知道本灵爆炸有多难补吗！？

　　纯佛法就只有拜忏和楞严能救，偏偏又不认真忏。

　　外道方法就很邪门了。

　　要嘛重接一个外灵硬塞入体内撑著，
　　但这样她会陷入下一轮外灵支配的回圈。一辈子依赖外灵。

　　而且换我哪天不爽把外灵强抽出来，她又再度打回原形，彻底崩溃了。
　　给我留个惩治破门学生的尾巴就是了？

　　真正能把她救起来的第三种，我得去掏个真元概念的东西偷偷塞进去，重新培元，慢慢黏破片。
　　还要找纯度高、有修为的那种，咳。

　　孩子你知道那是啥恐怖的意思吗（扶好面具）

　　我收学生的第一周我就得出去让人血溅五步的意思你知道吗。

　　如果不登出的话我会是个多诡异多变态的外道仙人你知道吗。
　　连我都TMD受不了我自己你知道吗。

　　算了，你现阶段不用知道。

　　你不会想知道。

　　你会想吐。

　　会哭著吐我一身。

　　＊

　　这孩子我看穿了。

　　她一直幻想自己是白心慧，可跪了半天，最后连求当个白心琪都不得，

　　不得不哭著爬出来，被迫要像小冷一样学。

　　然后她也没小冷那种气魄、横绝和脑子。

　　最后所有人的缺点都有，优点都无，四不像。

　　接下来，就是挑战我怎么教四不像了（沉痛）

　　＊

　　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从何开始，对谁的事好像都很难真的动怒了。

　　即使是邪师，是恶鬼神，或什么，都一样云淡风轻，懒得动手。

　　就是好笑。

　　我看到孩子们气急败坏的提刀要去行侠仗义，想帮我家这新学生出头，就想笑。
　　去吧。练练手，看能不能长点智慧。

　　不过，打完后孩子们都会长大吗？都能站在高处看风景吗？

　　或许会，或许也不会。

　　其实一切都是空，也都在坛城中。
　　诸相非相，真空妙有，每一次每一次都只是镜花水月，人心一瞬的欲望交错。

　　我又想起那个曾经困惑著我的问题：

　　你的剑为谁出鞘？

　　这三天我就在心底问问自己。

　　可不知道为何一点冲动都没有。

　　彷佛，世界本该就这个模样。

　　唯一的冲动大概是，我想拧著这孩子的耳朵，一边数落，一边任她哭得唏哩哗啦，一边硬把她从险道火宅扯出来。
　　可能放不下的，就是成为指导者的责任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