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繁花录》白祖母

1、第 1 章

　　方词从西角门转进院内，抬眼打量客厅见无人，便问身旁明月：“灵儿回来了么？”。

　　“回姑娘，林姑娘还没回，但张火晌午的时候跑回府，让我给您说，姑娘让您晚饭先吃，别等她。”

　　方词听罢道：“大老远差人回来，只说了别等她？罢了，这天都黑成这样了，我们先吃吧，就先不管她了。你去跟章姑娘说，灵儿晚上不回来吃晚饭，要不要与我一起儿吃？去吧！”

　　“是”，明月转身便去。

　　这章姑娘是林灵去云南时带回的女子，众人皆不知来历，只听林灵手下李金与众人闲喝酒时说起一二：

　　原来说章茴是当地一村寨首领之女，部族反叛，害了她全家，父母大哥二哥皆亡，只剩她与一幼弟跑出，慌乱中幼弟又走散，林灵带兵平叛时偶遇章茴，也不知林灵怎的与其言语，这章姑娘便与林姑娘回了京城，路途遥远，且诸多阻碍，二人在一路上互相扶持竟渐渐生了情意。

　　众人问李金，“那林大人也没替这章姑娘讨个说法？”

　　谁知李金立刻收起醉态，伸出食指抵住嘴巴，嘘了一声道“这可不能说，这可不能说！”。

　　前门护院立刻拍着桌案笑道说：“想你是不知道，还在我们这装呢吧！啊？！”

　　众人起哄皆笑。这李金素愿卖弄些小道消息在众人面前显示自己地位，禁不住大伙儿这般挤兑，于是便道：

　　“那那那，可别说我不知道，我是怕说了外人知道，害了咱林姑娘，你们既然不信我，我就说给你们听，但当你们是弟兄，可别害我说与别人！”

　　众人皆摆出兄弟架势来凑近耳朵细听。原来，林灵借着剿匪名义，杀了叛乱部族，皇上旨意是能诏安的诏安，但不知当地人是真的不服还是有心被诏安，反正是被林姑娘不等分辨的一个不留的灭了口。只可惜，章姑娘的幼弟说是被这些人害了，但尸首未见。这章姑娘孤身一人，无处依靠，本想寻了短见，但林姑娘劝她说，兴许幼弟跑出也不一定，毕竟未见尸首，若是跑出，也必定远离此处，于是劝章姑娘从长计议，慢慢寻找。章姑娘这才与林灵回了京城住在林府求个安身之处。

　　林老赖又问：“这方姑娘可是秦淮河上的绝色美人，听说那些达官显贵想见一面都难，跟了林大人已是难得，她如今又带回来一个，方姑娘不恼？这章姑娘又是何等颜色？”

　　李金听罢，先竖起大拇指，然后道：“要说起方词姑娘，还真是有大家风范，见咱林姑娘又带回来一姑娘，非但没恼，还好生照料着。而这章茴姑娘，我看也不是寻常人，我跟着一路，竟没见她对人笑过，也很少有话。脸冷冷的，人也冷冷的，只是见了咱林姑娘才略微动些神色，但只要一开口说，必定都是要紧的事，人虽不如方词姑娘漂亮，但也是个美人，只是过太冰冷严肃了些，让人心生畏惧。她那通身的气派，竟不像是部族的首领女儿，倒像是皇帝的女儿了。”

　　众人听了之后，更是勾起了好奇心，围着李金问个不停。

　　再说这边，林灵从朝中下来后，怒气不止，回家后直奔方词房内。

　　“睡了？”林灵悄悄进了房问。

　　“今儿个巴巴的遣人回来，就为说声晚饭别等你，你在外两月，送了章姑娘回来停了半日，之后几日都不见你，我也是白记挂你！”方词背对林灵卧在床上，赌气嗔怪林灵。

　　“我急忙回京，当时人多事多，也不好多说什么，京里还有几件要紧的事，没办法，我只得在外面熬着弄完。但这些日子我真的很是念你，今天实在着急，时间太紧，我只能说那一句。”

　　说罢，林灵又长叹了一声道：“咱先睡吧，别的话明日再说”。

　　“你怎么不去找章姑娘，我这些日打理戏院，打理你这个家，着实疲累，我没气力与你顽，你去找你的美娇娘吧！”

　　方词话中有怒意，但语气又是平和。林灵知方词这是怪罪自己，也不敢争辩，也知她是正话反说，自己若真走了，她岂能不恼，于是也不管她说了什么，略略洗漱后就躺在了方词身边。

　　“我知道娘子辛苦了，娘子这般委屈，我还来劳烦，实在该死啊，我明日去书房自罚，让娘子好好休息，只是分别这么多日，我很想你，今晚就念在我也是疲惫的份上，别让我再跑了，可好啊？”

　　方词听了林灵这话，又恼又不情愿：“你……！”

　　不等方词说完，林灵便从身后抱住方词，笑嘻嘻的哄了半宿。

　　许久未见，二人当然想念彼此，即便方词还恼着，但林灵着实缠的方词推脱不开，方词也不想真的撵她出去，二人你来我回，最终方词还是抵不过撩人的思念，二人便在红鸳账内赴起巫山之会……

　　而这边宫内，苏念贴身宫女木槿对苏念说：“太子妃，林姑娘下朝直接回府，听说朝中今日有人参了李谦大人，想必林姑娘心里有气，何况在外奔波两月，她身子也受不住啊，这才未来看太子妃您吧。”

　　“呵，我知道，也怕她府上也有人等着她，让她着急吧！况且，萧鸢的事也让她不痛快，说不定怨恨着我呢。”

　　“太子妃，您别多想，林姑娘不至于的，这也不早了，您先歇息吧，明日我遣人去问问。”
　　“不必了，你也歇去吧！”太子妃侍女木槿欲言，但见苏念神色倦怠，便收住了口，服侍苏念睡下后，自己便歇去了。

　　苏念虽卧在床上，哪能睡着，萧鸢之事多少是自己不对，虽不坦荡，但有一次见林灵勾着萧鸢下巴，快乐甜腻，心内大为不悦，又哪能让林灵如意，想着想着，又十分恼怒，怨恨林灵。也不知多久，才蒙蒙睡去。

　　“灵儿，今天你入朝可顺利？”方词、灵儿二人甜蜜后，方词缠在林灵身上问。

　　“李谦被参了，我在外面不知朝内发生了什么，但走之前见了李谦一次，他不清不楚的说了些关于薛子峰的事，怕是他抓了薛子峰什么把柄，于是动了他，薛子峰老爹便找人动了李谦。李谦也真是的，虽然正气，但情商太低啦！”

　　“情商？这又是你家乡话？”
　　“是啊，就是笨的意思。”林灵与方词热闹后，本就没了力气，也不想解释。伸手把方词搂下来在怀内，片刻便睡了过去。方词摸着林灵的脸，借着月光看着身边的人，回想这两年的时光，感叹了一番，不知不觉也就睡着了。

　　方词原是江南名妓，见过多少公子王孙也未曾倾心，偶一日，一落魄少年在门外看方词以文会友，众人便自觉文采飞扬，结果这落魄少年笑话他们写的这么烂，还想会友，真真是沽名钓誉。方词见他虽然落魄，但却无愁苦神色，双眼中反倒是透着笃定沉稳之色。于是便呵退推搡他的众人，邀他来展示下才华，这少年笑了笑，随口便以方词的绝色风姿吟出一首诗出来，文采飞扬，惊艳在坐众人。随后林灵便破了她立的诗关，得与她游船上共度一天一夜，而到了晚上，这美少年要沐浴，又要了套衣服，等收拾妥当后发现这少年竟是一俊俏姑娘，姑娘张口便问了些奇怪的话，什么现在是什么朝代、谁是皇帝，方词以为她是穷乡僻壤长出的孩子，不知世事，谁知行事作为又颇有见识。问她身世，也只说些让人不懂的话，穿越、自由、她家那里有电话飞机什么的。方词觉得有趣，知她无处安身，就收她在身旁服侍，林灵又想出些歪主意，写了些从未见过的戏文，找了人演了，不足一年光景，就赚了一大笔银钱。

　　这一年之内，从未对人动心的方词竟与林灵产生了情愫，偶一日，林灵问她可愿与她离开此地，方词只当玩笑便应了，谁知林灵立刻拿出赚的所有钱来给方词赎身，转日就安排了车马带方词离了这里。方词就这样鬼使神差的跟定了林灵，二人一路进了京城，选了房址，买了佣人，自己也摇身一变，成了林府的女主人。

　　方词也未曾想到，转眼间便身得自由，又有眷恋之人相伴，于是也有了持家相夫教子的心，许了心意与林灵相守，可未曾料到，林灵故事里的前世恋人，竟是当今太子妃，今唤苏念。

　　几番因缘际会，林灵借着运道，还某到了个差事，差当的越来越好，朝内又有人帮扶，官还升了起来。

　　林灵虽为女儿，却有人杰之气，方词见过人不在少数，唯独觉得林灵让人难以看尽。林灵所思所见皆不是当世有的见识，谈吐间也透着不是这个年纪的淡然。这让方词再难与其他人相近，总觉当世再难遇到林灵第二，若选个终身的伴侣，还有谁当配自己呢？但让自己没想到的是，林灵虽然待自己极好，但总是有着不安定感，她总是说自己不是这时代的人，所以有种游戏人间的顽劣感，后来更是带回来其他女眷，让方词气恼。

　　但另外一方面，林灵又使方词获得极大自由，如今开了西洋戏楼让方词全权操持，不困在家中无聊度日，当方词觉得林灵无所不能时，又发现无人时，林灵又时常一个人在角落里悲切，孤独感浸染着周围的夜色，又让方词心疼不已。方词思来想去，恐天下也再无人让自己如此动心、如此快意，思想之后，心中也渐渐消解了一些不悦之事，事已至此，也无它法，想着不如大度成全，可天下事也不是一句成全就能尽如人意。

　　二人之前在上京路上结识了一受伤的侠女，林灵一路照顾，二人你来我往竟生出情意。到了京城后才得知，这萧鸢竟然是当朝大将军之女，在军中挂职，被称为萧巾帼的萧鸢。这萧鸢从小就不喜男人，与林灵相识后，二人便动了相爱之情。萧鸢被突如其来的情意乱了方寸，便找自己从小玩伴——当今太子妃诉说心底秘事，太子妃觉得萧鸢如此飒爽之人到底看上了谁呢，于是便让萧鸢叫此人过来替闺蜜把把关，没成想，来人竟是林灵，与自己一同坠入另外时空的恋人，等二人再见时，已是来到这个世界的两年后了，所有事情早已面目全非。

　　林灵口中的苏念已为太子妃，薛丞相之子薛子峰最近又张狂的要与萧鸢结为连理，方词只觉得来了京城后一天消停日子都没过上，发生的事实在奇幻又诡谲。本想着先帮林灵的感情理顺，没想到林灵好友李谦又被薛家弹劾，苏念本说让太子出面干涉此事，不知怎的，太子不止没救李谦，而且又赞同薛子峰娶萧鸢，林灵得知后心中气极。等林灵从云南回京得知这二事后，心中大为不悦，于是这才引出林灵回京也不看苏念的事来。

　　而从云南带回的章茴，此时一脸冷模，独在桌前望着院内，把玩掌中蛊。不知多久，见林灵回来，直径入了方词房内。一双丹凤眼轻轻下翻，手指沿着蛊盅边摩挲几下，起身走到床边，面若寒冰，眼无暖意，独自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