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无悔》再夏雪

2、似是天定的邂逅

　　炎炎夏季刚过，可入秋后的这几天的午后依旧灼热。
　　闻怜雪揉了揉松懈的双眼，向窗外眺了眺，接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怜雪，你今天可别想逃了，我们几个会监督你直到你下楼的。”
　　“一定地下去吗？你们看，外头太阳那么大……况且今天不是我们班打比赛啊！”好不容易把眼睛撑得大些，闻怜雪可怜地瞅着一脸怒火的班长诸葛悠，又瞧了瞧包围在她四周的好友，喃喃开口。
　　“你还好意思说啊？！”诸葛悠双手插在腰间，严厉的目光直直地扫射在闻怜雪身上，“昨天是我们班打比赛吧？所有人都去操场加油助威去了，就除了你闻怜雪！今天再怎么也要把你揪下去，刹刹五班那‘橄榄’队的气势！”
　　“‘橄榄’队？”闻怜雪疑惑地看着诸葛悠，“怎么那么奇怪的队名？”
　　不说倒好，一说诸葛悠便来了气，“你昨天没下去自然不知道，五班那群人把篮球当橄榄球打，偏偏那裁判还不吹哨子,简直可恶!所以你今天可别想逃了,认了命跟我们下去吧!”
　　“好啦好啦，我下去就是了，不逃，一定不逃。”闻怜雪认命地低下了头，暗暗苦叫。
　　“有觉悟就好。那么现在我们下去吧。”待闻怜雪刚从椅子上站起来,便被诸葛悠一把拉住了，“大家下楼吧！”
　　“呃……万一待会周先生来教室发现一个人也没，怒发冲冠怎么办？毕竟我们初三了……”
　　“他不会的啦！况且，谁规定了初三就不能过‘普通人’的生活？我们也需要调剂压力的嘛！好啦，怜雪，你也别再找借口了，走，下楼了。”
　　“是，老大。”想到昨天当她独自坐镇教室，周先生鬼魅地出现在她面前又消失得没留下一点痕迹，闻怜雪不禁打了个寒战。或者，下去还是个比较正确的选择，虽然现在她是被逼的。
　　可是，该逼的人应该不是她闻怜雪吧？想到这，闻怜雪不禁望向她最在乎的好友夏紫榆，那个外貌也并不十分出众，淡然静默，却拥有一刻颗非常美的心灵的女孩子。不出闻怜雪所料，她正坐在一角落，啃着她的小说书。
　　“那个……紫榆，你今天不下去吗？”迈出门前一步，闻怜雪突然止步，向夏紫榆问道。
　　“恩，昨天下去过了，今天不想下去了。”依然是一副淡漠而带着些懒散的语气，令闻怜雪有些进退两难。
　　“恩……那我下去了。”闻怜雪有些失落。
　　已经快三年了，自她认识夏紫榆那天起，她便下定决心要与她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
　　三年来，她几乎把所有傻事都给做尽了，陪她一起在体育课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发呆；在她沉默不语时扮演小丑只为让她开心起来；一向动作慢条条的她为了陪伴她一路回家，为追上她的步伐，在最后一堂课就匆匆逞早理好了书包，以小跑的速度赶上她的步伐，只为觉得如此便可常伴她左右，在她需要自己的时候第一个就能找到身边的自己。
　　或者在旁人看来，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又或许，认为只会发生在痴情男女对自己心上人身上的事，闻怜雪却做了，而且一做就是三年。班里人对此都是有目共睹的，即使是与闻怜雪是非常好的朋友诸葛悠，萧默然也知道，闻怜雪对夏紫榆的偏心有多大。
　　可三年快过去了，眼见着再没多久就要毕业了，夏紫榆对闻怜雪的态度还是忽冷忽热的，唯一稍有改善的是闻怜雪不必再在最后一堂课匆匆地去整理书包了，因为夏紫榆会等她一起回家。
　　为此，闻怜雪曾激动得差点落泪，以为终于可以同夏紫榆成为私密死党一般了，可之后还是发现，夏紫榆只是愿意让她陪她一起走回家的那段路了，而绝大多数的时间里，还是闻怜雪的唱单簧中度过的。
　　收回对过往的回忆，闻怜雪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她认为自己该满足了，因为现在夏紫榆至少会回应她的话，会与她谈论一些她感兴趣的话题，会等她一起回家了。也许她在夏紫榆心中及不上冷清琦、贾善雅，因为她们三人组成的三剑客，是容不得她闻怜雪加入变成四角剑的。虽然深知这一点的闻怜雪也有悲伤，难过，嫉妒，可她还是决定把那些伤感掩留在自己心中。
　　“老大，我们下去吧。”这下闻怜雪向诸葛悠伸出手，却突然发现诸葛悠已不在她伸手可及的范围内，不知何时已经与冷清琦、贾善雅一齐站在了夏紫榆身边。
　　随着夏紫榆一声形似猫叫声的“不要呀！”不一会她便被带到闻怜雪身边。
　　“走了，下楼了，再晚就刹不到五班的锐气了。”诸葛悠一边这么说着，另一边看着忙道歉的闻怜雪与翻白眼的夏紫榆，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路走至操场，两旁的绿荫处早被占了席。无奈一行人只得各自找地。而以班长诸葛悠为首的十来人便站在近五班场地的一边占了块地方，等待着这场即将开始的校篮球赛。
　　“大家记得为六班加油哦，把五班的油漏漏光！”诸葛悠刚在这头说完，就又匆匆跑到另一头继续通知。闻怜雪看着在烈日下不停奔波的诸葛悠，不免联想到“同仇敌忾”这样的词。虽说本不该由此加剧班与班之间的矛盾，但如今这阵势，就像是弓上之弦，不得不发了。
　　随着一声哨扬，场面温度也急剧上升，整个被烈日烘烤得万般灼热的大地，也渐被更为激烈的呐喊声一浪又一浪地掩盖下去。闻怜雪自己的声音自然也被淹没在一片呐喊声中，不久就感觉自己的嗓子也有些干涩了。
　　然而，就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一个篮球在人声鼎沸中从天而降，不仅砸上了她的头，紧接着又反弹砸上了萧默然的头。
　　本就被烈日晒得有些头晕目眩的闻怜雪满肚子的怒火也就被这么一砸再也遏止不住了。
　　“喂！你会不会打球啊，怎么把球往人头上砸！”
　　过来拾球的人看了看闻怜雪，只是微微笑了下，就又奔赴球赛中了。
　　这态度在闻怜雪看来着实是恶劣极了，她回头看了看正捂着被砸中的脑袋的萧默然，立刻大声向那个背影叫道：“脑子有问题啊！打不来球就不要打啊！”
　　“怜雪，我没事。”萧默然见状立刻拉住了闻怜雪的衣服，“那种人，不要去理，我没事。”
　　“可是……算了，你没事就好。”闻怜雪说着又看了看球场中的那人，嘟哝到，“我终于领会到你们昨天的心情了，五班的，真是太没素质了。”
　　刚想平复下心情，五班一边又传出了高亢的叫嚣声。
　　“那边的谁啊！凭什么说我们的军军！”
　　不用回头也知道，定是五班那些女生后援团在张牙舞爪了。闻怜雪慢慢回过头，接着用极其不屑的眼神打量她们，指了指刚才砸了她与萧默然的脑袋的人，说：“军军？就那打球不长眼睛的人？！”
　　“操！你这丑八怪才没长眼睛！”
　　闻怜雪听得此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话说她本就是对那些出口成脏的人一向反感，偏偏对方还同时身为女性，再加上她们还这般叫嚣，闻怜雪自然是压抑不下去了。
　　“你们还有是非观，有丁点素质么？除了骂粗话还会干什么？就为了那根不会打球还打脸充胖子的葱？太可笑了吧？”
　　“你！”其中一个女生气得差点向她这边冲过来，却被中场休息的那个似乎叫军军的家伙拉住了。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女生竟然笑了，立马从一只母老虎变成了一只小绵羊，极其娇媚地递了瓶水过去，一副全然没有生气过的样子。
　　“真恶心。”闻怜雪等人见此都翻白眼把头转向另一边，这场战火也就由那么一副场景的降临而收场。
　　然而，在这整个过程中，只有一个人彻头彻尾的置身事外，她就是夏紫榆。
　　这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特别是追在夏紫榆身后三年的闻怜雪甚是清楚。只是这一次当闻怜雪在事发后无意瞥到夏紫榆的时候，发现夏紫榆竟在炯炯有神地盯着六班蓝架一方。
　　出于好奇，闻怜雪伸出手在夏紫榆面前晃了几下，向着夏紫榆目光追随的方向探望过去，然后不解地问：“紫榆，怎么了？看什么看的那么出神呢？”
　　“怜雪！怜雪！你看到了吗？”夏紫榆的一只手突然紧紧地拉住了闻怜雪的胳膊，惊喜的口气不下于是中了五百万的彩票一样。
　　“看到什么了？”站在烈日下头本来就晕乎乎的闻怜雪，再加上之前又被五班那恶心男生用篮球砸了脑袋，现在看着夏紫榆另一只手指的方向就更犯迷糊了。
　　“帅！……帅哥啊！你看你看，六班那个！现在正在最左边跑过来的那个！”
　　“哪个哪个？”闻怜雪可怜地推了推她那五百度深的眼镜，继续搜寻夏紫榆口中的那个帅哥。可找了半天，依然没看见夏紫榆指的那个帅哥。
　　“就是那个！那个啊！现在正运球那个！”夏紫榆的手继续指着方向，这下闻怜雪终于看清了。那个男生有着较为黝黑的皮肤，笑起来却特别清爽，只不过……
　　“怎么样啊怎么样？啊……为什么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我们学校里还有这样的帅哥存在！怜雪，我爱上他了，怎么办！”
　　“啊……？”回神看了看从未如此兴奋的夏紫榆，闻怜雪又皱了皱眉，“外表是不错，只是……他的头发太长了。男生，就该有男生的样子，头发到颈那么长，一定不是好人。”
　　奈何兴奋的夏紫榆似乎一句也没听进，继续对着那个场上来回奔跑的身影大肆赞叹……
　　终于，随着又一声哨扬，比赛结束了，五班凭借着他们无敌“橄榄”精神赢了六班，六班的沮丧之情也可想而知，而闻怜雪所处的二班也没好到哪去。
　　除了一个人……
　　夏紫榆。
　　因为她似乎遇见了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王子。

　　校篮球赛也就这么过去了，五班终以超级无敌的橄榄球式打法坐上了冠军之席。然而，当初闻怜雪所认为的夏紫榆的怦然心动只是一时的却是错误的。
　　篮球赛已经过去近半个月了。在这半个月中，夏紫榆与闻怜雪的交流大有长进，甚至让闻怜雪觉得近三年来她们的谈话都不如这小半个月来的密集。只要闻怜雪一被夏紫榆逮到，就不得不提六班某某人的事情。更糟糕的是，也不知班中某些无聊人士听了些闲言碎语，吃撑了真没事干，竟托了关系把那人的名字给打听了出来。不仅如此，校草风云开始在二班人群中蔓延，之前曾不为二班人所知晓的年级三校草浮出水面，分别为五班首草邵文军，七班次草袁扬以及六班秀草洛子浩。
　　既是风靡话题，自是逃不过闻怜雪与夏紫榆的耳朵。
　　当闻怜雪得知那天用球砸了她与萧默然脑袋的人就是被称为首草的邵文军时，不免做了个想吐的夸张动作。而当夏紫榆得知她朝思暮想的人叫洛子浩时，闻怜雪一天中所能听到最多的字就变成了这三个。
　　“怜雪，我又在想洛子浩了！”
　　“他有什么好想的，一定不是好人！”
　　“你说如果我要是有他照片，就是死都甘愿了啊！”
　　闻怜雪幽忧叹了口气，看夏紫榆是根本就没把她的话当话听进去的意思了。可是不得已啊，现在她每天想的最多的事就是怎么样让夏紫榆不再想那个叫洛子浩的人。
　　“好吧好吧，说不定人家都已经有女朋友了呢！”
　　“咏琳说他现在还没有呢！”
　　“那要不……去表白吧……”闻怜雪再叹一口气，心中暗自责怪那个把洛子浩有没有女友的事都打听得人，想现在无论自己怎么说都是无济于事的了。
　　“我不去。”夏紫榆看了看窗外，“很唐突。”
　　“那就忘记吧！”憋着气挤出这句话，闻怜雪接着说，“说不准他明天就会有女朋友，而你又不肯让他知道你对他的心意，所以，还是忘记吧。”
　　夏紫榆有了些动容：“是啊……可是……”
　　“一见钟情的爱情并不牢靠。况且，你还记得子宣说过的话么？‘既然无缘，何需誓言？’”
　　夏紫榆听了之后不再说话了。而接后那几天，一切正常，惟独没有再提到洛子浩。
　　这不禁让闻怜雪松了一大口气。可之后发生的一切，才让闻怜雪意识到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什么叫天不遂人愿？
　　就在闻怜雪自认为夏紫榆开始遗忘洛子浩的第四天，下一周秋季郊游活动的喜讯被班主任周先生带进了三年二班。
　　说到周先生，并不是学生对老师的尊称，而是因为他名“先生”，恰好又做了老师这一行。这会他依然不改他那严谨的面容，说道：
　　“下星期二举行秋季考察活动。但是因为车辆问题，我们班要被拆开来安排到其他各班之中，现在大家先把小组分一下。”
　　在听这话的时候，闻怜雪就油然滋生了一种不祥的感觉。看了看夏紫榆，她也正紧张地盯着周先生。
　　这一瞧，闻怜雪更紧张了，她知道自己的紧张是与夏紫榆截然不同的两种紧张，她也不止一次告诉自己，这不是小说，所以绝不会发生那么巧的事情的。于是分好组，她便把所有的目光聚集到了周先生的身上，等待决定她与夏紫榆的命运降临。
　　待所有组条上交到周先生手中，他略微瞄了几眼，清了清他的嗓子，“荷佳梦小组，跟一班的1号车，单咏琳小组，跟三班的3号车……诸葛悠小组，跟六班的六号车……”
　　“诸葛悠小组……跟六班6号车……”或许之前的话闻怜雪都没听清楚，但惟独这句话她偏偏听得太清楚不过。她痛苦地看向夏紫榆，发现夏紫榆的双眼正发出炯炯有神的光。
　　完了……闻怜雪心中惨叫，不理解为何小说中的戏剧巧合如今竟会降临到她们的头上。
　　不过无论如何，闻怜雪心中始终认为，若她们那天坚决不下楼，也就不会看见那个叫洛子浩的男生，紫榆也不会这样迷恋上他。
　　但是，若不是他，紫榆与她闻怜雪也不会有最近那么多的交谈了吧？烦恼归烦恼，可每当她看夏紫榆谈及洛子浩便眉开眼笑的时候，她自己也会开心起来。因为那些时候，她才会感觉到她与紫榆之间的距离很近，才能感觉到死党之间那种特殊的贴近。
　　“哎……”一声苦叹，闻怜雪干脆把正个头靠在了桌面上，心中又不免暗暗悲叹：这局面，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