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上寒烟翠》陆麦

1、初遇

　　七年的时间不算长，但是也绝不短，在七年的时间里，季寒烟真正了解什么叫做距离——例如她和秦波的距离，例如那相隔七年的距离。

　　季寒烟依旧打开□□，电脑屏幕上秦波的名字是亮着的但是她不会去打招呼，因为没有必要，他们已是陌路。如果几年前别人告诉季寒烟：“你和秦波会有视而不见的一天。”季寒烟是不会相信的，因为她深信：即使她和秦波会分开，也还会是朋友，那种很好的朋友。可是现在，她和他可以无数次地遇见，无数次地视而不见，从初时的刺痛到现在的麻木。

　　和秦波的遇见像小说里描写的一样，瓢泼的大雨，但是寒烟的心情是万里晴空的。因为要开始新的生活。三年的初中生活结束，开始的是艰苦而又充实的高中生活,那是寒烟的姐姐形容的，她说上大学的人都会怀念高中的生活，事实证明她是正确的。9月的天气总是多变，台风时不时地总要发疯。虽然N城总受台风影响，但是狂风暴雨能把夏日的奥热全部刮去，寒烟喜欢这样。

　　开学第一天很乱，寒烟是走读的，没有大包大包的行李，她在学校的黑板上找到自己的名字，1班，很好找嘛。教室已经坐了很多同学，班主任是个年轻的男老师，很好相处的样子。寒烟找到了初中同学张倩雯，很好很好的朋友，“寒烟，这儿！这儿！”寒烟笑着坐下，她们旁边是张安，一个美丽优秀的女孩。她们相视而笑，新的开始，真好！

　　班里的同学都来了，班主任示意大家安静：“同学们，这是你们高中生活的第一天，可能你们会觉得很新鲜，但是接下来你们会发现，高中生活很辛苦，但是会很充实，三年的奋斗会换来你们一生的幸福，很值得。好了，现在形容很多没有什么意义，明天开始正式上课，你们先去领书，我想我们需要一个临时班长，就让秦波来担任吧！秦波，上来拿份班级同学的名单，你带几个男生去教材科领书。”寒烟看见一个男生走上前，瘦高的身材，很好看的侧面，旁边的张倩雯骂开：“奇怪，凭什么班主任让他当临时班长？！开学第一天就搞特殊！”

　　寒烟和张倩雯在座位上聊着暑假的趣事，秦波带着一帮男生回到了教室，寒烟她们坐的是第一排，桌子上堆满了书“同学，发下书吧，语文书你们俩负责，行吗？”，秦波问寒烟。“哦，可以！”寒烟很配合地拿起书，一旁的张倩雯嚷嚷开了：“寒烟，你还没讲完呢，你在青岛都买什么了？”“先发书吧，没听见班长指挥呢，好好干，同志！”寒烟拍拍倩雯肩膀，秦波感激地一笑。

　　忙碌的上午，书全部拿到手了，但是怎么运回家呢，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寒烟郁闷。“嘿，同班同学，需要帮忙吗？”秦波手撑伞在对面叫寒烟。“我觉得你需要一个袋子，那么多书。”
　　“不知道怎么回去，没手拿伞了！”“你家在哪里？”“不远，但你应该不顺路。”“你没说怎么知道不顺路呢？”“我们那片我熟着呢，谢谢你的好意，我自己解决吧，雨那么大，你先走吧！”秦波耸肩“OK！祝你好运！下午见！”最后，寒烟打电话给家里请求了支援，那么重的书，那么大的雨，一并解决！

　　高中生活就这样慢悠悠地开始，陆烟寒是个闷骚型的人，她还是依照初中的习惯，不紧不慢，还是记着她的日记，虽然都是细枝末节的小事，但是她乐在其中。“写什么呢，才女？”秦波敲敲寒烟的桌子，寒烟用手挡住本子：“你管不着！”“对对对，管不着！您继续创作！才女！”从开学第一天的相遇到现在，烟寒和秦波已经是好朋友了，从开始的颇有微辞到现在的互相玩笑，生活就是这样。寒烟和张倩雯一样，对班主任直接点秦波做班长颇有微辞，根据班主任的解释：“秦波初中是学生会主席，有经验，成绩优秀，有实力。”确实，秦波后来的表现也证明了班主任的选择是正确的，班里同学都很服他。张安众望所归地成为团支书，而寒烟凭着她出色的文笔成了语文课代表，很清闲的职务。

　　秦波在班级混的很不错，阳光的笑脸，优秀的成绩，好看的灌篮姿势，仿佛无可挑剔，尤其受女生欢迎：“秦波，你怎么这样？”“秦波，这个东西怎么弄？”“秦波，你混蛋！”或娇嗔或责骂，他总是露出很好看的微笑，然后解决问题。季寒烟在班级也算在好学生之列，优秀的语文英语成绩，过得去的数理化，总能混在班级的前五，这让陆家二老甚是满意。但是，季寒烟喜欢在很小的朋友圈玩，张倩雯、张安、郑晓，她们都是她小学同学，总是有着说不完的悄悄话。

　　“很优秀的人，总觉得只有张安和他站在一起才不那么突兀，就像同学们乱点鸳鸯谱那样，很相配。”季寒烟在她的日记中这样形容秦波，花样的年纪，每个女孩都喜欢秦波这样的男孩，毫不骄傲、永远优秀，就像小说描写的一样。可是，季寒烟不愿用撒娇或嗔怪的方式接近秦波，她认为那是很幼稚的行为，而且秦波会不喜欢，即使他永远会对那些女孩友好、微笑。她宁愿以她自己的方式去表达她心中的感受，例如日记、例如偶尔飘过秦波身上的目光，例如努力把自己的名字排得离秦波更近。

　　“各位同学,学校马上要举办秋季运动会了，谁在这方面有特长的到体育委员陈大为那报名！”班主任张老师在班级作宣传。可能是沉闷的高中生活让同学们急需一个宣泄的方式，班里很多同学报了名，本来体育细胞很发达的季寒烟也不例外，女子四百米，不长不短，但是会很累，中长跑既需要短跑的爆发力，又需要长跑的耐力。“400米跑起来的滋味很爽，筋疲力尽之后有种焕然一新的轻松，希望我能取得好成绩。”寒烟在日记本中这样写。张老师希望1班能在运动会中取得好成绩，就让陈大为和秦波组织运动员在课后进行练习。

　　“寒烟，加油！坚持到底！”“寒烟，快点！”张倩雯她们在帮寒烟加油。“不行了，都没气了！”寒烟跑完捂着肚子直喘。“丫头，快站起来，不然对身体不好！”秦波拍了下坐在草坪上季寒烟的头。“哎，你们几个，扶她走走！”秦波对张倩雯她们说。“知道了，班长挺关心人的么！”“现在运动员都是我们班的大熊猫，当然要保护好，哪像你们几个，连后勤也不做好。”“切，你还不一样，就知道指挥人！”“你看过哪个领导人下田干活的？那是策略，你们几个丫头知道什么！”“今天就让你下田干活！咱们走！看你一个光杆司令怎么办！”张倩雯和秦波杠上了，把靠在她身上的季寒烟往秦波身边推，真走了。“唉，你们怎么这样！”“她就那脾气，谁让你说她不好了？！”季寒烟帮张倩雯解释。“班长，感觉嗓子都股血腥味，要不你帮我倒杯水来吧，我自己走走。”“行，辛苦你了，季寒烟同志，组织为您服务！”

　　倒来了水，季寒烟坐在操场草地上，秦波也席地而坐:“其实400米是最累的项目，爆发力耐力都要拼。”“嗯，本来还挺有信心的，现在，只能尽力了。”“我觉得你爆发力还行，耐力不够，后面肯定被人超，你前面跑快点吧，还有，我觉得你跑步的时候呼吸调得不好，你嗓子有血腥味就是这个原因。”“我知道什么是科学的方法，但一跑步就不行，不听指挥了。”季寒烟无奈。“也是，女生能跑你这样不错了，你到时尽力吧。组织不给你压力，保住金牌就行！”“去你的！”季寒烟用手肘顶了下秦波。“说真的，别太拼，尽力就行，你不是体育特长生，支持班级工作就很好了！”“嗯！”

　　“原来他一直在看我跑步，我跑步的姿势是不是很丑啊？不对，体育老师说我的姿势是很漂亮的，像只鹿，我喜欢这样的比喻，希望我的狼狈样子不要全被他看到……希望我能拿到一个名次，这样才不至于浪费我这两天的锻炼。还有，也希望我们班能拿到个好名次，当然，包括他。”季寒烟在日记底端画了个双手合十的姿势：“神仙保佑！”

　　听着操场上一阵阵的发令枪响，季寒烟开始紧张，“感觉心跳好快！”寒烟在检录处对张倩雯说。“你别想太多，尽力跑就行了！”“季寒烟，400米马上开始了，加油啊！”秦波拍了拍季寒烟的肩膀。“别加油了，班长，她都紧张死了，你应该先让她别紧张！”“紧张什么呀，不是和你说过了吗，组织对你没要求的，你别还没上场就光荣牺牲啊！“不和你们说了，我要上场了！”季寒烟走到跑道上做准备。“季寒烟，我们在旁边为你加油。”季寒烟朝她们比了个胜利的姿势，蓄势待发！发令枪响，起跑，狂奔――走到两三百米的时候，季寒烟已经感觉接不上气了，她现在第二名，千万不能被人超了。但是，力不从心，脚像灌了铅般提不起来。最后，季寒烟第三，快走到终点线的时候，前面两个选手都被班里同学接去了，寒烟看看自己跑道空空的终点，心里直骂张倩雯：“死丫头，光顾加油了，说好了在终点接我的。”“季寒烟，快点，后面的人追上来了。”她看到秦波在终点大喊。

　　奋力迈步，终于结束了，漫长的400米。她直喘气，秦波接住季寒烟：“走走吧，唉，你别往地上坐啊！来，站起来！”秦波拉住季寒烟拖着她走：“实在不行了，你让我坐会吧，我前面跑太猛了，没气了。”“不行！”秦波架起寒烟，连拉带拽。“寒烟，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张倩雯终于来了。“班长，谢谢您了，真是领导，事无巨细、无微不至啊！”“你负责她吧，我马上男子400了，得去检录。”“你去吧，加油。”寒烟为他打气。

　　“小样，班长把你照顾得不错么，面色红润，呼吸匀畅。”“死丫头说什么呢，休息那么长时间当然好了，又不是心脏病发，你还说，说好了来接我的，不负责人的家伙！”“班长也不错啊，强壮的肩膀，靠得很舒服吧？”“说什么呢你，帮其他同学加油去吧！”“是帮班长加油吧？！”“懒得理你！”

　　男子400米开始了，季寒烟看见秦波了，翻飞的格子衬衫，好看的侧脸。“你看咱们班长，多帅啊，肯定又是第一！”秦波没有让大家失望，看着他在终点线和陈大为那些男生击掌庆祝，看着他喝矿泉水时的完美侧脸，季寒烟感觉心都要飞扬了。

　　“那么飞扬的身影，那么优秀的人，我想我真的喜欢他了。终点线他接住我的时候，我希望时间停滞，希望他能参与我以后生命的每时每刻，永不缺席。但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还是好好学习吧，做朋友也很好，不能近近地在一起，那就做好朋友，参与他的生命。三年的时间呢，追上他的脚步……”季寒烟只和日记分享她的心事。

　　“季寒烟，你考得怎么样？”秦波敲着寒烟的桌子。“血淋淋的分数，惨不忍睹，有自杀的冲动。”寒烟挡住物理卷上可怜的分数。“我的英语很糟糕，平均分都没有。你英语不错吧？”“还行，理科的一塌糊涂，都不知道怎么向老爸老妈交代。”秦波坐在张倩雯位置上：“要不我俩互帮互助？你帮我补英语，我帮你搞定数理化！”“是个好办法！但是去哪补习啊？”“就在这儿呗，现在开始！把你试卷拿来，赵老师给你讲讲！”季寒烟白他一眼：“你看吧，很多问题的，我都不知道从哪入手。”“先看大题目，你看，你这个图就不对，难怪第一小题也没分拿，你少画了摩擦力，画这儿。”秦波指着试卷让寒烟画。“哦”季寒烟拿起笔。“笨，这儿！你画那不是和旁边的重复了么。”季寒烟看着卷子上自己拿笔的手和他的手那么近，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唉，你平常都不看书的么，基本公式都弄错了！”“你不也不看的？！”“那你能考我那么高的分数么？我全知道才不看的。”“就你能耐！现在还早呢！”“阿Q！把基本公式弄懂才能顺利攻克每道题目。”“明白了，赵老师！”

　　“季寒烟，你帮我看看这道题，我觉得老师批错了。”“我看看。”寒烟接过秦波手上的试卷。“老师没批错，你语法弄错了。这个是定于从句！你后面那个THAT不能省。”“哦，我上课没听！”“难怪！你好好看看语法吧，这是我的笔记本，老师讲的里面全有。”季寒烟递上笔记本。

　　“唉，你们俩关系不纯洁啊。”“什么呀，我们俩是纯洁的革命友谊，互帮互助！我物理化学差，他英语差，互相帮助来着。”季寒烟向张倩雯解释。“当我笨蛋呢！都是打掩护，不过你们挺配的，理科王子，文科公主，双剑合并，整一个玉女心经！酷！”“去你的！”

　　“玉女心经，我喜欢这样的比喻。但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我宁愿和秦波一直保持这样的关系，不是朋友，比朋友亲近那么一点点，却也不是恋人。今天他问我英语题目了，他的定语从句学得很差，没耐心的家伙，总是懒得背书。我的物理真的很差，可是不知道从哪下手啊，明年就要分班了，到时他选理我选文就糟糕了。季寒烟，要加油了！”

　　时间就这样不紧不慢地溜走，某天陆爸陆妈把她叫进房间：“寒烟，爸爸升职了！”“哇，老爸，你太棒了，我们生活水平又要提高了，我可不可以把旺仔牛奶增加到一天两瓶啊？”“寒烟我们要搬家，你新的学校差不多联系好了，是全市最好的学校，这个名额是老爸很不容易才弄来的。”陆妈似乎很开心。“我可以不转学吗？现在学校也不错啊，而且同学也很好的，我学习又不差，我会努力的。”寒烟有点接受不了。“寒烟，爸爸妈妈都会搬到那去，虽然这边房子不卖，这边毕竟是我们的老家，但是老爸老妈不主张你住宿，再说你从小没离开过你妈，我们也怕你不能适应。”陆爸语重心长。“那你就不怕我去新学校不适应？小学转学两次，现在又要转，我不喜欢老是和新同学陌生环境磨合的过程，再说了，高中转学很少的，我可以住宿的，没问题。”季寒烟已经可以预想转学后郁闷孤单的自己了，小学转学两次，都是因为爸爸工作的关系，每次都花不短时间才和同学熟起来，季寒烟讨厌刚到陌生环境的无力感觉。“寒烟，我知道这样会影响你的学习，也知道你到新环境肯定会不适应，但是爸爸妈妈希望你在我们身边，而且新学校无论师资力量还是教学环境都比你现在的学校好。”陆爸坚持。“让我想想。”寒烟只能妥协，离开爸爸妈妈还是离开已经混熟的同学，很难的抉择。

　　“我是舍不得谁呢？新家比现在的大，而且装修也不错，老爸还答应配个电脑，理应不必犹豫的。舍不得的东西很多，张倩雯，张安、郑晓，还有他，一转学真的就各奔天涯了，高考，上大学，永远没有交集，害怕一下子失去那么多东西，更害怕终结现在一帆风顺的生活。”

　　“张倩雯，我可能要转学，我爸爸要调到H市去，我家要搬家了。”寒烟终于向爸爸妈妈妥协了，权衡再三，她舍不得学校的一切，舍不得他，可是更舍不得爸爸妈妈，和同学可以书信联系，和他可以约定未来，可是唯有爸爸妈妈，她是他们的一切，不能和他们分开。

　　“你要转学？！”张倩雯大嗓门得喊出口。

　　后面的朱放也凑热闹：“什么什么？季寒烟要转学？！”
　　“嗯，下学期走吧，手续办好了。”几个相熟的同学都走来问，寒烟一一解释。可是，为什么秦波没来，她以为他们现在的关系是不错的，他不在乎她走不走？寒烟心底很失望。

　　放学的时候也是无精打采，心情算是DOWN到谷底了，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在最近发生了。“季寒烟，你真的要转学吗？”秦波的声音从后面发出。寒烟转身：“嗯，搬家。”“去什么学校？”“N大附中。”“很好的学校呀，我哥们在那个学校，你过去叫他罩着你。”“现在还在考虑中呢，你那么迫不及待我走啊，没心没肺，平常没得罪你啊。”寒烟有种想哭的冲动，可是仍然装作不在乎。

　　“他似乎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走呢，下午那么潇洒地可以说出让别人照顾我什么的，天知道我只想待在某人身边。为什么现实总是和小说上描写的不一样？我的暗恋真的要无疾而终了吧，有点想哭，不是，是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