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周温]恶鬼》笑客来

9、第 9 章

　　阿湘的基建计划，经过这一遭后，又出了一回小的事故。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刚建好的第一间房子塌梁了，正当姑娘们有些丧气不知如何解决时，史潇潇帮着出了一个主意，从鬼谷里找出了一个昔年在外做过工匠的老鬼，竟然还是从龙渊阁出逃的一个外门仆役，虽然没学到龙渊阁真正的本事，但是建个房子做个木工之类的，还是不在话下的。

　　有他相助，改建孽情司在工程上便没什么难处了，又因被鬼主着意敲打过一回，织锦鬼史潇潇再也不敢藏私，积极协助阿湘查漏补缺。

　　一帮命运坎坷飘零的弱女子，竟是意外的团结，除了史潇潇，没有人额外搞事儿，什么争权夺利、偷奸耍滑之类的几乎是没有的，知道是为自己建以后住的地方，一个个搬砖抗瓦，砌墙抹泥，毫无怨言。

　　所以后续的工程建设大体平顺。

　　平顺得不可思议。

　　等到一小座设计得格外精致优雅的苏氏园林在鬼谷中拔地而起时，孽情司的姑娘们高兴得都哭了。

　　“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我们自己建的家！”阿湘骄傲地向姑娘们宣告道。

　　这段时间累得都黑瘦了一个档的姑娘们欢欢喜喜地换了新家。

　　自信心爆棚的阿湘立刻想在鬼谷其他地方，复制孽情司这套改建模式，然后不出意料……又出事了。

　　阿湘想先改建鬼谷最南边——靠近谷口是鬼谷中武力值最低的小鬼们居住的位置。

　　兴冲冲地带着姑娘们去了，以打起来火拼告终。

　　那群小鬼根本不信阿湘是免费过来给他们建房子的，觉得是孽情司要侵吞他们的地盘，当然奋起抵抗。

　　死了大概二十多人。

　　孽情司的一个姑娘死了，小鬼死了二十多个。

　　多数是“岳衍”宰的。

　　阿湘抱着死去的那个姑娘哇哇大哭，哭了一整天，死活不让人收敛下葬。

　　直到被已经极为不耐烦的“岳衍”直接捏晕拎走了。

　　晕过去的阿湘是在山顶“岳衍”日常睡着的那个山洞里醒来的，花了点儿时间才回忆起她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她很低落。

　　然后一个女人疯狂的呓语让她回神。

　　那是主人的母亲。

　　主人移居到了山顶，自然把他那个疯了的母亲也带着一起上山了。

　　此处山洞之中冰冷寒凉，只有主人母亲居住的那一处，有火炉还有很厚的被褥，十分温暖。

　　她从主人的那张石榻上翻身下床，走至声音来处，看着主人熟练地给疯掉的母亲梳头。

　　“宝儿！……宝儿！回来！……娘亲在这里呢！宝儿，你去哪儿了！？”女人时而呓语，时而发狂尖叫。

　　主人用一种惊人的耐心应对着他的母亲的种种疯癫举动，时不时地回应道“宝儿在呢，宝儿在这里呢”，像哄孩子一样的安抚。

　　一个简简单单的梳头而已，却像在打一场战争。

　　这一幕，这些年她是看过无数次的。

　　然而每一次每一次，她依旧会难过。

　　她会难过，但她依旧只能像现在这样，站在旁边打下手，在主人抬手示意时，递上梳子或者打个水，递上一块温热的湿巾帕。

　　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主人，你让我搬到山上来吧，我不想留在孽情司了，我想像以前一样服侍你和老夫人吧。”阿湘咬着嘴唇吐出这句话。

　　“说的好像你以前就能服侍什么似的？”

　　事关娘亲的事情，“岳衍”从来不让其他人沾手。

　　以前阿湘还经常想抢着帮忙，但是一则除了“岳衍”外的其他人靠近些，老夫人会疯得更厉害，二则主人不许，还把她暴揍了一顿。

　　“主人，你别这么说啊，我能打扫房间啊！而且我做饭还是挺不错的吧！”阿湘道。

　　“你是指你那要么火大炒糊了菜、要么火小没做熟的丰功伟绩？”

　　阿湘抗议道：“那是我不会用灶台没掌握好火候！后来我做得不是挺好的吗？主人你还夸说好吃来着。”说着又扭了扭身子，道，“主人，你觉得阿湘粗手粗脚服侍不好，让孽情司其他的姐妹来帮忙照顾老夫人好不好？潇潇姐姐就又细心又体贴！主人，你是谷主了啊！干嘛还要这么辛苦？我……阿湘看着难受……”

　　“是我让你留在谷中替我办事的。”终于给娘亲梳洗完毕，又喂了混了安神散的红豆粥，“岳衍”一边扶着人上床睡下，一边对阿湘道。

　　“可……可……”嘴一撇，阿湘眼圈红了，带着哭腔道：“太难了啊！阿湘……阿湘不想去办事了！……呜呜呜……阿湘想回来服侍主人！……呜呜呜……主人，他们害死了雪娘，雪娘还没满二十岁呢！……那天她搬进新屋子还对我说，她终于有家了……呜呜呜……主人，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当然错了。”很是温柔地给娘亲盖被子的“岳衍”道，“你错在试图要和那群小鬼讲道理，这里是鬼谷，鬼谷信的是拳头，没有力量支撑的善念在鬼谷，就是个笑话。”

　　阿湘红着眼睛听着“岳衍”说话，等“岳衍”说完了，她咬着嘴唇沉默半响，最后抱着肩膀凑到“岳衍”的脚边坐下，像只寻求母亲庇护的小兽，久久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不知道是想通了什么，她蹦起来道：“主人饿了吧，我去做饭！主人你不能吃热食，我和小凝姐学了几样点心，冷食也很好吃的，您等着我给您露一手。”

　　言毕便跑了出去，直奔山顶这里加盖的小厨房。

　　守在“娘亲”床前的“岳衍”想，这个阿湘应该来自于一个很和平幸福的地方，所以才会养成如此天真、善良、热血的性子，有一位或者一群很好的老师，所以有一些和心智不成比例的丰富的知识。

　　这天以后，他发现以前练功时总是偷懒的阿湘，刻苦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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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谷的基建改造计划第二期，总体依旧算是平稳的。

　　之所以说总体算是平稳的，因为就局部来讲死个把个人，对鬼谷来讲，简直稀松平常。

　　鬼谷的南面，那些武力值低微的小鬼住的地方，还是推了重建了。

　　小鬼们依旧反抗不愿意。

　　被鬼主杀了一波出头的，后面的……果断服软了。

　　到底也没建得像孽情司那么漂亮，只是一排排十分工整的青砖白墙黑瓦的砖瓦房，铺了石板路，

　　顺带还给所有的房子编了号，给这些平时无人理会的小鬼梳理了身份，一一分配了住房。

　　鬼谷中没什么户籍管理的制度，只是会在进谷喝孟婆汤时象征性地登个记，考教一下本事，本事够的会分配到十大恶鬼手下做事，如果本事再强一些，直接干掉十大恶鬼成为新的恶鬼甚至谷主都不出奇，但如果本事不够，多数就是扔到一边自生自灭。

　　而现在这些原本被扔在一边自生自灭的“小鬼”们，被“编户齐民”了。

　　“岳衍”从这些人里挑了一对才能尚可的结义兄弟出来。

　　巧了，熟人，正是黑白无常。

　　只是此时年岁尚小，不过是弱冠上下。

　　别看年纪小，干下的事情可不小。

　　据说当初在谷外，这两兄弟一人一把菜刀，屠了整个村子。

　　村子里有一家富户，家中长子是少林寺的外门弟子，事发时在少林寺习武，回家时发现全家都没了，便发动了武林同道翻天覆地找寻凶手死命追杀。

　　这两兄弟在外面混不下去了，不得已入了鬼谷。

　　因为身手低微，入谷后只能在小鬼里面混，后来不知道和哪个恶鬼学了一身武艺，又被无常鬼看上收了去，做了黑白无常。

　　原本只是不通武艺的村夫，却能从鬼谷的“底层”一路升级，混成十大恶鬼的心腹。

　　这两兄弟的心智、才能，甚至习武的天赋，都是不差的。

　　而此时此刻，他们还没来得及得到无常鬼的青眼，便被新任的谷主收入囊中了。

　　主要负责……开荒种地。

　　这么说也许不准确，应该说主要负责组织看管下面的“小鬼”种地养猪。

　　阿湘对于种地养猪这件事情非常有热情。

　　不仅仅是种地，还有种花、种菜、种草药，不仅仅是养猪，还养鸡养鸭羊养黄牛。

　　“主人，你不知道啊，种粮存粮，吃不完的入库，汰换了旧粮拿出去卖，能赚钱还在其次，关键是战略物资，必须要储备的啊！至于种花嘛，改善居住环境，种菜和养殖业可以改善伙食啊！种草药很关键，拿出去卖可以赚外汇啊！改变咱们谷里的经常帐逆差啊！”阿湘信誓旦旦地宣告着。

　　他一句话就把对方打蔫了。

　　“你打算把草药卖给谁来赚外……外汇？每个医馆都有固定收草药的通路，毕竟是药，一个弄不好吃出人命来可不是闹笑话的，没有那个医馆会无故收陌生渠道的货源的。”

　　阿湘蔫了，随即又揉揉脸振奋起来道：“没事儿！卖不出去也能自己用嘛！咱们鬼谷天天打架，药物需求量挺大的！咱们自己自足！”

　　言毕，又风风火火地去忙碌她最新的计划——丰富鬼谷精神文明建设的大业去了。

　　“鬼谷中人每日你打我、我打你的，我分析啊，主要是闲的！我打算开办一本刊物，再搞个茶楼，组织个什么球赛之类的，精神娱乐丰富，有各种活动消遣时间，就不会把心思都花在你斗我我斗你上了。”

　　他依旧含笑看着阿湘闹腾，而另一边……

　　“我留你到现在是为了什么，相信你应该清楚。”他的声音堪称温柔。

　　可听着这样温柔的声音的史潇潇，却在止不住的发抖，悄然低头行礼回复道：“我已经秘密联络了我在谷外的旧人，谷主旦有吩咐……”

　　“我需要一些底子干净的人手，打通一条从晋州到昆州医馆供货的通路。”

　　一瞬间，那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再度窜起，就为了阿湘那些瞎闹的胡思乱想，谷主竟然就付出这么大心力，还要自己的出力协助……

　　闭着眼斜散散靠在床榻上的“岳衍”道：“你想得太大声了，吵到我了。”

　　史潇潇又是一惊，急急跪下，道：“妾身不敢……不不不，妾身只是……只是……”

　　“岳衍”睁开眼，看着史潇潇，笑了，道：“不敢什么？”

　　史潇潇汗湿重衣。

　　“我需要一个身份，大致的背景是年幼失祜，但有家传医术在手，炮制的草药、丸药效果不俗，靠着这门手艺起家渐渐坐大，挣了一份不差的产业。”

　　“岳衍”淡淡吩咐道。

　　史潇潇这才回神，明白帮阿湘“卖药”只是个幌子，布局出谷才是谷主最终目的，这也是当初这位鬼主留她一命的原因，但……

　　“谷主，妾身不敢欺瞒谷主，若是谷主要一个精通织造刺绣手艺的孤儿的身份，妾身布置起来得心应手，但是卖药的……妾身在谷外的旧人于医药一道少有涉猎，只怕……”让鬼主觉得她没用风险太大，可应承下来做不到，风险更大。

　　“我知道，我说过了我要你做一枚听话的不需要任何多余心思的棋子，你只要照我说的执行便罢。”岳衍道。

　　至于怎么执行……

　　从哪里入手、和哪间医馆接触、怎么打通药品的售卖途经，这些史潇潇当然不知道也搞不定。

　　可“岳衍”知道。

　　因为他这一世与上一世不同的太多了。

　　神医谷那几年，以前他白过了，这次怎么可能还会白过？

　　他可不止把以前没学到家的医术学到家了。

　　在这世上，可以说他是神医谷仅剩的唯一的亲传弟子了。

　　而恰巧，神医谷又是江湖上买卖药材的大户。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他淡淡地吩咐了去。

　　史潇潇听得心惊胆战。

　　谷主这是要用几年的时间，缓缓布局，在江湖中生生捏造出一个虽然不存在，却所有人都以为存在、且颇有声名的虚拟人物。

　　而这个虚拟人物的壳子下面，是鬼谷三千恶鬼之首的鬼主。

　　战战兢兢，史潇潇最后问了一句：“妾……妾身斗胆问一句，这个身份的名字……请谷主赐名。”

　　这一瞬间，“岳衍”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目光空远，他道：“温。温客行。这个身份的名字叫做温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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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主要写鬼谷基建，为出谷做铺垫，大家一直呼唤的活在台词里的阿絮，应该也快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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