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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明秀】夏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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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撞壁叮当响。
苏冉趴在窗前,小心翼翼的露出个头偷看着陆恒和他的同伴交流,在陆恒即将转身之时反应极快的蹲了下来。
她喜欢陆恒,不知是从何时起,也许是从陆恒初到秀坊起,也许是在数次不经意的相遇中,甚至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喜欢上陆恒的,待她发现时,却又觉得有些理所当然。
陆恒只是随同门师兄弟来秀坊交流的明教弟子,此次前来也是兼顾着照料同门的任务,难免在坊间有所走动。而苏冉又是秀坊中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平日里也是颇有些肆无忌惮,她与陆恒的初遇更可以说是一场灾难。
苏冉早就听说会有一批明教弟子前来秀坊交流武学,但她对于这些明教弟子却并没有好感。她还记得上回对她很好的一个师姐在名剑大会中被对面的两位明教弟子联手打下比试台的情形,师姐在回来后因为这件事情失落了很久,连带着苏冉也开始对明教弟子有些偏见。
在少女的认知里,明教弟子都不是什么好人,她可不介意连坐。
因此,苏冉几乎是怀着满满的恶意混在迎接明教弟子的队伍中,准备挑一个自己看不顺眼的人记下来,之后再捉弄捉弄他。
但当明教弟子从游舫上下来时,她却是瞬间就被陆恒吸引了目光。
陆恒走在所有弟子之前,一对翡色的眼瞳在阳光下灼灼生辉,嘴角却又挂着温和的笑容,不像是异域之人,反倒更像是她曾见过的那些长歌弟子。
苏冉恍然间想起来她一直眼馋的那对上好的翡翠手镯,就像陆恒的眼睛一样,温润沉缓,暗色的水光在内部缓缓流动,在阳光的照射下就像是藏了一条河流在里面。
但随即,苏冉就开始唾弃自己这种被敌人美色迷惑的行为,她几乎将责任都推到了陆恒身上,认定这一切都是陆恒的错。在恶狠狠的瞪了陆恒一眼后,苏冉便猫着腰溜走了,而陆恒也从此上了苏冉的黑名单。
对于苏冉而言,她第一次遇见陆恒是在陆恒刚抵达秀坊之时,但是对于陆恒而言,他第一次遇见苏冉却是在二十四桥上。
陆恒被像一枚炮弹似的直冲他而来的苏冉撞了个满怀,偏偏苏冉还恶人先告状说是他挡了自己的路,甚至于直接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这么明显的碰瓷陆恒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在他眼里,苏冉也只是个玩心较重的孩子罢了。他好声好气的哄着苏冉,任凭苏冉怎么胡闹都只是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看着她。
也许是看出陆恒的眼神有些不对劲,苏冉闹了一会便自动消停了,她像是没事人一样站起来,瞪了陆恒一眼便直接一溜烟跑了。
此后的日子里,陆恒也时不时会碰见苏冉,只是不管苏冉怎么胡闹,陆恒却从来没有生过气。
苏冉从一开始单纯的找麻烦,到最后一看见陆恒心里便开始美滋滋的冒着泡泡也不过过了一个月,她发现自己喜欢陆恒后,也没有遮着掩着,只是从一开始的处处寻麻烦变成了死缠着陆恒而已。
索性死缠烂打还是有效果的,在缠了大半个月后,陆恒的态度也终于软化了,答应了苏冉的告白。
起初苏冉觉得陆恒哪哪都好,特别是在他们交往以后,陆恒就更好了。
这样好的陆恒是自己一个人的。
只是这样想想,就让苏冉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甜化了。
陆恒并不多话,比起絮絮叨叨,他更喜欢用温柔的眼神看着苏冉在他面前蹦蹦跳跳的跟他说今天有趣的事情。
苏冉也不觉得无趣,常常一个人便能说上老半天,直到陆恒有事不得不去处理了为止。
苏冉常常想,陆恒似乎就是作为她人生的另一半而出现的一样,她与陆恒的性格一动一静,正是完美互补的一对,简直是天作之合。
只是苏冉到底还是个小姑娘,纵使再怎么活泼开朗,却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小心思。
在刚开始的激动劲儿过去之后,苏冉便开始有些闷闷不乐,只是这些情绪被她掩饰的极好,在陆恒面前,她仍然是那个活泼的小姑娘。陆恒也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纵使有几次苏冉有些露馅,却也用一些借口糊弄过去了。
看着依旧和开始一样的陆恒,苏冉有些出神,在最开始的兴奋过去之后,苏冉便越来越觉得有些困难了。
她不知道陆恒是不是喜欢自己,还是只是因为她的死缠烂打所以答应她,所以苏冉只能尽力变成陆恒喜欢的样子。
陆恒随口抱怨了一句师弟的恋人过于胡搅蛮缠,看的他们这些师兄弟都闹心,苏冉便乖乖收敛起了自己的脾气,在陆恒面前再也没敢像以前那样放肆过。
这对于苏冉来说是一件艰难的事情,她从小就被坊里的师姐们宠坏了,性格难免有些骄纵,一时间改是很难改过来的,只能自己拼命克制自己,每句话出口前都得在脑海里过上三遍才敢说出来,但苏冉对此甘之如饴。
或者说,只要是与陆恒有关的事情,苏冉都甘之如饴。
只是少女的心思敏感,陆恒表面上看上去细心,实际上却也迷迷糊糊的看不透苏冉的心思,苏冉自己越想便越觉得难过,明知不是陆恒的问题,却也难免连带着一起生起了陆恒的气。
苏冉在参与过几次陆恒与同门的交流后,便觉得有些吃力了起来。
她听不懂陆恒他们说的西域夜晚诡秘事件,也没有去过黄沙漫地的西域,不知道骑着骆驼听着驼铃声响是怎样的情形,更没有见过夜晚三生树下漂亮的萤火虫。
可是她还是要听着他们的聊天。
苏冉突然就觉得有些难过了起来,她成长在江南水乡,没有见过西域的异域风情,也不知道陆恒他们口中的传闻和美景,她加入不了陆恒他们的话题,只能微笑的看着他们说,然后在似懂非懂中应和着。
可是陆恒很高兴,这些是他们所熟悉的东西,是他们的生活。想到这里,苏冉还是按耐住了,一次次的跟着陆恒来参与同门的交流会,即使她完全无法融入。
有时候一边听着明教弟子闲聊,苏冉也会想,每次在她说她生活中发生的小事的时候,陆恒也是微笑的看着她,从不多话,是不是因为陆恒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呢,只是礼貌的听她说完而已。
这样的想法一旦生出,便在苏冉心里扎了根,即使苏冉知道陆恒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但她却依旧忍不住胡思乱想。
苏冉越发觉得,自己与陆恒的差距太大了。
她想要和陆恒分享的,小心翼翼收集起来的生活琐事,还有一些自己的小秘密,在陆恒看来,却也许幼稚的有些过分。
她想尽借口好不容易独占了陆恒的一份时间,陆恒却还考虑着明天要给师妹带点心。
她借口被师傅罚做女红,让陆恒看着她,别让她偷懒,却发现陆恒已经拿着前人的心得开始钻研起了武学,她就算已经停下来一刻钟了陆恒也没有发现。
想想自己接下来还准备用背书这个理由让陆恒监督自己,苏冉默默掐死了这个想法,背书的话会打扰到陆恒钻研武学吧。
世间情劫,不过三九黑瓦黄连鲜,糖心落低苦作言。
苏冉苦恼着这些,却又不愿意和陆恒说,颇有些堵着一口气的感觉。也不知陆恒是真的没有发现,还是发现了之后在委婉的表明自己的态度,总之,苏冉和陆恒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相处时间少也正好能让苏冉有时间去做自己的事情。
只是苏冉在做这些时,总是会想到陆恒,又会想到以前来秀坊游玩的藏剑山庄的少年。
小少爷很高兴陪着苏冉闲逛,上天入地,一起去探寻山洞里的奥秘,一起捉虫子吓唬其他门派弟子,他们是最好的玩伴。只是自从碰见陆恒以后,苏冉便再也没有做过这些了。
苏冉不能想象陆恒做这些事情的样子,纵使陆恒不在意,她也不能让陆恒去陪她胡闹。她头一回生出了几分茫然,似乎并不知道她的生活对于陆恒而言,有什么是值得称赞的地方。
似乎在陆恒眼里,她永远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不会有什么值得他去期待的地方,陆恒的顺从,也只是对孩子的一种包容罢了。
她的一切对于陆恒而言,都显得幼稚而天真。
苏冉突然明白了,陆恒只是不够喜欢她而已。纵使她再怎么想要融入,想要贴合陆恒的生活,陆恒也只是将她看作一个胡闹的小孩罢了。
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苏冉想要陆恒进入她的生活,但是她的世界对于陆恒而言过于幼稚,陆恒的世界于她而言也是陌生的。
苏冉是需要精心呵护的一朵名贵花朵,陆恒却是能在最艰苦环境中生存的仙人掌,所以陆恒不是那位能精心照顾花朵的护花人。
苏冉明白这些,所以苏冉最终选择埋葬了自己那些小心思,在交流日期到达后,她很坦率的送陆恒离开了,目光平静的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是有的时候,苏冉也会在夜深人静时悄悄幻想,如果陆恒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会怎么样,这一切是不是又会有所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