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俗》尘世已百转

16、抓药

　　天有不测风云，连续七日的晴朗之后，夜里一场暴雨又至。雷声轰隆，电光划破了许多人的梦境。

　　白日晒在院里的稻子都收了，但是夜里赵阿花被雷雨吵醒还是披了衣服起来看看。

　　她起来时带了些动静，屋里也被雷声吵醒了的周云鲤穿了鞋起来。就着一闪而过的电光，摸索着把桌下的空盆子找了出来，用来接住屋顶漏下来的水。

　　周云锦睡得正香，雨水接在木盆里发出的声音，只是让她翻了个身。周云鲤躺回床上，听着雨声雷声，迷迷糊糊的又陷入睡梦。

　　睡是睡着了，却睡得不舒坦，周云鲤做了个梦。

　　梦里她走在村子里，忽然听到有人大喊，约摸是一些猜测之语，众人皆震，然后急急忙忙往西山那边去了。

　　她顺着众人离去的方向望向西山，只见西山一切如常。

　　然而现实里，西山的半山上是有人将先人的坟茔安葬在那一处的。虽然搞不懂大伙是怎么了，但是这个在梦里的周云鲤却莫名的心神不宁。

　　过了这段，梦境切换内容荒诞却又不着边际起来。

　　第二天周云鲤起来，后面梦境的内容雾一般的散去，却还带着前头梦境的一丝余韵。

　　屋外小雨已停，赵阿花今日起得比平常更早，起来时周树年还歇在屋里。等周云鲤把早饭做好摆上桌，有人来家里叫周树年。

　　周父这会刚起来洗漱，正要做在桌前吃饭，被来人一喊，盛好的热粥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跟着来人走了。

　　周云锦今天不知怎么回事，等周云鲤都做好了早饭的没见她的人影。赵阿花随口问了一句，周云鲤只答莫不是还在赖床，一边说着回房间里去唤她。
　　周云鲤这丫头裹着被子，一张脸蒙在被子里，周云鲤去掀盖着她脸的被子，发现她脸色不对，还直冒冷汗。一探额头，果然是发了热。

　　周云鲤在房间里说周云锦烧得厉害，唤赵阿花进来。声音传到另一边周烨那里，惹了周烨的梦，带着脾气的嚷了一通。

　　赵阿花这才喝了半碗稀粥，放下碗先是到周烨房门温声哄了周烨一通，等到周烨没了声音，这才去看二女儿的情况。

　　赵阿花琢磨着好端端的，怎么的，今天却发起烧来，又问了周云鲤，云锦昨天是不是淋着雨了的问题。

　　周云鲤答了，"昨天应该没淋雨，就是她出去的时候日头有些毒辣，可能是晒着了，到了晚上歇下才发作。"
　　其实这也是周云鲤的揣测，一个乡野小姑娘，又没学过的一星半点的药理知识。

　　赵阿花点了点头，起身去打水给二丫头拧布巾，同时差周云鲤去请村头的周叔过家里来。

　　这里说的村头周叔，是周云鲤的一个族叔，名叫周平，家就住在村头。早年是镇上医馆里的学徒，熬了几年运气好跟在大夫身边学，学了一些看病治人的功夫。

　　后来老大夫故去，医馆招了新大夫，他说是学徒，又算是老大夫半个徒弟的，身份有些尴尬。又老大不小一把年纪，索性回家娶妻生子，一边在村子里当起了半个行脚医。

　　不光是村里，就是隔壁村的，有听闻他治得好的，也会找他看。

　　周云鲤去的时候周婶婶在，见着周云鲤还打了招呼。

　　问起周叔人在哪里，周婶婶眉头一皱，哎呦一声，说道："你来得太不凑巧了，他早上刚被隔壁村的人叫走了。还背了药箱走，听着来人说话挺急的，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

　　周云鲤一听，也急了。这年头缺药又缺会看的大夫，发了热搞不好，是会把脑子给烧坏的。

　　周婶婶瞧着她的神色，也不由得担忧起来，问道："家里有人看着没有？"

　　"有，阿娘在家看着。"

　　"那你打点冷水，拿布巾给她擦擦身子，去去热再看看。不然你回家问一下你阿娘，还是赶紧送到镇上去看一下吧。"周婶婶提议道。

　　周云鲤点头，说她晓得了，谢过了周婶婶一边快步往家里赶。

　　回到家里的时候周云锦的床边坐着赵阿花，拧湿的布巾折好搭在周云锦的头上。

　　周云鲤一进来就跟赵阿花说了周叔不在，扭头看床上的周云锦的脸色依旧，人烧昏昏沉沉的，还叫了一声姐。

　　赵阿花也是没了法子，听了周云鲤的提议，回房去拿些钱马上去镇上请大夫。

　　她进屋里去拿钱的周烨坐在堂屋里喝粥，见着人进屋里去，眼睛也跟着溜了一圈。等赵阿花出了屋子，周烨便贴上去了，死活要跟着她到镇上去。

　　二女儿如今正烧着躺在床上，早上的活计也耽误下来，又要拿钱到镇上去请大夫。赵阿花心情本就有些烦躁，小儿子这会狗皮膏药一样的贴上来，就是想着去镇上玩。

　　赵阿花这会哪里能由着他，把他拉来，让他别闹。"你二姐病着，娘是去镇上找大夫，没空留神你，也没的陪你玩，吃的玩的改天再带你去。"

　　赵阿花的语调里虽没有以往哄他的那般耐心和轻柔，却也是好言好语的。没想到不知哪一句，又把周小霸王这炮仗给点燃了，当既又洒起泼，发起疯来。

　　他这一闹，赵阿花也没的好心情再百般迁就他了，忍不住说了他几句，场面一下是僵持不下。

　　"娘！你把钱给我吧，我带弟弟一起去镇上！我好好的看着他，他不会乱跑的。娘！您别跟弟弟置气，云锦可再等不了了！"

　　周云锦还在床上躺着，由不得再耽误下去，周云鲤喊赵阿花的时候声音里都带着哽咽。

　　赵阿花的目光对上大女儿眼里的泪花，又看了看对着她怒目圆睁的小儿子。叹了一口气，仿佛认命一般妥协的把钱交给周云鲤。

　　随后赵阿花嘱咐道："做事要有些分寸，警醒些，沉稳些，去吧快去快回。大夫请不回来，也记得把药开回来。"

　　两人心里都清楚，镇上的大夫并不好请回来，特别还是请人到村子里来的。所以让周云鲤去，就是让她去把药抓回来。

　　这说到底都是钱的问题，不然周平这个行脚大夫也不至于在这乡野一做就是十几年了。

　　至于说把周云锦送到镇上，她们家没有牛车，发热这样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再说了这是个姑娘，又不是小子。赵阿花心里压根没有想着去麻烦别人，要把周云鲤锦送到镇上医馆去的打算。

　　周云鲤把钱收好，点了点头，也不多收拾什么，就要出门，同时喊周烨跟上。赵阿花让她等等，进房间里去，出来把伞塞给她，说是怕半路上下雨。

　　放在她屋里的伞不外乎就是李子清赠的，那把伞面绘着红梅傲雪的伞。如今被赵阿花拿着塞到她的手里，周云鲤没由来的心里一阵发紧，面上多了一份局促。

　　好在周烨不耐烦的催她快走，周云鲤接好伞，拿着快步走出门去了，未让赵阿花察觉出什么。

　　如今时候还算早，村口李大强家的牛车应该还没往镇上去，但是也怕赶不上，耽误了要紧事。

　　周烨的气还没有消，脸色依旧臭得很，半大个小子走路但是快得很，一直走在周云鲤前头，让周云鲤有些跟不上。

　　到的村口时候正巧碰到李大强家的扬了鞭子正要赶着车走，周烨周云鲤赶忙招呼，把人给拦了下来。

　　刚过了农忙抢收的当口，就前边几天的晴朗天气，正是守着日头晒东西的时候。就算昨夜一场大雨打乱，今早去镇上的人依旧不多。

　　牛车上还有位置，姐弟俩一拦，牛车便停了下来。等两人在车上寻着了落座，赶车的李大强才甩着鞭子，吆喝一声，"走咯——"

　　牛车行了一段路程，车上没人说话，周烨安安静静的臭着一张脸。忽然有人指着路旁的什么东西开了腔，车上的几个婶子婆娘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拉起家常来。

　　有人跟周云鲤搭腔，问她到镇上去做什么，还带着弟弟。怕她们问起来没完没了，周云鲤也只说是，妹妹生了病去拿药。

　　没想到大婶哎呦一声，真的刨根问底起来，一边又夸起来，说周烨懂事还要跟着大姐一起去拿药。

　　对此，周烨脸色不变，只在这个大婶不注意的时候翻了个白眼。

　　周云鲤也是一阵心烦，等回去还不知道能给她们传成什么样，可能什么周云锦快病死了这样的消息都扯得出来吧，反正看热闹的从来不闲事大。

　　诶？！她怎么会这么想呢？

　　周云鲤不由得把手里的伞握紧，等她回过神来，看看手里的伞，思绪又飘到了别处去了。

　　她一直在等机会到镇上去，把伞还给李子清。可她没想到，她带着伞到镇上的机会，去医馆给周云锦抓药。

　　这一趟去镇上，身边还带着周烨这个摸不清楚脾气的炮仗，当务之急能够抓到药及时回去才是要紧的。

　　寻人还伞是不可能了，如此只能再等下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