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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游戏与作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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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褚戈和费江淮打车到了家附近的商场,下了车就直奔顶楼的游戏城。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不少年轻人都怀着最后狂欢的心态也在游戏城里。褚戈拉着费江淮在各个游戏器械间穿梭,看到两个人正巧离开街机的台子,眼疾手快地往前插了一脚,顺势拽着费江淮坐了下来。
费江淮看了一眼电子屏幕,是平宁已经绝迹了的街头霸王。
“打吗?”褚戈一只手已经放在了摇杆上面。
费江淮没有说话,但是他的手也跟着放到了摇杆上。
看着费江淮的动作,褚戈笑了笑,往机子里塞了一堆的游戏币进去:“打光再走。”
随着游戏币进入机子,屏幕上也进入了选角的界面。费江淮从前玩得少,对于各个角色和他们的必杀技没什么了解,随便选了个看得顺眼的外国男人,褚戈瞄了一眼费江淮的选择,挑眉道:“巴洛克?滃市第一巴洛克就坐在你旁边你知道吗?”
费江淮勾了勾嘴角,在进入正式决斗界面的一瞬间毫不犹豫地给了滃市第一巴洛克一记星尘落。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打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有分出胜负,费江淮好几次感觉自己操控的角色就要挂了,下一秒旁边的人总会轻啧一声,悄悄抱怨手柄不太灵敏,让他的发挥大打折扣。费江淮没有附和,只是利用这个时间差把血线又追平了。
一直到游戏界面跳出“请投币”字样,两个人才终于放下了手柄。费江淮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心脏跳动的剧烈。
“走吧。”褚戈没有多留恋,也不见多遗憾,他轻松地从座位上起身往外走,“还有最后一点游戏币,随便玩点什么就回家去吧。”
两个人走出街机专区,大厅里的喧哗声一点都不比方才小。远远的,费江淮看到西边一侧挤满了围观的人群,褚戈拉着他也往西边去:“差点忘了,今天晚上还有赛车的全市排位赛。”
听到“赛车”二字,费江淮感觉浑身沸腾的血液似乎再度凝结住了。他几乎是机械地被褚戈拉到了西边的赛车专区,一抬眼就能看到屏幕上一排整齐蓄势待发的赛车。
屏幕下方的一排驾驶舱里坐满了面容年轻的游戏高手,随着游戏中倒计时结束,所有人一脚油门踩下,技术娴熟地操纵着屏幕上的赛车勇往直前。
费江淮感觉眼前的画面不断放大,耳畔的声音也跟着不断放大。他站在其中一个驾驶舱后面,看着屏幕上两辆并驾齐驱的赛车即将要在一个极窄的转弯处擦碰上,他身侧的另一个年轻男人大吼了一声“撞它”,随着话音落下,屏幕上另一辆车竟然果真被笔直地撞上了天空,一瞬间打着旋落在了地上,零件散落一地。
见此画面,费江淮感觉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
屏幕里的赛车和录像里的画面逐渐重合,自眼底蔓延上来的雪花片模糊了他的视线,年轻男人的吼叫不断地重复着钻入大脑皮层,最后全都汇集成了重症病房门口那一声令人绝望且心悸的长鸣。
在一片热闹簇拥之下,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少年吃力地扒开人群挤了出去,跌跌撞撞地跑到角落里,颤抖着双手抱住了头缓缓地蹲了下去。
褚戈看了一会儿,觉得场上的赛车手一大半水平甚至还不如自己,转过头去想跟费江淮吐槽,却发现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不见了踪影。他心中一紧,视线慌乱无措地在人群中搜索了一圈,仍然没有找到费江淮。
“阿江!”褚戈拨开人群往外挤,大声呼唤着费江淮的名字,“阿江你在哪里!”
比赛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围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这让褚戈找人的难度更上一层楼。他不断地说着“不好意思借过”,双眼仔细地在人群中搜索,然而往往他才扒开人群往外一点点,很快就有新的人将他挤出来的缝隙给填补上去。
褚戈花了好一会儿终于挤出了人群,顾不得身上乱糟糟的衣服,他低头摸出手机,疾步走出游戏城想给费江淮打个电话。
褚戈一边走一边找人,等到脚步走到游戏城后门口时,看到蹲在角落里握着手机发呆的费江淮,他把才拿出来的手机又放回了口袋里,松了口气走向费江淮。
费江淮在角落里不知道蹲了多久,只感觉紧贴着墙壁的背脊开始发凉。
这是游戏城后门极为隐蔽的角落,灯光开得微弱,只要不是有人刻意走过,没有人会注意到在这个地方还蹲着个少年。
耳鸣声已经消失了,但是狂躁的心跳却仍未平复。费江淮摸出手机找到微信对话最下方的那两个人,久久地凝视着他们的头像。
——这两人用的是一模一样的头像,都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站在正中央的费江淮举着一块银牌没心没肺笑得灿烂。
那张照片是费江淮初二的时候参加全国物理奥赛初中组的比赛拿下银牌之后,一家人在会场外的展板旁边拍的。拍完照片后,费敬南赞了一句“不错”,当即就把用了好些年的精英形象照换成了全家福,惠娟见丈夫换了头像,也跟着凑趣换成了这张,费江淮当时还吐槽两个人同时在家庭群里说话的话,容易让他分不清人。惠娟当时笑着说:“没事,明年你拿了金牌,咱们在会场外再照一张,妈妈到时候再换。”费江淮听着有理,点头道:“好,明年换。”费敬南在一旁给儿子泼冷水:“物理竞赛强者如林,明年你也不一定能换得成。”
结果一语成谶,尽管第二年费江淮真的拿到了金牌,但费家的家庭群里头像一模一样的两人再也没有冒过泡,惠娟的头像也再也没换过。
直到走到费江淮近旁,褚戈才发现费江淮的状况似乎不太妙。他像是对外界情况感知变得极为迟钝,就算自己站到距离他很近的地方了,眼神也没有分给自己一点,仍旧出神地望着已然暗下去的手机屏幕。
褚戈想起了洪光军在办公室里和自己的那番谈话,中年男人郑重其事地要求自己多多关注费江淮的情绪。直到今时今日,褚戈才真正意识到洪光军的那句话绝非简单的嘱托。
想着,褚戈也跟着蹲了下去,伸出手在费江淮的眼前晃了晃,故意做出一副轻松的姿态:“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了,原来你出来玩手机啊。”
听到褚戈的声音,再感觉到眼前手指的晃动,费江淮眨了眨眼,这才感知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人。他收回手机,语气淡然地问褚戈道:“比完了?”
“不知道,”褚戈笑了笑,“都没我厉害,下次让你见识一下我青龙山车神的威力。”
费江淮呼出一口气来,假装对褚戈声音中的小心翼翼无所察觉:“刚才不是还说自己是滃市第一巴洛克吗?”
“第一巴洛克和青龙山车神又不矛盾,”褚戈双手交叠在一起,歪着脑袋枕在手臂上看费江淮,眯着眼笑容灿烂,“就跟我是城市资格赛自由泳冠军和我是费江淮的同桌一样,是可以并存的身份。”
费江淮的嘴角又勾了勾,他感觉耳边的嗡鸣声减弱了,就连周身的寒冷不适感也跟着离去。他问褚戈道:“那走吗?”
“走呗。”褚戈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道,“反正这个游戏城我也玩腻了,下次我带你去打台球吧。”他说着先一步站起身来。
费江淮也跟着准备站起来,稍一挪动,长时间僵直的姿势造成了腿上的酥麻感,这让他险些跌坐到了地上去。他微微蹙眉,正打算缓过这一阵再试,眼前多了一只作邀请姿态的手。
“你蹲这么久不麻啊?”褚戈见费江淮没有反应,干脆自己俯身把人拉了起来。两个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体重自然不轻,但褚戈拉费江淮的动作丝毫不显吃力,甚至在他站起来踉跄后还能眼疾手快地把人锁到自己怀里,稳住了他的身子。
“以后想玩手机就找个地方坐着玩,蹲久了容易变笨的。”褚戈教育他道。
虽然知道褚戈说的话毫无科学依据,但费江淮心头最后一点郁气也烟消云散了,他看着微弱灯光下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身影,轻轻地点了点头。
以往耳鸣和幻觉席卷而来的时候,一个人独处能给费江淮安全感。直到此时此刻嗅着身后少年身上游泳池的味道,费江淮忽然觉得或许有人陪伴会更好一点。
两个人挤出游戏城,褚戈拿出手机准备打车回家,看到手机上贝朝阳发来的一连串未接来电和充满绝望的问号,这才想起来两人走之前似乎答应了贝朝阳要把试卷的答案拍给他。
贝朝阳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九点发来的,距离此刻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褚戈一拍脑门,扭头看费江淮:“咱们把小贝给忘了!”
费江淮眼底也浮现出一丝恍然:“哦……对,试卷答案。”
想象了一下贝朝阳在宿舍里绝望的眼神,两人赶紧打了车回家,翻出卷子给贝朝阳拍去了答案。
二十分钟后,销声匿迹许久的贝朝阳才慢腾腾地在群里冒了泡。
旺旺仙贝:“队长,你和阿江应该跟我是同个集团生产出来的产品。”
褚戈和费江淮看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不约而同地发了个问号给他。
贝朝阳满是哀怨地接了自己的话:“你俩是旺仔。你们还记得宿舍里有个叫贝朝阳的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