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颗葡萄！》凉拌二丝

1、2019.4.11

　　白衬衫打电话的时候，葡萄刚睡了一个饱觉，正趴在桌子上看工具书记笔记，她觉得自己要开窍了，整个人有种隐秘而欣喜的破芽感，非常希望能写点什么，改点什么。

　　接起白衬衫电话的时候格外轻松，“喂！”她大声说。
　　“在干什么呢？”白衬衫问。
　　“吃饭呢。”葡萄下意识地撒了谎，她没钱吃饭，怕家里人担心。
　　白衬衫笑起来，“乖乖，都两点了还在吃。”
　　葡萄笑嘻嘻地糊弄过去，没回答。

　　白衬衫问：“你舅舅去那边出差，不是说了要找你，现在找了没？”
　　“没喔，他时间太赶了，前天一到就去地州出差，今天早上就要赶飞机回去，我跟他讲了以后再来提前说一声，我请他吃饭哒。”葡萄语调还是很轻松。

　　这个舅舅是后妈那边的亲戚，他一直在外地念书，只有过年走亲戚的时候会探消息似的来家里坐一会儿，然后告诉他妈妈，葡萄后妈的姨娘，家里的一些消息。

　　这个婆娘最会搬弄是非，葡萄小时候路过她们家的时候，婆娘老远看见就会站起来搬着凳子扭头就走，这样葡萄路过的时候，正好能看见她啪地关上的大门，两扇门一声巨响，又排斥又不喜。

　　后妈会说葡萄坏话，后妈姨娘就讨厌葡萄。
　　这个葡萄小时候就知道。

　　现在这个便宜舅舅突然过来，主动联系白衬衫要微信，说要看看葡萄，不知道又是打什么主意。
　　这一家都是坏蛋。葡萄不想见，也不想接待。

　　坏蛋走了，葡萄很开心。

　　“行吧，走了就走了吧。”白衬衫在电话那头说。
　　葡萄嗯了声，手里转着笔，肚子里咕噜咕噜叫，电脑在前面开着，码字软件上鼠标光标一闪一闪的。
　　葡萄在饥饿之中生出创作的欲/望。
　　可是白衬衫还没挂电话。

　　“那个……还有一件事。”白衬衫忽然说。
　　葡萄下意识问：“什么事？”
　　“今天晚上八点之前给我打3000块钱。”白衬衫迅速地说，语气带着命令。

　　葡萄顿住，肚子叫的更加厉害了。

　　“要交房租了，得交一万多块钱。这次我给你弟要了3000，你再给3000，差不多就行了。这钱我不白拿，等我要回来钱，我再还给你……”
　　白衬衫在那头继续说着什么，剩下的话葡萄没听清。

　　3000块钱……不是300。
　　这次给弟弟要了，不再只是你出钱。

　　葡萄心脏一抽一抽的跳，胃疼的厉害。

　　上个星期忍不住对白衬衫哭诉的那些话又响在耳边。
　　“你只会找我要钱，只会要姐姐妹妹要钱！什么时候算个头啊……”
　　“为什么你会一直缺钱……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不去找弟弟要钱，还不是因为后妈拦着，你怕她骂你对不对？”
　　“你就欺负我们没妈！”

　　那个时候白衬衫是怎么说的？

　　他笑了。
　　“呵，因为你们没妈？”
　　“别哭了，没事了，乖。”
　　语调很温柔，一直在哄她。
　　就像小时候一模一样，葡萄受了委屈，他总会低声说别哭了丫头，别哭了儿，然后一下一下地擦眼泪，是个非常心疼孩子的好父亲。

　　葡萄以为他真的会顾念女儿了，真的不会要钱了。
　　结果……原来是终于把后妈家的儿子拉进来浑水了。
　　他的逻辑似乎是这样的：
　　这次很公平，两人都要了，一人一半。

　　可是葡萄没有工作。
　　葡萄已经半年没有工作。
　　葡萄的积蓄已经陆陆续续地都给他了。

　　8000、5000、2000、1000、300、200……
　　陆陆续续的，一次又一次。
　　春节的时候直接开口要5万！
　　好家伙，哪来的钱。

　　葡萄已经被榨干了，早饭不吃，午饭清水挂面，晚上煮一个土豆。
　　一个月300块钱。

　　这次一开口就是3000……还安排的很公平。

　　葡萄想笑，可是眼泪先一步流出来。喉咙发苦，脑袋一阵空白。
　　钱……哪里有钱……

　　“怎么了？嗯？3000块钱……”
　　白衬衫在那边又说了一遍。
　　葡萄哽咽着说了一句好，在白衬衫话还没说完的时候抢先挂断电话。

　　白衬衫的声音被掐断的时候，葡萄一把把手机砸了出去。
　　钱！
　　钱钱钱！！
　　钱钱钱钱！！！

　　她也要交房租了啊——

　　眼泪止不住地涌出，砸在手心里，葡萄烦躁地把手掌拍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又一下……
　　桌子上的美工刀蹦了出来。
　　葡萄一把拿过美工刀横在手腕上。
　　锋利的刀刃刚刚接触皮肤，微微一用力，手腕上就传来尖锐的刺痛。
　　葡萄本能地停下。

　　不行，她怕疼。

　　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不那么疼的死？
　　跳楼？不行，万一死不了可能会残废。
　　喝药？不行，小时候试过一次，味道不好闻，而且很痛苦。
　　溺水？不行，窒息而死太痛苦。每次躺在床上，葡萄都会被即将窒息的假想吓得从梦中惊醒，不行，这个绝对不行。

　　那怎么办？

　　葡萄使劲抓挠自己的脸，指甲在脸上凶狠划过，火辣辣的刺痛似乎让痛苦没那么强烈。
　　于是她更加用力。

　　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经受这一切。
　　为什么别人都幸福美满，她却家庭支离破碎，毫无亲情可言？

　　她想不通为什么准备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这么怕死。

　　到底是为什么啊？

　　手机嘀了一声，葡萄浑身抖了抖。
　　是条垃圾短信，不是白衬衫的催款。
　　她盯着手机屏幕，神经质地站起来，满屋子寻找见到，回形针，或者是牙签。

　　屋子被翻得很乱，因为她的手一直在抖，很急，非常急。
　　要让手机不要再响。
　　不准再响。

　　最后是用一根针顶开手机卡槽，白色的小卡片弹出来的时候，她一把抓住，然后远远地扔开，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好了！
　　不会再响了！

　　葡萄盯着手机，想到白衬衫打不通她电话时，有种解脱的轻松。

　　不知道发呆发了多久，附近小学放学铃响的时候，葡萄终于回过神。

　　拿过手机，看到网页还在。
　　没有电话卡竟然还能正常上网，正常看小说，正常聊微信——

　　等等，白衬衫发了一条信息。
　　“钱转微信上。”

　　葡萄的眼泪刷地流出来。
　　这次没有扇自己耳光，没有抓自己的脸，没有动刀，也没有找剪刀。
　　她噗通一声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钱！
　　钱钱钱！

　　当年为什么要生下我来啊？
　　啊？
　　葡萄哭的不能自已。

　　“天上一定有很多可爱的小宝宝在乐园里无忧无虑地玩耍，我一定是因为不被神偏爱，所以才会被神抛弃，来到人间经受这一切苦厄。”

　　神啊。
　　求你了。
　　救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