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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枚吻 ...

  •   出了霍宅上了车,陆蔓枝仍是一脸的心事重重,姜晓生看着老婆这副模样,刚要出言安慰,陆蔓枝忽而偏过脸声音抬高几分,“老爷子刚刚那么说,你为什么不反驳?”
      华夏有个成语很经典,叫秋后算账。
      据不完全和不可靠统计,秋后算账的人群以女性为主。

      此时的陆蔓枝就是典型。
      姜晓生这回神色没变,也没有刻意哄劝,只是语气平淡地道:“蔓蔓,我不反驳,是因为我觉得老爷子说的在理。”
      他的表情乍看很平静,细看之下握着方向盘的手却还在微微地颤抖。

      “哪方面在理?”陆蔓枝抬眼,逼问尖锐:“是女儿没工作重要在理,还是觉得女儿我们照顾不好所以不能带在身边在理?”
      说着说着她就红了眼圈,声音也越说越高,“——那件事之后我有多后悔,姜晓生你不是不知道!”

      陆蔓枝从前一边开画廊,一边在国际知名画展公司当副总,却在两年前就辞掉了副总的职位,处于半停工的状态。那画廊也是不温不火吊着的状态,曾经的女强人,如今则几乎跟家庭主妇无异。
      姜晓生这边则更甚,直接就辞了工作。

      说起来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从前女儿平安无虞的时候,总想着能多赚点钱给她提供更好的生活;可是在那场意外发生之后,女儿的平安无虞却成了最大的心愿。
      曾经的不以为意,如今的遥不可及。

      难怪陆蔓枝会对丈夫没有直接拒绝的态度感到不满。
      姜晓生看着她,一字一顿,缓慢而认真,“我知道,蔓蔓。”他停了停:“所以我没有答应老爷子。”
      陆蔓枝略微地讶异,“那你……”

      姜晓生:“你知道,对着老爷子,我不好当面拒绝。”
      陆蔓枝有些犹疑,“……那你打算怎么跟爷爷说?”
      姜晓生:“先不说。”
      陆蔓枝闻言更是不解,“可是你那边要在月底到岗……”

      姜晓生看她一眼,抚慰似的拍着妻子的肩,温声地道:“老爷子说得对,茶茶的情况不适合去国外,我们也不一定能照顾得过来。……但无论你还是我,都不愿意让茶茶一个人单独留下来。”
      陆蔓枝头靠进丈夫的怀抱,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你一直在后悔,觉得我们当年不该把茶茶留在怀柔。如果那样,至少我们还能在茶茶会说话的时候陪陪她——”
      陆蔓枝打断他的话,瓮声瓮气,“……事情已经过去了,老公。”
      姜晓生继续说了下去,“蔓蔓,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陆蔓枝看着他,没有作声。
      “那时候茶茶那么不情愿,车开走了还在后面边跑边追……”姜晓生言及此又是一顿:“后来我一直在想,那个时候要是顺着茶茶来就好了。”
      “茶茶的事情,应该由她自己来做主。”

      T院,心内科。
      偏傍晚的时候,霍云琛刚从办公室走出来,有什么东西就咕噜咕噜地滚到了脚边。
      男人弯下腰去捡——一只万花筒。
      “医生哥哥。”

      男孩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来,霍云琛循声望去:那只万花筒的主人正站在走廊的另一端,圆圆胖胖的脸笑起来很喜庆,只是嘴唇发着淡淡的绀紫色,乍看起来并不很明显。
      那是心脏不好的表征。
      这是十五床的小孩,先天性心脏病,二尖瓣先天畸形关闭不全,考虑要做搭桥手术。

      霍云琛抬脚朝他走过去,顺手把东西还给他,“你的东西。”
      小胖砸摇摇头,“不啦哥哥,我送你了,你给你女朋友玩吧。”
      霍云琛:“?”
      小胖砸:“女孩子都喜欢这个的,我拿去给胡桃姐姐看胡桃姐姐就很开心。”

      胡桃是另一床的患者,同样是心脏问题,但是比十五床的小孩要严重得多。不久前从别的医院转进T院,也要在近期内换心。
      女人微微急躁的嗓音没几秒就在后面响起,音色有些着急,“豆子?豆子你人呢?”
      小胖砸回过头朗声地道:“妈妈,我人在这里呢!”

      转眼就见有女人从病房里探出了个头,又小步跑到了小十五身边来,高跟鞋哒哒哒的语气有些如释重负,“你这孩子,怎么出来了也不吭一声?妈妈还以为你跑到哪里去了……”
      言罢想起霍云琛还在这儿,忙抬了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霍医生。”

      大概是有点尴尬,那女人立时就拉着男孩走了,一边走一边就教训起来,“妈妈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出病房可以,要让大人陪着你,你这么一声不吭地跑出去,知不知道妈妈有多担心?”
      “妈妈,我刚刚把万花筒送给医生哥哥了。”

      女人就笑,“你当霍医生跟你一样大?那是你们小孩子才玩的玩意儿。”
      “才不是呢妈妈,”小胖砸童声清脆而利落地道:“女孩子都喜欢的,胡桃姐姐很喜欢,霍医生的女朋友也会喜欢的。”
      “我的傻儿子啊!谁告诉你霍医生有女朋友了?”

      小胖砸迟疑:“那……医生哥哥很帅的,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上次班长来看我的时候说她就喜欢医生哥哥这样的……”
      “小孩子心思!”女人似斥非斥的:“长得好看就不能没女朋友了?好看的人没人权?妈妈刚来的时候就问过了,霍医生还是单身!”

      小胖砸立刻就急了,“……妈妈你为什么问这些?你要跟爸爸离婚去追求医生哥哥吗?”
      孩子的心剔透而晶莹,外界一丁点的风吹草动在这里都可能引发惊涛骇浪狂风暴雨。
      小胖砸也不是例外,立刻就委屈起来了,“我知道医生哥哥比爸爸帅……还有钱……可是你不能跟爸爸离婚……我、我不同意!”

      “想什么呢你这孩子!”女人拍了一下儿子的脑袋,一时哭笑不得:“豆子,记不记得你那几个堂姐?”
      “嗯?”小胖砸想了想,反问:“妈妈你说的是二十七岁的姐姐,二十八岁的姐姐,还是二十九岁的姐姐?”

      小胖砸的娘亲气定神闲,“都是。”又道:“妈妈就是为了她们问的。”
      小胖砸若有所思。
      童言无忌,小胖砸的娘亲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忽然想起了什么,顿了一顿恍然大悟般的,“……我说你们班长来那天你怎么好好刷牙洗脸了呢!你是不是喜欢当班长那小姑娘啊?!”

      “我才没有!”小男孩立刻急吼吼地否定:“她跟麻杆似的,人又瘦,脾气还臭……我喜欢谁都不会喜欢她的!”
      女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本来也就随口一提的事情,这小孩却跟见了饵的小麻雀似的,迫不及待地往网里跳,直接就坐实了她的猜测。
      于是她反而起了兴致。

      “噫那你怎么攒钱那么久就为了一个万花筒……”
      “才不是给她那个小麻杆的!”
      “前两天我看人家来看你你塞给人家,结果人家愣是没要哦。”
      “……那是她不识货!”

      母子两人一路闲聊,走起路来极其缓慢,人声字字句句入耳清晰。
      霍云琛:“……”
      嗯,医生哥哥不要face的哦。

      例行工作做完,跟值班的医生交接过,驱车回家时天已趋晚,红云在天边烧成了片。
      烈火燎原。
      一下车黑色的拉布拉多就直扑了上来,霍云琛低斥了一声,那只汪便呜咽着退开了,摇尾巴的幅度也跟着小了些,却仍然亦步亦趋地跟在男人身后。

      霍云琛微微下腰,轻拍了拉布的头,“遛你的人呢?”
      拉布拉多似能听懂人言般的,闻言尾巴又剧烈地左右甩动起来,兴奋地汪汪叫了两声,径直地撒开腿往花园的方向跑,跑两步又回头看一眼。
      霍云琛跟着拉布走了过去。

      斜阳散落,暮霭四合。
      高大的乔木在地面垂下浓厚的阴影,秋老虎没有散去,到傍晚仍然余热不减。
      不知名的鸣虫嘶鸣着,一声比一声的聒噪而悠长。
      秋千两侧的粗绳轻轻地晃。

      以及,秋千上坐着的小姑娘。

      乖乖巧巧地坐在秋千上,烟雾紫的纱质长裙在身下飘来荡去,把细而直的腿型完全地包裹,只间或有一节如霜雪的脚踝随着动作暴露在外,纤细而雪白。
      似晨时的轻云,也如深夜的霓虹。
      如梦似幻。

      柔顺的长直发随意地垂落在耳畔和身后,遮挡住了大半的侧脸,只隐约地露出了小巧的鼻尖。
      笼在淡金色的落日光下,整个人若有所思的模样。

      姜茶坐在秋千上,手里拿着一枝掰折开了花球的龙沙月季,大半花瓣都被拔掉了,落在足下的草地。
      ……爸爸妈妈要去新加坡了。
      但是不会带她去。

      她有点生气也有点伤心。
      不只是因为姜晓生跟陆蔓枝要把她留在国内,更多是因为他们一声不吭也不跟她商量就擅自做了决定。
      就跟从前那时候把她留在姥姥家一样。

      ……但这两年过来,他们为了她也是尽了心的。
      以前不上心是真的,这两年操碎了心也是真的。
      可今天又这么做……
      还是让她挺难受的。

      要不要抗议一下,最好能翻个脸,顺带再吵个架。
      嗯……这么做了之后呢?爸爸妈妈会带她走吗?
      想着想着,她很成功地把自己绕到了逻辑死角。
      ——不管是生病前生病后,姜茶从来就没有跟姜晓生夫妻吵过架。

      没有吵过架,因此也不知道普通人吵架是为了什么理由,更加不确定吵完架后会有什么结果。
      她垂眸看手里被掰扯得七零八落的龙沙宝石。
      嗯……要不然。

      奇数就吵,偶数就不吵。
      数学老师的那句话莫名地就飘到了耳边——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嗯,还挺有道理的。

      吵。
      一片花瓣轻飘飘地落下。
      不吵。
      又一片花瓣。

      ……
      不。
      然后,姜茶看着手里那枝被她摘得光秃秃的,只剩下一片花瓣的月季花,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连数学老师都觉得她应该跟她爸她妈抗议一下。
      嗯,反正她的确挺生气的。
      这样想着,她顺手就要去摘最后一片花瓣——右手的手腕却不偏不倚地被人擒住了。

      姜茶下意识就抬起了头。
      夕阳淡金的光将男人的身形勾勒得格外的高大而挺拔,逆着光,她看不清他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
      只是看着他俯身,俊脸逼近,黑眸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她的眼睛。

      她的倒影在他的瞳孔里。
      耳畔不紧不慢地响起男人的声音,似笑非笑似认真又更似轻慢,“来我家就是专门来辣手摧花的,嗯?”
      低沉酥.麻,如一支羽毛轻轻地挠过她的耳蜗。

      款款地,震动着她的心弦。
      轻拢慢捻地撩.拨。

  • 作者有话要说:  数学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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