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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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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叫的是哪个?”
美女脸上绽放着云家长房的招牌甜美笑容,手上可半点没松。
当时在花厅里发泄怨念,恨不得把那厅里的几个人挨个儿踩在脚下碾上一碾,尤其是云飒的老爸,那笑容叫我直想冲上去一把挠花老家伙的脸,脑子一热,嘴上就没把门的了。回到房里,自己也直抹冷汗,尤其是想到云飒对我叫娘……就汗得腿软。
可转念一想云继叫我伯母……又笑得打滚。
“辞!旧!迎!新!你就是那个‘新’吧?妹妹,小脸蛋儿果然很嫩很新鲜嘛!”
妹……妹妹!云飒的老娘叫我妹妹!我我我,当小三当到云飒老子头上去了……
“大嫂,给你儿子留点面子吧,怎么也是一庄之主啊!”
云飒?哪里还有半点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那张脸活脱脱就是一个大写的“囧”字。
这个仙女是谁?如果我能说话,我一定振臂高呼“我爱你!”。这仙女,淡黄色的柔顺发丝,淡褐色的温柔眼睛,一袭雪白长裙衬托她婀娜的身姿分外娇柔,把我被揪得变形的脸从云飒老娘爪下挖出来,捧在她柔嫩的掌心轻轻揉了揉,我的口水“刷”地飞流直下三千尺。
这天底下还有比我更猥琐的吗?别人看帅哥看美女流口水,好歹是正儿八经在论的花痴,我也流口水,却是被帅哥他娘给拧出来的,算是个啥?我已经不知道何所谓脸红了,现在如果扒了我的袜子看,脚趾头尖尖准保都是红的!
仙女银铃一般咯咯笑着,用香喷喷的丝帕擦擦我的下巴,说:“这孩子,我看上了。反正大嫂也不喜欢她,还是让给我家继儿吧。真可爱!乖乖,来,娘带你去吃点心。”
这魔女是云继的娘?救命啊!
“我……不饿。”
“吃吃就饿了,来吧来吧。”
“谁说我不喜欢了!我不知道有多、喜、欢、呢!我夫君定下来的事,没得商量!”
“大嫂二嫂先别忙着喜欢,这丫头不是还有外债没了呢吗,就这么个不清不白的货色,也值得争?”
这就是云蕊的娘了吧,那双吊梢的凤眼,把我一扫,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啊!
“姑姑此言,似乎是在指责侄儿有失体统?”
“岂敢!云二庄主高德雅量,你自己都不在乎娶个弃婚的丫头进门,还在乎别人的指责?”
“小姑这话说得不在理!当年你跟你们家那口子,若不是白鹤山庄出面,会成个什么样?怎么如今到我儿子头上,就是给云家丢脸了?”
云飒娘护子心切,蛾眉倒竖,脆生生急辣辣的一顿炮仗把云蕊娘炸得七窍生烟。
“大嫂,当着小辈,往事莫提。小姑当年也没有让云家吃亏嘛,这不是连女儿都姓云。这回再把怜儿宝贝儿娶回来,反正咱家总是添人进口。都是喜事都是喜事!”
云继娘是不是泥瓦匠的女儿啊?这和稀泥的功夫,忒……不着调了!经她这么一搅和,那两位的火气更大了。
“二嫂你打什么障眼法!蕊儿的爹爹出身名门,才华横溢,哪一点配不上做云家的女婿了?蕊儿随了云姓,是我夫君宽宏豁达,这世上男子有几个能做得到?这村野丫头也配拿来相比?”
“小姑既知咱们都是云家人,怎么还要拆后台?你又何必这般着恼,谁不知道你眼里的夫君是天上有地下无,可又怎见得我儿媳就被比下去了!我看怜儿这孩子分明就是秀外慧中,就是比起蕊儿来也丝毫不逊!”
我刚趁乱猫了腰溜开两步,忽然又天降无妄之灾,战火蔓延到我身上,三大美女的目光齐刷刷向我集中。我正不知如何脱身,云飒忽然抚着胸口低哼了一声,她们立刻甩开我扑向他紧张地探询。
“飒儿身体不适,暂且失陪,不妨碍长辈们叙旧了。”
“怜儿,过来扶我。”云飒蹙眉,状甚痛苦,我赶紧挤过去,伸手去解他前襟衣带。云飒慌忙按住我的手,拖走。
仓皇逃离,我俩回头张望,好像是安全了,都长长呼气。我拍着胸口,云飒抹一把额头给我看,亮晶晶的。
我笑道:“还好你够机智,再晚一点我就被她们毁尸灭迹了!”想起云飒的伤势,再次进攻他的衣裳。“还真是好几天没看了,有没有好一点啊?”
云飒面红过耳,一边躲避一边抬指在我前额重重戳了一下,恨声道:“你这……想拿你当个姑娘家看待,实在是难。”
我闻言,不禁意兴阑珊,挥挥手走开,颓然道:“你们啊……能拿我当个人看待,我就知足了。”
走了十几步,云飒跟上来,说:“怜儿,莫要伤感,其实人生在世,难免为情势所迫,为执念所扰。”
顿了一顿,又说:“我知道,这桩婚事你不情愿,不过眼下……我也不想过多解释,给你徒添烦恼。等这事解决了,你若想走,我一定帮你安排妥当,保你周全。若是……若是想留……也……随你。”那最后几字,背过身去,说得很有些吃力。
我看看他发丝边隐隐闪现的颊上,一片绯红,心里象有片羽毛轻轻掠过。然而,想到他那超囧的一大家子,抖了抖,立时无比清醒冷静。
“放心吧,二公子。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不会妨碍你另寻佳偶。”
云飒的背影陡然一僵,转回身来,凤眸凝紧,说:“怜儿,我是……”
头顶有鹤群盘旋,大声唱着:
拿了你的绝不送回来
吃了你的绝不吐出来
不要觉得这样很奇怪
命运这样安排……
欠了你的很难补回来
偷了你的很难交出来
生活就是这样的精彩
没法弄明白……”
在这样的喧闹中,我只看到云飒的嘴唇在动,却什么……也听不清。
距离天寂盟来迎亲的日子越来越近,白鹤山庄的上层领导们,却出现了意见分歧,终于到了无法协调的程度,再一次把我带到花厅提审。主题是,我是否应当在现场露面。
支持与反对的比例是二比二,狐狸大叔保持中立。
正方是云继父子俩。观点为——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既然要宣战,就得轰轰烈烈,当场火并才够劲。
按云继的话是:“把那秋什么的,一刀剁了。白鹤山庄二十年才挑一场事儿,场面小了还不够丢人的。”
我把你个方便面脑袋,开水浇热汤泡,要把你搁德国,纳粹又得复辟。
反方是云飒父子俩。观点为——男人对战,不需要把女人拎到阵前添乱。天寂盟的人既然敢上山庄要人,必有所准备,表明立场既可,无须做一时一地之争。
双方唇枪舌剑,都是寸步不让。
我跟狐狸大叔坐在阴暗的小角落,叽叽咯咯聊得正开心,忽然又被云继跳过来拎耳朵,云飒护着我,哥儿俩半真半假地过了两下手。
我被这种他们间歇性的小题大作弄得很有些不耐烦,说:“你们是不是很闲呢?就这点事儿,争执一个上午,有那个必要吗?这么着,我找个地方藏着,狐……呃,姑老爷说教我辨灵的方法,不用看到人,凭借灵识就可以知道,来的是不是真的阿帕,然后见机行事。想打架还不容易?划个圈儿,捉对儿下场厮杀,就照那斗鸡的样儿来!”
于是,又被那几个人一起瞪着。这倒是习惯成自然,我早适应了,更加不以为意地说:“本来就是件很简单的事嘛!”
从颈上摘下那块玉坠,放在桌上,说:“还给他。” 用手指在桌面上划了一道横线,“是非对错,算不清楚,也不必算了,一切到此为止。再有什么缠夹不清的,刀上说话!”
那块玉,乳白半透明的底子,淡墨色的纹路,结着朱红的丝络。曾被我无数次拎在手里耍风车,扔高扔远,却总是挂回到我脖子上。这么个累赘,终于甩开时,心里却觉得被生生扯掉了一块,凉嗖嗖地疼。
我呼了口气,摊开手掌,重申一遍:“很简单。”
真的到了那一天,我觉得,我生动地诠释了“临阵退缩”这个词。秋溟就站在外面院子里,我听着他们一句一句板正堂皇地交涉,抱着脑袋趴在桌上,连灵识都不敢放出去。
狐狸大叔笑呵呵地坐在我旁边,一下一下地轻抚我的头顶,我有点想睡。忽然醒悟过来,这个老不要脸的,又在戏弄我!
我坐直,挥开他的爪子,正好听到秋溟最后一句:“让她出来,我要见她。”
狐狸大叔揪揪我的小辫儿,说:“该你啦。”
我看看他,很诚挚地问:“大叔,你是我亲叔。你会变身不?”
秋溟身着白色绣金的礼服,站在空旷的庭前,高挑俊逸的少年,阳光也比不过他耀眼。看到我走出来,清浅的蓝眸亮了又亮,似有无数词句跃跃欲出。
却默了半晌,忽然撇头笑了一声,才说:“毛毛,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我翻眼,鄙视之。
“毛毛,过来。”
我不由自主地抬起一条腿,抬到半空,僵住,踢了踢,站稳。
“废话少说,阿帕在哪?”
他嘻笑一声,道:“你还真是小孩子脾气,爷爷是长辈,哪有当成聘礼送过来的,他自是在家里等我们回去呢。”
“家?我哪里还有家?”我冷笑。
“有我,不够吗?”
我一怔,看向他柔蓝的双眼,话到唇边,却说不出来。
“毛毛,你喜欢我。你亲口说的,云二庄主可以做证,你可别想抵赖。”
秋溟这厮,断章取义、颠倒黑白的本事绝对一流,绝不能给他半点死灰复燃的空隙。
于是,我沉下情绪,放缓了声音,说:“秋溟,喜欢你,是很容易的。不过有时候,人总是会试着做一些不太容易的事。就有那么一种倔强的坚持,撑着人走下去,向着自己想要的方向,走得有尊严。你,和我,注定是要擦肩而过,南辕北辙。就此罢手,或者还能留下一丝怀念,怀念那段无知的岁月,也就,只是怀念而已。”
四周很合景地安静着,连鸟儿们也不吵不闹。我在心里掂量,这气氛够不够悲怆凄绝?还要不要再加上那句:沧海桑田,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尊严么?” 秋溟抬手,把那块玉坠举到眼前看了一会儿,握在手中,松开手指时,齑粉随风而散。
“毛毛,我小时候的事,从没给你讲过。无休无止的练功、格斗、攻击、杀戮,隐藏自己的气息和思维,寻找对手的空门。出手的机会,永远只有一次,如果不能成功,便是死路一条。而我,能活到今天,就从不知道什么叫做——就此罢手。”
“不肯罢手,也不过再多几日煎熬,结果还是无法改变。交心谈情,不是刀兵相见、你死我活。总之一句话,我是不可能嫁给你的。不论,阿帕在与不在。”我一闭眼,放了狠话。
“我嫁给你也一样!咱俩还分那么清楚干嘛,也无所谓谁给谁聘礼。”
“你你你……”
我逆流的悲伤之河哗哗地掉头急坠,成了愤怒咆哮着的瀑布。小兔崽子,我好容易惆怅一把,你他娘的到底有没有在听!
“今日你硬要退婚,我不勉强你。但你说过,等我到二十岁才嫁给我,白鹤山庄给你下聘,也要堂堂正正地聘三年,到那时,我正好二十岁了,你还是我的,他们聘也是白聘!”
我左手五指张开,右手伸出三个指头,对着他得意洋洋笑得极其欠扁的脸伸过去,无情地嘲讽:“识数吗?”
“我是涅尘捡的,根本没人知道我哪年哪月出生。所以,我说二十就是二十了!”
啊?这样也行?!
“你!大骗子!连岁数都是假的!”
“那又怎么样,你喜欢我,我骗你,你也是喜欢我的!你刚才又说了,这回听到的人更多。”
“我没说!”
“你说了!”
“我……我挠死你!”
云飒一把揽住我的腰,我伸直了胳膊张牙舞爪地还要往前冲,云继伸手过来拧住我的耳朵,我尖叫起来。
秋溟两眼窜了火苗,怒喝一声“住手!”踏前两步,强忍下没有直冲过来。“白鹤山庄行事竟如此不堪,云大庄主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薄未婚弟媳,无耻之尤!”
云继冷着脸,把我的肩头一揽,说出话来比刀子都刻薄。“弟媳还是嫂子,尚未可知。不过,做了弟媳是我妹妹,做了嫂子就是二庄主的妹妹。自家的妹妹,想揪耳朵就揪耳朵,想捏鼻子就捏鼻子,哪个外人管得着?”
我伸手在云继胁间狠狠拧了一把,骂道:“全是疯子,随便你们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吧,我不管了。”
一边走着,一边指戳着沿途树上树下看热闹开赌局的鸟儿骂:“你们,有一个算一个,把地上的便便清干净再走!我让你们一赔三、一赔四,姐姐我庄家通吃,把你们的谷子豆子全都给我上交充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