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业与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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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大叔你叫什么名字啊？”多罗罗双手抱在头后，一蹦一蹦地走在路上，“我叫多罗罗！”
在讲述名字的时候，多罗罗每个字之间都有些许停顿，声音也要比平常洪亮一些。她为自己的名字感到自豪，亦或者，是赋予她这个名字的两个人。
“狼。”只狼并不排斥这个孩子，并不是作为忍者的他对于那些欺骗偷窃之事不在意，而是这个孩子的身上有着与这世间格格不入的灵动——不择手段努力活下去的坚定想法，狡黠的智慧，时不时的小聪明，和九郎大人完全相反的存在。
这样的独特，在乱世中，显得尤为稀少。
“只有一个字吗？”几步快走，多罗罗走到了其他两人的前面，“大叔你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像狼啊。”
百鬼丸直接绕开多罗罗继续往前走，只狼一直走到她的身边才回答:“这是我的父亲给我的名字。”
依然是很多年前，忍首枭在战场上捡到了一个战争孤儿，认为这个孩子会成为战场的孤狼，于是就有了这个名字。
他也的确孤独了很久，他的主人、父亲、赋予他义手的猿乃至更多人，已经离他而去。
多罗罗一时陷入了沉默，她忽然想起那个善于挥舞长刀的人，以及那个有着温暖怀抱的人。
前面的两人走了五六步，在原地晃神片刻的多罗罗复又追了上来，也没有继续和狼谈起先前的话题，转而开始逗弄三无少年百鬼丸。
“总觉得他是能看得见的吧？”多次拦路使绊子均被躲过去的多罗罗有些郁闷，气鼓鼓的，“不然他也没法和妖怪打得你来我往的吧？”
“他的眼球都是义眼，木质纹理很清楚。真想见见，技艺如此精湛的人。”除了忍义手的制作者道玄大人，他没想过还有其他人也能制作出如此精巧的木制机关——如果他心中不是怀着仁慈的心，或许比忍义手还要可怕的武器就会出现在这世间之中。
“大叔，你和这位小哥都好强悍啊，”多罗罗脸上的笑容里不禁又带上几分狡黠，“不觉得就这样使用你们的武器有些可惜了吗？”
百鬼丸依然我行我素，这让多罗罗脸上的笑容不禁垮了下来，“你们总是像这样抗争妖怪吗？”
当然不，还有许许多多的人。
对于只狼来说，作为忍者，为了守护主人，完成主人的愿望，他手上并不只是妖物的血而已，还有许多形形色色的人。
他心中还有一件令他困惑的事:有时候他在睡梦之中不时梦见一些奇怪的自己:背叛御子，向永真、剑圣一心挥刀，最终化身修罗，屠灭整个国度；或者是，达成断绝不死的主愿，却失去了主人。
他的内心更加冰冷，他的生活没有前路。
没有任务时，他对待其他人总是非常平淡，不会索取，也不会要求什么。得到了东西，就用其他东西还，受了帮助，也会尽力为对方做些什么，只要没有牵绊就可以了。
没有等待回答，多罗罗追问:“你们的手是怎么回事？还有无名小卒先生掉下来的这个面具？可不太像是蜕下来的皮。”
恐怕还是个惯偷，只狼在心里评价，手法很隐蔽，他都没注意到这个面具是什么时候被多罗罗收起来的。
手指套着面具打着圈，那个得意洋洋的小孩又回来了:“那时候掉下来了，现在才长出了自己的皮肤？对吧？”
百鬼丸突然转向一片灌木，开始采摘上面的浆果，左右手接连往嘴里送去新鲜多汁的果实。
他到目前为止从来都听不见一切。
始终被无视的多罗罗最终在他打算生吃河鱼的时候出手制止了他，然后向狼打了一个眼色——经过他处理，鱼的味道能好上很多。
但对于目前的百鬼丸来说，生食熟食都没有差别——他也不会这些基础生活技能。
篝火堆前，只狼擦拭着楔丸。
刀具锋锐，需要长久细微的保养才能一直保持，尤其是放这把刀对主人的意义非凡。
此时，吃了好几条鱼的多罗罗已经满足的在一边呼呼大睡了。
和他面对面坐着的是百鬼丸，从坐下一直到现在都用空洞的义眼直勾勾的看着他。
这让狼难得有一种发毛的感觉。
明明没有视力，但是狼依然感觉这是能传达情绪的目光，包含了好奇，探究，些许渴望和认同。
蓦地，一双机关手摸上了狼的脸庞——他下意识的想要抽出武器，然后克制住了。
如此仔细的抚摸，他大概可以理解，是失明者为了记住某人的脸庞所做出的。
但是机关手能做到这种地步，这让狼对那位机关师（是的，目前他是这么认为的）充满了钦佩。
月亮从出现到消失，狼面无表情地把百鬼丸的两只手拿了下来。
只有当他的左手触碰到百鬼丸的时候，这个少年有着些许的反抗，但在之后的动作中又平复了下来。
或许，能与妖物斗争的他有着一定的感知能力吧，只狼看到这一幕有些出神，忍义手所沾染的鲜血除了自己斩杀的人与妖，也有着佛雕师曾经留下的，这让它有着非同寻常的业力与怨恨。
他从未使用忍义手最可怕的招式附牙斩，他不愿像佛雕师那样，接受了忍义手最强的力量，最后化为怨恨之鬼。
右手抚上少年的面庞，轻触些许，旋即放下。
他感受到了迷茫与孤独，还有，缠绕于身的业和困于心中的怨。
是被许多的妖魔诅咒才变成这样的吗？是失去了太多才有这样的孤独吗？是想夺回本属于自己的一切而在不断前行吗？
你也是狼，只狼无声地对百鬼丸讲述着，我们都曾是孤独的狼，但以后，我们可以并肩行走。
百鬼丸抓住了狼放下的右手。
他看不见也听不到，触觉也实在有限，只能“看”到靠近然后放下的手，而他想触碰这同类的存在，不想放开。
“唔……”狼沉默了一会，松开了手，起身坐在了百鬼丸的左边。
今晚，是并肩的两匹孤狼。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业与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