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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你不是人(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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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但眼皮沉重,始终睁不开。
“嫂嫂——”新叶浑身酸疼无力,挣扎着爬到元氏身边,摸到她裙摆,“仔仔怎么了?”
元氏只是哭。
白玥玥“咦”了一声,懊恼道:“怎么今天失手了?”
白晶晶嗤笑,“十三姐,你得多练练。哎呀,那小娃娃怎么了?你不是真的打死他了吧?”
“掌心雷是不认识人的,打也打了,死就死了。怎么?你还要怪我不成?我这不也是见你被人打了,心里着急吗?”
“你不要在心里偷笑。”白晶晶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的说:“你见我看中什么好东西,都一定要毁去。哼,你什么都要同我争,争得过我吗?”将竹叶调转方向,飞快的往镇上曲家飞去,竟是根本不看一看大坑里的三个人。
元氏哭了一会儿,又去摸新叶,“你怎么样?你伤到哪里?你哪里疼?”
“我没事的。嫂嫂,我眼睛看不见了,你快看仔仔,他怎么了?”新叶不想说那个不吉利的字。
元氏哭道:“你的眼睛怎么了?是不是伤到头了?快让我看看。”又抱紧儿子,心里急慌慌。
“嫂嫂,把脉。”
元氏便去捉她手腕。
“不是我,是仔仔。”
元氏这才恍然,赶紧捉了儿子手腕。“还有脉息……我的儿,这是哪里来的横祸?!”大哭起来。
“嫂嫂,带仔仔进房。”
元氏跌跌撞撞抱了陆芽回房,新叶抓住她衣摆,跟了去。
陆芽是从砖石泥土里挖出来的,满头满脸都是泥污,元氏给他擦了身体,换了衣服,仔细查看,见他小身体上尽是青紫、伤痕,心痛欲死,哭个不停。
新叶看不见,但也不是很慌张。镇定的说:“嫂嫂,仔仔是不是晕过去了?”
元氏点头:“是。”她会一点医术,见儿子虽然晕了过去,但脉息还算强健,呼吸平稳,身上除了伤痕,骨头并没有断,稍稍松了口气。
“嫂嫂,是我不好。”
“这不怪你。白家当年就是叛了我们陆家成了新贵,你觉着是小女儿之间口角,人家可是一点不会留情呢。我知道的。但我总以为我们家现在这样,那些人该放过我们几个妇孺。新叶,我不怨你。我只怨,我不够本事,不能保护你们两个。”
“嫂嫂,别说这种话。”
新叶低着头,想了想,问:“嫂嫂,仔仔会术法,是跟谁学的?”
元氏大为吃惊,“我又不会术法,不是我教的——怎么,他学会了术法?”
两人都是想不通。
“会不会是他在老宅里找到了什么功法?”
“他找到什么东西,不是给了你,就是给了我,他是放不住话的,也不是有心思的孩子。”元氏摇头,“当年抄家,陆家所有书籍全被焚烧一空,家里如今有的书籍,都是元家和常家带来的。”常氏是新叶祖母,常家也是陆家家臣,当年也一同获罪抄家。
她俩是知道陆家原本是有仙人保护的,都知道这个世界有修仙者,但再多便不知道了。陆芽不知从哪儿奇奇怪怪的学会了术法,她们都是茫然、不安,不知是好是坏。
元氏愣了一会儿,才忽然醒到,新叶看不见了。又忙着给她查看伤口,清洗包扎,换了衣裳,扶她到床上躺下。
“你怎么样?眼睛还是看不见吗?”
“看不见。”
“我医术有限,看不出是哪里问题。你这儿,”按着新叶的手去摸她脑后,“伤的挺深,我现在瞧不清楚,只能暂时止了血。你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赶紧告诉我。”
新叶摇头:“我没事。”停了一下,“嫂嫂,我饿了。”
“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元氏掌灯去了厨房。新叶躺了一会儿,摸着出了元氏的卧房,想了想自己房间是在什么方向,伸出双手,一步一步的缓缓走了过去——白玥玥把她的房间彻底毁了,但还是可以挽救一下的。
她在满地废墟中摸索,忽地停下来,昂起头向着空中,像是在看什么。她现在是看不见了,但往日的习惯还在,还是习惯性的向着有声音的方向看去。
是什么东西自远处飞来,停在陆家大宅上空。
新叶将呼吸放得尽可能的缓慢,仔细听着——她以为是白家姐妹又折返回来。
但过了片刻,又听那样东西往别处飞去,她才松了一口气:想是白玥玥往下拍了一掌,用了灵气,惊动曲家的供奉仙人。
她从床的残骸里找出了一个小布包,里面包着《金乌玄经》,还有一些小零碎,又一步一步走回元氏卧房。
元氏已经做好了吃食,“赶着做了两张鸡蛋烙饼,你先吃点。”将烙饼卷了一卷,塞在她手里。
新叶一边吃饼,一边说道:“等天亮了,嫂嫂带我们去镇上瞧医生。”
元氏点头,“是呢。”又去看陆芽,见他仍是未醒,心里焦急,不禁又落下泪来。
新叶的房间被毁了个彻底,自然是住不了的。元氏把陆芽的房间收拾一下,扶她过去。这般忙忙碌碌,也就快到天明。
新叶直到躺在床上,才觉着浑身无处不是酸疼痛楚。她没有修习过术法,白玥玥的掌心雷很是霸道,本来她不该还活着的。她只记得当时一股凶狠的劲风扑面而来,随即便有一阵白光极快闪过,罩在她和陆芽身上。
然后她就晕过去了。
现在想来,大概是什么有防御功能的物事发动了。
她是不会术法,但这种浅显的知识还是懂一点的。元氏也曾跟她说过一点,说防御性的灵器通常不太起眼,也不用灵气催动,多半会是什么小饰物。新叶仔细想了想,应该是前几日陆芽捡到的那个碧玉小瓶儿。她见这个小瓶儿玲珑可爱,用了根丝线栓了,戴在左手腕上。昨晚睡觉忘了取下来,关键时刻救了她姑侄俩。
方才换衣服的时候,元氏还嘀咕了一声,说她手上怎么戴着一个碎玉块儿。当时她没多想,现在想来就是了。
看来还真是陆家祖先保佑。
陆新叶叹了一口气:被人这么欺负,要不是误打误撞戴了小玉瓶儿,今晚多半就死了。果然人还是要有实力,不然哪天死了,也不知是怎么死的。
又叹了一口气。
就听耳边有人轻轻的笑,“这也值得你叹气叹个不停?”
新叶吃惊,“谁?”是个男子声音,她没敢大声质问,怕元氏听到。
“你昨日才见过我,怎么,现在就不记得我声音了?”
“你半夜到我房里,是要做什么?”今晚一事多过一事,她又累又困又疼,已经没啥想法了。
“自然是来看你。”阿弥笑道:“你瞧,我可是说话算话。”
“你几时来的?看到什么了?”
“刚来。”
“哼。鬼鬼祟祟。”新叶翻了一个身,“我现在看不见你,你趁现在天还没亮,赶紧回去吧。不然被我嫂嫂看到,可不好。”
“怎么?你还没看到我,就要赶我走。”
“你很烦啊。你没见我家都快要被人拆了?”
“你怕白晶晶又骂你?”
新叶咬咬牙,“是啊,我是怕。”
阿弥又笑,“我可以教你术法,你就不用怕她了。”
新叶一愣,“仔仔的术法,是你教的吗?”
“谁是仔仔?”
“我侄儿。”
“我是随便谁都教的吗?”
新叶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你现在可不是求着要教我?
“为什么要教我?”
“好玩啊。”阿弥很是轻佻,“修仙的人是不拿凡人当人的,你不学,以后还要等着别人来欺负?今日是白晶晶,明日是王晶晶,你烦也烦死了——噢,可能也不会烦死,只会被人一掌拍死。你学了术法,若是白晶晶再来找你,你只管一巴掌拍过去。”
新叶当然不信他:哪有人无缘无故追着人要教术法的?
“我学。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阿弥轻笑,“不用做什么。这几日我就留在你家,你乖乖的别跟人说见过我,就好。”
“你得罪了人吗?要躲到我家来。”
“是得罪了人。”阿弥倒很是爽快的一口应了,“你不用知道很多。我教你术法,换你借我住几天你房间。咦,你是真看不见我。可惜!不过学术法也不需要你看得见。”
新叶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好啦,我也要睡了。喂,你让让。”阿弥说着就推了推新叶。
新叶怒道:“你下去!不然我马上去告诉曲家,你躲在这里。”她不知阿弥是惹了谁,只按常理推断,多半有可能是得罪了曲家的什么要紧人物。他又会术法,难道——
新叶马上想到她在找经书的时候,头顶那个飞行灵器匆匆来去,大概并不是来查看白玥玥使用术法的,而是在追他。
阿弥声音懒洋洋,“你若去了,我便不帮你治好你侄儿。”
“你若不治好仔仔,我便去曲家告发你!”新叶一点也不想示弱。当然听到他说能治陆芽,也是很在意的。
“这么小气,偏要跟我斤斤计较。”阿弥在她耳边说:“我受伤啦,你让我睡一会儿。”
“你不是仙人吗?怎的不用仙丹治好自己?”
阿弥忍不住又笑,“新叶,你可真是可爱。把你怀里那经书拿给我瞧一瞧。”
新叶想着反正也是瞒不了他,倒是没说话,乖乖拿出布包里的《金乌玄经》。
“咦,倒是本不错的经书。就是深了一些,你现在学不到。”阿弥沉吟,“这经文是编了密码的,凡人拿到也看不懂。等我过几天把总章教给你,别的你以后再学。”把经书又放进布包里,“等你学会了,就把这书烧了。”
“为什么?”新叶不解。
“这书很好,好到会有人来抢。”阿弥答的含糊,但新叶几乎立即就听懂了。
“你放心,这经书我学不了,我学的不是这种,随便乱学别家功法可是会经脉尽断,死状惨烈。但教你还是不成问题,你也不要担心。我说过的话,便不会食言。”阿弥打了个哈欠,“我是真的要睡一会儿啦。”说罢,竟真的依在新叶身边沉沉睡去。
新叶有些气恼,但也无可奈何。她虽然还小,但到底是个女孩子,一个大男人睡在身边,怎么也没办法当稀松平常,何况这人半强迫的以教她术法来换得养伤的地方,来路古怪,祸福未定,说的话也真真假假难以分辨。新叶本来不想招惹事情,但这晚发生的事情,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她的人生。
远处传来鸡鸣,天明了。
陆新叶却是再也睡不着,也不能继续躺在床上,只好起床,摸着穿好衣裳,去找元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