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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可是既然此事不是三两天,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为何黛容不去告诉赵氏,反而现在来找她?

      映容看向黛容的目光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犹豫着开口道:“此事,你为何不告诉母亲呢?”

      黛容敛襟交手而立,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轻声道:“母亲,母亲一直对我和我姨娘照顾有加,我姨娘是个一味忍让的性子,总是诸多思虑,又怕劳烦了母亲,又怕存坏心的人知道了会编排揣测,于母亲声名不利。”

      映容心下了然,赵氏一直对苏姨娘母女很是照顾,不过府中事务繁杂,她不可能把心思和精力都放在一个妾和一个庶女身上,能做的也不过贴补些衣裳吃食,平日里照料一二,但赵氏在外头立的是贤良之名,府内府外各家都知道赵氏优待妾室庶女,要是华香榭奴大欺主之事宣扬出来,恐怕外头该说赵氏是表面功夫,只是上说说而已,实际里根本不管妾室庶女的死活。

      赵氏自己是根本没有立名声的想法,只是当年她初嫁京城时,她娘家,安阳赵家怕她在京城贵眷里站不住脚,因此格外宣扬了一番赵氏的名声,后来苏姨娘被强占一事发生后,赵氏委屈的几天吃不饭,赵家的几个大姨姐收到书信后纷纷赶到京城,来给妹子撑腰,几番训斥了余文轩过后,又给赵氏宣了把名声。

      赵氏当年是看在苏姨娘自小陪伴的情分上,再加上苏姨娘本身也是受了罪的,是以未曾苛责,但心里总归有些怨恨余文轩,那件事也是让她死心的开始。

      不过苏姨娘是赵家的家奴,再加上当年余家还不曾落没,正是煊赫的时候,作为京城几大家之一,有一点风吹草动都有许多家盯着看,赵家几个姨姐连番进京的事闹的也不太好看,余文轩把正房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都要去做妾的事也被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笑话了好一阵。

      赵家几个姨姐走的时候,一个哭得比一个厉害,哭诉自个的妹子委屈,又说赵氏多么多么的贤惠,多么多么的大度,能容人。

      这番场面,既是做给外人看的,也是做给余家看的,做给余老太君看的,为的就是叫余家知道她们赵家的女儿在余家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却还能贤明大度的接纳了苏姨娘,余家往后要是敢亏待赵氏,便是苛责贤妻,罔顾家风。

      赵氏当时正气的心口疼卧病在床,在几个姐姐的不懈努力之下,她成功的立下了京城贤妇的名声,虽然她自个过了许久才知道这事。

      赵氏自己虽不在意外头的声名,不过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你有好名声的时候能把你捧上天,有坏名声的时候也能损的你出不了门。

      映容肯定是不想赵氏牵连进来的,所以趁着这事还没闹大的时候尽量解决是最好的,她不能不管。

      不过黛容,真叫人看不明白。

      心智完全不像个九岁的孩子,或许是生活磨练人吧。

      她聪敏灵透,要是心思正派,往后必然是一条宽敞大路。

      要是心思不正,那就难说了……

      映容思忖一番,叫过黛容,“我跟你去一趟华香榭,看看那两个老婆子能翻腾出什么浪?”

      黛容一喜,脸上还挂着泪,“多谢二姐姐。”

      黛容引着映容一路往华香榭过去,刚进了院门口,见着一个婆子拿着个扫帚站在墙跟处,脸上生个大痦子,脸皮打几道褶子,手里抓着个卤猪蹄,偷偷摸摸的背着人啃。

      黛容凑在映容耳边道:“这个是江妈妈。”

      后房里又走出来个老婆子,想来这个就是王妈妈了,身上穿金戴银,金簪子金耳圈一个都不少,懒懒散散的晃着出来了,屁股后头还跟着个小丫鬟,一派大户人家的太太奶奶的做派,哪像个仆妇?

      那王妈妈先看见映容和黛容这一行人,吃了一惊,立刻换了张笑脸迎过来,“唉呦哟,这是哪阵风把二姑娘给吹过来了?黛姐儿还不快迎二姑娘进屋玩儿去。”

      站在墙那偷吃猪蹄子的江妈妈吓的一个激灵,飞速的把油腻腻的猪蹄子塞进了衣裳里。

      映容面色愠怒,“你就是王妈妈吧?果真是个不分上下尊卑的,四姑娘是伯府名正言顺的四小姐,是正经主子,岂容你黛姐儿黛姐儿的叫。”

      王妈妈努了努嘴,嘟嘟囔囔道:“二姑娘脾气也太大了,我们向来都是这么叫的,苏姨娘和四姑娘也没说过什么,怎么您过来就不能叫了!”

      “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苏姨娘性子好不与你们计较,可也由不得你们蹬鼻子上脸作践她,要是纵的你们这一回,往后岂不是人人都学你们这般没规矩了”映容冷声道。

      “呦,不得了了!”那王妈妈叉着腰瞪着眼,“二姑娘今儿怕不是来找茬的吧?我们是苏姨娘院里的下人,又不是您院里的,碍着您什么劲儿了?哼,二姑娘这么咄咄逼人的是要做什么呢?老奴我在这府里待了几十年了,从老夫人当家的时候就在了,便是老夫人从前都未曾这般苛责过我,二姑娘您虽是主子,也不能这么没头没脑的发火折辱我们老仆吧?”

      王妈妈气恼不已,“我也是积年的老资历了,我在府里做事这么多年,也是有几分面子的,况且王姨娘是我的亲侄女,我怎么的也算跟伯府里七弯八绕的沾点亲了,我也不消着姑娘叫我一声姑姥姥,可姑娘也别撕我的脸面。”

      映容听了这话竟霎然笑出来了,轻轻拂袖掩唇,眉眼如弯月,笑声似春风,“我道王妈妈怎么这般有底气呢,原来还有个做姨娘的侄女。”

      “不过姨娘也不算个正经主子,王姨娘又不曾生养过,王妈妈你犯不上张狂,你这个姨娘侄女可保不住你。”

      “二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映容冷声道:“我们余家只养忠仆,不养祖宗,您如今年纪也大了,就别在府里干熬着了,早些回家养老享福去吧!”

      躲在后头的江妈妈一直没敢出声,她可没个做姨娘的侄女,不敢像王妈妈那般挺个腰板子,只敢躲在后面,但求不要殃及己身。

      江妈妈心里啧叹,这二姑娘可真是厉害的,往日还当她多么柔善呢,如今才晓得分明就是泼辣货,那王婆子现在也是越来越蠢了,几十年的人精一下子打回原样了,这个时候死犟着管什么用?

      这明摆是要杀鸡儆猴立个威呢,还不赶紧求个饶服个软,还在这叉个腰跟主子吵嘴,可笑!

      胳膊拧不过大腿,即便你是奴才堆里的山大王又怎么样?还能拧得过主家?

      江妈妈在心里打起自己的小算盘来,王婆子这回要是倒了,往后华香榭里可就是她一头独大了,油水什么的也不用跟人分了,都能揽在自己怀里了。

      王妈妈听了映容的话,心里害怕的不得了,面上却强装镇定不敢表现出来,掐着手心定定心神,没事,不过一个丫头片子罢了,想来她不敢真做什么的!

      映容淡淡扫过去一眼,既然她已经把这事挑起来了,那就不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否则丢人的是她自己。

      映容启唇,“王妈妈以下犯上,不敬主子在其一,倚老卖老,以资历想挟在其二,再者我也听到不少闲言,说王妈妈你奴大欺主,凌驾于苏姨娘和四姑娘之上,我原还不大信,今日见你这般嚣张气焰,也容不得我不信了,有这样的人在华香榭,恐怕苏姨娘和四姑娘昼夜难眠。”

      映容吩咐携素道:“去知告母亲一声,带几个人把王妈妈送回管事处,找出她的名册来划了名字,领了银钱送她回家吧!”

      王妈妈大惊失色,这,这是真要赶她走?

      王妈妈嚎道:“二姑娘,你不能赶我回家去,我在府里待了几十年了,我待的时候还没你的,伯爷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侄女还是姨娘呢,也算是你的长辈了,你怎么这么……”话到嘴边,又不敢说出来,强忍着把缺德二字咽回肚里,越想越委屈,禁不住号啕大哭起来,一下子卧倒在地上,打着滚撒泼。

      映容静静看着她发疯撒泼,也不叫人拉,也不叫人劝。

      王妈妈哭了一会,自己都觉得没意思了。

      江妈妈在后头看着,也唬了一跳,这二姑娘真够绝的,本来以为打发王婆子去别的地方就算厉害的了,没想到这直接给赶出府去了,王婆子在府里待了大半辈子,这一出去得多丢人呐!

      也怪王婆子自己倒霉,平日看着苏姨娘和四姑娘性子软,总拿捏她们,还说苏姨娘是软柿子,这下好了,一撞就撞上个邪祟神!

      江妈妈自个沉思着,冷不防的听见王妈妈大叫了一声,“二姑娘,那江婆子跟我是一路的,我干了什么她也都干了,我走了她也得走。”

      王妈妈恶狠狠的瞪眼,这个江婆子真不是个东西,躲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事是一起干的,银子她也没少搜刮,到了倒霉的时候她倒想跑?

      江妈妈被这话刺的一跳,真恨不得给那王婆子两个耳刮子,临死还不忘拉个垫背的!

      映容正愁找不到理由处置江妈妈,没想到她们自己攀咬起来了,微微一笑,“即如此,连江妈妈也一并送过去吧,我刚刚进来的时候正看见江妈妈藏猪蹄子呢,那好像不是妈妈你该有的份例吧?看那样子也熟练的很,不是第一回了吧?这偷摸的习惯可不能有,您说是吧?”

      江妈妈听了身子一瘫,旋即跳起来冲向王妈妈,抓着头发叫骂道:“好你个王婆子,活该你折阳寿,敢坑我,我打死你。”

      王妈妈也不是吃素的,一脚就给江妈妈蹬出三步远,江妈妈捂着肚子直抽冷气,一旁的几个丫鬟上来把她们拉住带出门去,两个人被钳着手,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的。

      一场闹剧收场,映容整整衣襟,转过头来对着黛容道:“王妈妈的侄女是王姨娘,你怎么没告诉我?”

      “我……”黛容低下头。

      “王妈妈来华香榭也不是一天两天,以她那个性子也不是个能藏事的,肯定早就大肆宣扬她有个做姨娘的侄女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映容正色,“倘若你是因为怕我顾忌王姨娘就不给你出头了,那你大可不必来找我。”

      “二姐姐,”黛容垂泪,“是我的错,王妈妈说她从前在祖母面前得脸,又有王姨娘这个侄女,我怕你顾忌她们,就,就不帮我了。”

      “你放心,我还不至于怕一个姨娘,况且王姨娘是从奴才堆里上来的我们都知道,却不曾知道她还有个姑姑在府里做事,既然大家都不认识这个王妈妈,可见她不是个得脸的,说什么在祖母跟前做过事,恐怕都是她胡诌吹牛的。”

      “可是,姐姐你把她赶出府去了,她要是闹起来怎么办?”黛容担忧道。

      映容一笑,“这个你不必担心,即便她真有几分脸面闹到祖母面前,祖母也不会为着个刁奴为难自己的亲孙女的。”

      黛容舒出口气,映容拍拍她肩膀,缓声道:“黛容,其实你大可不必瞒着我,以诚待人方可万事成。”

      “二姐姐,我知道了。”黛容点头。

      映容道:“那你进屋吧,我就先回了。”

      看着映容的背影,黛容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是喜是悲,千回百转。

      她也不愿哀求与人,也不愿活的这么艰难,可人呐,不低头不行,不认命不行!

      映容是嫡出女,万千宠爱于一身,有赵氏保驾护航,有外祖家撑腰立威,映容说一句顶她说十句有用。

      可她什么都没有,母亲是婢女出身,既无外祖相护,也无田产陪嫁傍身,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便如同无根的树,站都站不稳,便是想惩治个奴仆都不能自己作主,实在是有心无力。

      黛容咬唇,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慧容有外祖高家,有前高氏夫人留下的大笔陪嫁,有老夫人的疼爱怜惜,碧容也有一个得宠的姨娘。

      她是什么都没有的,还得想法子护姨娘周全,可是这日子不能总这么过下去,二姐姐能帮她一次,却不能帮她一辈子,往后各种繁复之事,总不能事事去求人。

      黛容叹气,脑中思绪纷杂,脚步虚浮的进了屋子里,刚进门,便被苏姨娘一把拉过去。

      “你要死,你要死,谁叫你把二姑娘叫过来的。”苏姨娘一边哭一边打黛容,“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你干吗非要挑是非?”

      “姨娘,”黛容突然发火推开苏姨娘,“我不把二姐姐叫过来,难道跟你一样,只会躲在屋子里哭吗?我是府里的四小姐啊,凭什么我就得任人欺负呢?”

      “你又在说什么疯话,你要比,要出头,可你拿什么跟她们比呢?”苏姨娘无力道:“咱们什么都没有啊,闺女,我只望着你好好长大,嫁一个好人家便是了,莫想那些有的没的,只怕心有天高命有纸薄。”

      黛容苦笑,“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争不过柳姨娘她们了,一辈子就这么几十年,您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可不想就这么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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