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象限》博妹

1、肉桂栗子舒芙蕾

　　这座城市的三月，还不到春寒散去的时候。乌云彻底霸占天空之后，气温似乎又滑落了几度。

　　这样的天气，大多数人更愿意待在家里。

　　杨枝意抱着电量仅能支撑着不关机的平板，随便走进一家店面不大，但装修精致的甜品店。

　　原木的家具和米白的墙面，搭配黄铜壁灯散出来的暖调灯光，显出一种温柔。空气里奶油甜滋滋的味道，让人放松下来。

　　或许是因为这个有些阴沉的天气，店里只有一桌客人。杨枝意坐到靠角落的位置，从服务员递来的菜单上点了两道甜品。

　　连接上充电器，杨枝意打开平板上的procreate，继续她还没完成的画。

　　昨晚藏光发了微博，难得附上一张图片。

　　他从发第一首歌到现在十二年，眼见着粉丝越涨越多，人却愈发地低调起来。很少分享生活相关，偶尔发过几次图片，也无非是一些风景照。

　　近几年更过分，每个月顶破天了能出一首歌，外再加两条微博。

　　哪怕每次一搜“藏光”，关键词联想都会跳出来“藏光本人照片”，网上却从没流出一张能看清他模样的照片。

　　几个圈内好友见过面之后倒是发出过感叹，说是直男见了都要夸一句好看，除此之外再没人知道他的模样。

　　昨晚微博那张图片，依然和他的脸没什么关系，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本书，和一个茶盏。而让粉丝们激动不已的是，左下角入镜了一只指节分明的手。

　　热评里纷纷鸡叫，剩下表白的、玩梗的、p表情包的，各占一部分。

　　杨枝意看着屏幕上才打完线稿铺上底色的画面，微微叹了口气

　　——以藏光半个月上线一次的频率，等她画完，几乎是赶不上让他看到了吧。

　　粉上一个无欲无求的佛系歌手，粉丝们除了惯着，也没有别的办法。

　　杨枝意才要继续下笔，身后不远处的玻璃门被推开，撞动门上的铃铛，发出一声轻响，接着是和服务员的交谈声。

　　声控好像总是会不自觉地被好听的声音所吸引。

　　那是一种很温润的声线，像是阳春三月里春风拂面时一并捎来的明前茶香，还未反应过来，它又随着风一道消散了。

　　在一室奶油蛋糕的香甜中，既是碰撞，也是相融。

　　杨枝意握着笔的手一顿，忽生出一种熟悉感。

　　好像……

　　她还来不及捕捉这熟悉感，男人已经结束了他简短的话语。

　　杨枝意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却意外和对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对方的脸时，脑海中想得竟然是“这样温润声线的主人，就应该是这副模样”。

　　杨枝意以她匮乏的词库，似乎该怎么来形容他的长相都不合适。

　　只能想到她曾经听她的学生时期的美术老师这么形容过一个大银幕上的明星，“相当标准的三庭五眼，不管是五官还是脸型，都很符合现代的主流审美。”

　　最绝的是鼻梁上架着的那副金丝框眼镜，平添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气质。

　　对方似乎在看到她的时候愣了一瞬，继而朝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像是偷看却被抓个正着，杨枝意不好意思地把目光移回了屏幕上，继续补充画面上的各个细节，一时间忘了接着探究那道声音里的熟悉。

　　甜品很快送上来，一份肉桂栗子舒芙蕾和椰汁桃胶西米露。

　　服务员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店里只剩下杨枝意先前见过的那个男人。

　　他身上换了件衬衣，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小臂流畅好看的线条。木质托盘从他手中放下，杨枝意说了声谢谢。

　　厚厚的舒芙蕾上盖了满满一层栗子酱，周围用迷迭香叶和板栗碎作装饰物，细心的摆盘，看得出制作它的人花了不少心思。

　　肉桂和栗子搭配上浓郁的奶香，瞬间把人带到捧着板栗红薯吹着暖气，懒洋洋的冬天。

　　舀一勺放进嘴里，入口便化开了，变成满满的幸福感充盈全身。

　　杨枝意远远地看了眼男人的背影，他正站在柜台后边，手里拿着个深灰色的保温杯。

　　他低头，杯口溢散出来的水雾愈发软和了他的眉眼，他轻轻吹散水蒸气，喝了口杯中的水。

　　杨枝意忽然有些好奇，摘去那副眼镜之后，又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啊，忽然好想给藏光也加个眼镜。

　　杨枝意画画的速度偏慢，昨晚画完线稿，今天又加上了五六个小时。

　　等她画完所有的细节，活动脖颈时才发现，室内的主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亮起来了，先前的客人也已经离开了。

　　相隔不远的地方，那个男人坐在沙发上，身体后靠着，是一个相对慵懒的坐姿，桌上除了见过的那个保温杯之外，还有一本书。

　　就那么安静地坐着，像是一杯茶和一本书，就足以打发他所有的空闲时间。

　　他的右手拇指，下意识地在书角轻轻摩挲着，看完最底下一行，翻书时也是轻轻地。

　　是温和的男人都喜欢看书吗。

　　她这么想着，笑了笑，低头看自己的画。

　　伸手轻触了触画面中的人物，从草稿到上色再到最后完成，一步步地看着脑海中的画面在笔下展现出来，是一种极大的满足感。

　　哪怕藏光看不到，给喜欢的人画画，这件事本身也很有意义很快乐呀。

　　杨枝意看着画面中的男人。

　　因为未曾谋面，她只能凭着想象，画出脑海中藏光的模样，所以她大多画的是背影或是侧脸，今天这张难得画了正脸。

　　以前听圈子里一个见过藏光的歌手说，藏光这两年工作忙，加班加得多了，戴了眼镜。

　　刚才看到店主鼻梁上架着的金丝框，忽然涌现了画面感，觉得藏光戴眼镜，大抵就是这副温润有礼的模样，心血来潮地给画面中正在看书的藏光加上了同款金丝框。

　　分明就连声音，都只能隔着一根网线，从设备里传出来。画的是否符合本人也不一定。可是看着屏幕中的人，却仿佛他们早已见过彼此。

　　杨枝意复又看了几眼，心满意足地想要从pad隔空投送给手机发微博，把口袋里里外外地找了几回也不见手机的踪影，确定了她忘记带手机出门这个事实。

　　紧接着她又发现了一件更严重的事，没带手机也没带现金，意味着她根本没办法付款！

　　杨枝意试图用平板登上微信，却看见了屏幕上的一行字：“请在手机上确认登入。”

　　杨枝意：“……”

　　微信你认真的吗……

　　大约又在位置上坐了十几分钟，杨枝意才想出一个相对可行的办法来。

　　才刚踌躇地想要起身，手轻轻在沙发扶手上一撑，就意外地接收到了来自不远处的视线，对方就坐在距离她不过几米的地方。

　　杨枝意僵在原地，想要走过去说明，却又还没有准备好面对的勇气，只能兀自尴尬地转回身来。

　　用眼角小心翼翼地偷瞄了男人一眼，他似乎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杨枝意松了口气。

　　下一秒，男人起身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杨枝意：“！！！”

　　对方在桌旁站定，说话时稍稍俯下身，让杨枝意忽然想到中世纪身着西服加礼帽的绅士，举手投足间都体现着良好的教养。

　　他低声问她：“有什么需要吗？”

　　杨枝意下意识地起身，身量堪堪到他肩膀。

　　杨枝意略微措词，如实和对方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今天小区里停电，我着急出门忘记带手机了，现在微信也登不上……”

　　他的面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杨枝意的声音小了下去，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要吃霸王餐的骗子。

　　可话都说到这儿了，不说完更像个骗子。

　　“我能把这个平板先押给你吗？等会就回来结账。”说着把平板解开锁屏，试图证明设备能正常运行，不是她在用一个坏了的来骗人。

　　“而且里面有很多稿件对我来说特别重要，我一定会回来取的……”

　　解锁的轻响声之后，屏幕显出锁屏之前的模样——

　　被她放大了的，戴着金丝框眼镜男人的脸。

　　杨枝意抬头，对方的目光落在屏幕中，若有所思，金丝框眼镜的镜片微微反光。

　　在短暂的沉默中，杨枝意忽然悟了。

　　请问：对方认为“画中人不是自己”的概率有多大？

　　……

　　………

　　在社死现场安静躺尸，杨枝意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洗白自己。

　　就在杨枝意想要把自己就地掩埋的时候，男人的目光从那幅画上离开，上移至和她对视。

　　杨枝意这才发现，那是一双相当漂亮的眼睛，瞳色很浅，在光源下边看，像是眼睛里有一圈金环，双眼皮的褶皱也恰到好处。

　　他说：“这幅作品对你来说很重要。”

　　一个陈述句，是刚才她说过的话。

　　事实上是这样的，这幅画对她很重要，画里的藏光对她来说也很重要。

　　但不知道为什么，杨枝意却从他的语气里感觉出一种“这画的是我，我对你很重要”。

　　杨枝意的耳廓忽然变得很烫。

　　分明是阴冷的天气，室内却好像悄悄升了温。

　　男人轻笑一声，视线又在屏幕上停顿了两秒钟，没接她手中的东西，抬头看向她。

　　“重要的东西要收好。”

　　“加个微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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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久不见呀！希望这个故事大家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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