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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第三章传灯少爷
      江湖常乱,大小帮派群雄割据,强者恶人鱼龙混杂,造就了形形色色的行当。其中有一行最为特殊,亦正亦邪,善恶不分,在血腥诡计的夹缝中存活偷生。有人想买凶杀人,托镖护驾,窃物偷香自然得有人牵线搭桥,便如同点一盏灯须先接上捻子,于是便有了传灯人。传灯人多要有一身出类拔萃的好功夫,处事也要圆滑稳妥要举重若轻,但最主要的是信誉,纵然刀山火海、严刑重惩也得咬紧牙关守口如瓶,否则不但会死,而且会死得尸骨无存。所以此行中人多半都无亲无故,无牵无挂,无福无寿,今日挥金如土,明日也许就横尸街头了。
      然而凡事多有例外,有一个人自入了传灯道后不但能浪荡逍遥,而且福寿双修,如今已置起十几栋豪宅、千顷良田和十三房妻妾,更可气的是此人手无缚鸡之力,信誉也未见好到哪儿去,偏偏生意兴隆,无人敢惹,此人姓张名栋,江湖人称传灯少爷。
      三十多年前他还未出世时,其祖父湖广大帅张云鹏在随当朝圣上征西时舍命保驾而战死沙场,皇恩浩荡之下丹书铁卷免死金牌要坠传三世刚好落在他身上。又过了几年,其父张文泽虽未入仕途却位列七江水路十三寨的头把交椅,在与运河漕帮恶战中殒命,临死托孤要七江的十万兄弟守护他的后人。张栋七岁那年,其母改嫁虎豹堂主段虎,在一次随从出行时替中埋伏的段虎挡了毒箭,从此虎豹堂的八千虎士随时都肯为他舍命。黑白两道,官匪双路,是个人都得卖他个面子。
      这样的人若是想飞扬跋扈恐怕早就狂上了天,只做个传灯人已是江湖的大幸了!
      万香阁,衢州城最大的春堂。传灯少爷张栋此时刚刚起床,身边躺着万香阁的头牌花魁玉红叶。她正睡得香甜,腮边红潮未褪,体若凝脂生香,一万个男人看了便有一万次心动。张栋凝视她半晌,忍不住又俯身在红唇上一吻,这才整好衣衫出了门,心中似乎还在盘算是否该再纳一房妾了。
      门外早有人候着,见他出来急忙恭恭敬敬地将鸟笼子递过去。纯金架构的鸟笼子,吊钩处还嵌着块大如鹅卵的红宝石,光彩夺目。里面养的是南天异域的七冠翎白画眉,皇宫里也不过才两只,此时刚被遛得精神,叫声脆如羌笛。四个壮如猛虎的彪形大汉簇拥着张栋向对面的放鹤楼去吃早点。
      往日他还未到,掌柜的早把二楼连大厅带雅座里的客人一一劝退,留下空旷的场子专伺候他。可今日张栋上楼时发现,有一张散座居然还有人没走,桌上无酒无肴,只摆着一壶迎客茶、两个杯子,两个穿着利落的锦衣少年面对面坐着发呆。
      四随从中的一个见有生人先是一愣,面露怒容地便要过去,却被张栋以眼色制止。他今日似乎心情不错并未在意,径直坐在靠北窗的雅座上,并不急着点菜,嘬唇吹哨去逗笼子里的白画眉。
      这时散座上的两人开腔了,年纪稍长的那个“哧”地一笑道:“这地方的人好怪,怎么打扮成少爷模样的人逗一只死鸟居然还这么开心?”对面那个笑道:“三哥,你还没喝酒眼就花了?那鸟明明鲜活乱跳的,看那模样似乎是天南的异种,听这叫声远胜过听名家的琴瑟。”
      年长的少年摇头道:“你不但眼花而且耳聋。那鸟已死了十成,哪还来的叫声,你若不信咱不妨打赌。”年幼的击掌道:“好!就赌二两花雕外加一碟铁蚕豆,你输了可别耍赖!”两人相距不过二尺远,说起话来倒像远山对歌,恐怕连楼下都听得真切。
      却见那年长的缓缓侧过身,指着那笼子里兀自跳上跃下的白画眉,大吼一声道:“你输了!”话音未落,只见那鸟忽然发出一声凄鸣,紧接着浑身的翎毛都蜷缩成一团,颤颤巍巍地滚落在笼子底,片刻后便僵直不动了。
      四个彪形大汉齐声惊呼,一个个抖若筛糠地跪在张栋面前,似乎想讨饶却已连话也说不出了。张栋爱鸟如命,今日居然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被人耍了手段,以张栋的脾气不活剐了他们才怪呢!
      可张栋似乎并未动怒,缓缓站起身,提起鸟笼向两个少年走来,一脸木讷地问那个年长的:“你为何要算计我的爱鸟?”
      那少年道:“为了赢那二两花雕,一碟铁蚕豆。”
      张栋哭丧着脸道:“你知不知道,这只鸟的价钱,便是最贵的酒,也足够把你淹死十回。”
      那少年摇头道:“我只知道,一只鸟既不能当酒喝,也不能当饭吃。”
      张栋的两眼瞪得一大一小,忽然一拍桌子道:“老三!你就不能干点积德的事吗?”
      那少年已大笑着起身将张栋紧紧抱住,兀自打诨道:“老三积德之事做得太多,偶尔也得做两件缺德的。”话虽是玩笑,声音里已带出了激动的颤抖。
      谁知张栋却猛地推开他,又一脚狠狠踹在他的屁股上,大怒道:“少他妈废话,赶紧救我的鸟!”
      这两个找茬的少年自然是展昭和乔伟了。
      只见展昭一面揉着屁股,一面漫不经心地将死鸟取出来,竟然在鸟的左翅下拈出一根半指长的小针,细如牛毛色泽淡白,若不经意实难发现,想必是方才展昭那一指之下弹射出去的。一旁的乔伟不禁面容一凛,七步之外能将分毫之物打得如此精准,是何等高明的暗器手法啊!若是当日小舟之上展昭骤然出招,他又有几成希望能躲过呢?
      展昭将白画眉摊在掌心,屈五指略微揉拿了一番,又含过一口凉茶“噗”地喷在鸟身上。
      说来也怪,经这一番调理,那原本僵直了的画眉鸟,忽然一个激灵跳脱起来,展翅摇翎在楼里飞了半圈,一个盘旋又落在张栋的肩头。张栋连忙捧在手里,一脸怜惜地抚摩了半晌才将鸟放回笼子。又抬头看了看展昭,忍不住又飞起一脚踹过去。展昭夸张地一躲,旋即正色道:“表叔,当着外人,玩笑就开到这儿。今儿个贸然来访可是有要事相求的。”
      张栋瞥了一眼乔伟,伸手打了个响指,那四条大汉已纷纷起身,一个下了楼梯,两个从窗口跃下,剩下一个抬脚在窗棂上借力纵身上了楼顶,身手可堪称一流。
      展昭指了指乔伟介绍道:“这位老弟姓阙名德,是我早结识的一个朋友,几年前未婚妻被强人掳走,至今下落不明,亲家翁羞恼不堪已寻了短见,偌大的家业就此败落,小阙怒火中烧誓报此仇,不想苦寻几年都杳无音讯,这才求到我头上,还求表叔看着我的薄面指条明路出来。”
      乔伟想不到展昭扯谎的话张口就来,阙德这一名字乍听平常,实则是在骂他缺德,居然又咒自己丢了未婚妻死了丈人,虽然脸上不露声色,心里已骂了展昭数十遍了。
      张栋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山大王抢压寨夫人在这个江湖中平常得很,况且又过去这么久了,我如何能知道?”
      展昭道:“我那苦命的弟妹可不是寻常人家,护院守卫中不乏好手,那么个大活人被掳走却无人察觉,这么高明的手段似乎只有一家能做到。”
      张栋面色一凛,脱口道:“你是说天鹰帮?你居然想动他们?”
      展昭傲然道:“难道动不得?”
      张栋凝视着他,逼问道:“非动不可吗?”
      “非动不可!”这话却出自乔伟之口,说得斩钉截铁。
      张栋大笑不已,无奈地摇头道:“物以类聚,你们真是天生该做朋友的!”
      展昭正色道:“表叔,我的脾气你知道,想做的事必定要做成,你只需帮我搜罗线索,其余的事却不劳费心。此事若成,我一定去一趟南天异域丛林,再捉一只白画眉回来与你这只凑成对,这件事你似乎求我不止一次了。”
      张栋闻言立即喜形于色,反手提起桌上的鸟笼子,兴致盎然地挑逗那只白画眉半晌,忽然用力将笼子摔在地上,复又狠狠踏上几脚。这一切毫无征兆,展昭连阻止也来不及,可怜那价值连城的珍禽哼也未哼一声便被踩成肉泥。
      张栋长叹一声,对一脸惶恐的展昭道:“你若想求名,此时恐怕早已名噪武林;你若想求利,生来便是天福贵胄,可你为何总是恕求死呢?”不觉间声音已带了丝呜咽。
      展昭粲然一笑道:“我当初要横穿塞外大沙漠去看海市蜃楼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可我不但活着回来了,还画了一幅得意的山水画,为此你输给我一套水月斋的田黄石茶具;这次你想跟我赌什么?”说着伸手过来要与张栋击掌为誓。张栋用力打开他的手,怒声道:“我没那个兴致!你先带着你这位不要命的朋友去听雨轩等消息,再过些日子看你还笑得出不。”说完,头也不回,便怒气冲冲地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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