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工巧匠（工）》黄姜

94、第 94 章

　　杨家人都进京城去后，就留杨绦一人在杭州。虽然近几年，里外大小事他无一件不办得妥妥帖帖的，已经让杨家人习惯了他的能干，觉得将他一人留在杭州也不会有问题。
　　但是，杨绦还未正式成亲，成亲时若身边一个长辈也没有，未免也太可怜。

　　而且若是杨绦成亲时，竟无一个长辈在场，怕是会被人非议。

　　杨温这个人，这几十年以来在家中都只是一个负责劳作的工具人，除此之外似乎再无其他用处。
　　他以后是在京城，还是在杭州，都没甚么区别。
　　既然他提出留在杭州，以长辈身份看着杨绦成亲，也没反对的理由和必要。

　　李桃花和杨温虽为夫妻，却没有难舍难分的夫妻情分。尤其是在三个儿子渐渐长大成人之后，两人的夫妻生活基本就断了。
　　李桃花也没什么不舍得的，“这样也好，免得旁人说嘴，说老二成亲身边都没有一个长辈在。”

　　老爷子也是一样态度，杨温这个儿子木讷寡言，到京城了也帮不到什么忙，道：
　　“那就这样，等你把老二的亲事办妥之后，明年什么时候寻一个靠谱的船队，搭船进京罢。”

　　“好，等老二的事情办完了，我再寻机进京来找你们。”杨温的话是这样说，但心里的想法就是另一种样子了。
　　‘寻机？恐怕三两年也寻不到机会进京的。’在杭州不是更自在些吗？跟着进京城去，能做什么。

　　杨绦自然没意见，“那就多谢爹了。”
　　虽然他知道，他这爹留下来多半是因为跟着他有油水。但不得不说，成亲时有一个长辈坐在高堂，确实比拜堂时，拜空荡荡的两张椅子要好。
　　虽然他这爹的体贴带有目的，但他真心感谢。

　　于是，杨温就留了下来。第二日和杨绦一起，还有李仙工等人，一起在码头送走了老爷子和杨谦他们。

　　“以后书信联系！”
　　“路上多多小心！”
　　“到京城安顿下来之后，写封信回来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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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老爷子他们，杨绦和杨温父子两回到家里。

　　一下子走了四口人，原先显得逼仄的小院子，如今只有父子两个人在，就显得宽敞起来了。

　　杨绦和杨温，父子两人相对无言片刻：“……”

　　“哈哈哈，人都走了，是不是清静自在很多了？”杨绦也不在乎崩人设了，直接把高兴表现了出来。

　　杨温：“……我就知道，我没看走眼。”
　　他就知道，这老二是个表里不一的人，之前实在佯装得太好，让他数次都以为是他看错了想多了。

　　“你既然留了下来，那我便把你当做是站在我这边了的，没问题吧？”
　　杨绦之前就看上了杨温的敏锐聪明，而且嘴巴紧，有意把杨温培养成他的助手，因为想着杨温要跟着进京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今杨温既然主动提出留下来了，那这个念头就可以付诸实施了。

　　到这时候，杨温也不再装傻了。
　　“老爷子和李桃花，对我的态度是可有可无，只把我当成一个使唤的仆役。
　　而老大和老二，虽然有出息，但已经习惯于忽视我这个亲爹了。”

　　“我跟着他们进京城去之后，能有什么意思？”

　　“只老二你，虽然狡诈圆滑，表里不一，但总归是把我看在眼里的……我既然留下来了，那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
　　他知道，老二是存了利用他、让他帮忙做事的心思。并非全是把他当做亲爹，来孝敬和对待。
　　但这样，总比被忽视，被视作可有可无之人，要来得更让人舒心不是吗？
　　至少这说明了，他还是有用处的。

　　既然已经决定把杨温当做自己人了，杨绦也就不再和他多煽情。
　　只是起身拍拍杨温的胳膊，自然地勾肩搭背，带着他往外走：
　　“走，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早饭呢，我们先去酒楼好好吃一顿！”

　　有好吃的，杨温当然是不会拒绝的，屁颠屁颠地跟着走了。

　　吃完早饭，杨绦也不说回去，而是带着杨温一起去找了掮客陆遥。

　　“……那就这样，后日上午，劳烦陆兄约上房主，我们在县衙前碰面，付清房款后就去换房契。”

　　“没问题，杨贤弟，这事就包在为兄身上吧！”

　　从陆遥家的住处出来后，杨温就跟在杨绦的身后。
　　一句话不说，脸上也还是一副泥菩萨神情，看不出丁点儿异样神色。

　　“之前分家产的时候，我只分了城南的三百亩荒山，没有分得任何现银。
　　做的布匹生意，出多少匹布、一匹布赚多少钱，也都是有定数的，我就算贪也只能每次贪到一二两银子。”
　　杨绦神情似笑非笑：“你就不好奇，我从哪来的六百两银子，去买下东太平坊的一座二进小宅院吗？”

　　“……”杨温垂眉耷眼，没什么表情，“你总是有你的本事的，我哪里知道你哪来的银子？”
　　“而且不管如何，你之前给家里挣回的银钱，都已经够多了。”

　　“我也觉得够多了，多到我早已问心无愧。”多到他已经还清了杨家的生养之恩。
　　杨绦就喜欢杨温这样的性格，敏锐聪明，却没有太大好奇心。
　　“这笔钱，是我向袁氏布店的老板借的。”

　　“嗯，晓得了，是你向袁老板借的。”杨温也就照着杨绦所说的相信了。
　　至于真假，关他什么事？他跟着有得吃、有得喝就行了，该让他知道的，他自然就知道了。
　　不想让他知道的，他就不知道呗。

　　“嗯，很好。等到后天，我们就能有自己的房子了，到时好好布置一番，就可以搬离现在租住的小院，去新屋住了。”
　　在这个时空，终于将有属于自己的一套房子了！想到这一点，杨绦的心情就很愉快：
　　“对了，到时候给你一间除正房之外，最大最敞亮的房子，你可以想怎么住就怎么住。”

　　“好。”
　　现在租住的这个小院子逼仄得很，最好的三间屋子分别给了杨谦杨、谚和老爷子。杨温和李桃花住的屋子，又逼仄又阴湿，里面还摆着一架织机，成天‘哐叽——哐叽’地织着布。
　　以后能有一间完全属于他杨温一人的大屋子，还真是很让人期待。

　　关于购置房屋的六百两银子，事实上也确实不是杨绦向袁宁借的。而是这四年多的时间里，杨绦自己攒下来的。
　　……嗯，从‘代言费’里攒下来的。

　　这四年多以来，杨绦的‘代言费’从最初的每季三十两、四十两银子，稳步上升，最近这一季，甚至上升到了一季一百两银子。
　　这期间，拿到的代言费总共有一千两银子出头！
　　研发和打造珍妮纺纱机和飞梭织布机，用去了三四百两银子，剩下的买那一座二进小院刚刚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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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正式买下新房之前，杨绦先去找了管工杨志成，搞定雇人代役的事情。

　　“……我眼下既要忙着准备成亲的人生大事，又要忙于带着七十多家工匠织布、做布匹生意，还打算把城南那片荒山用起来。实在是分.身乏术。”
　　没错，杨绦的布匹生意里，手下织布的工匠已经由五十多家，增长到了七十多家。
　　“所以，小子今日来此也是迫不得已，还望杨管工通融小子一回，让小子雇一个工匠每月入局代役。”

　　杨家如今一门双进士，而且，杨谦是户部左侍郎的学生兼未来女婿，杨谚还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六元及第’的状元，任谁来看都是前途无量！
　　杨志成的两个儿子——杨万仁和杨万义，还是受过杨谚的带教和提点的。哥哥杨万仁天资有限，只考过了县试，府试总也考不过、无缘童生功名。
　　可弟弟杨万义，去年八月可是刚刚考中了秀才。虽然秀才远不及杨谚他们的进士功名，但杨万义如今也还没到及冠之年，算得上年轻有为了。只要而立之年前后，能考中进士，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不管是念及往日恩情，还是看在杨家前途的份上，杨绦这雇人代役的请求，杨志成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杨二公子你啊，就是太讲礼了，这样的事情你随口一说就是，哪还用特地上门走这一趟呢？何况还这么破费。”

　　如今早已今时不同往日，杨绦虽自称‘小子’，杨志成却也不再喊他‘绦小子’了，而是称他一句‘杨二公子’。

　　现在即便杨绦趾高气昂，像杨志成这类一般的人，也只得忍着。
　　但小人得志便猖狂的话，终究不能让人从心底喜欢他。如此若他一时失势，或许就会是人人落井下石的下场。
　　再者，杨绦并不是一得势就趾高气昂的人。该有的礼数，该遵循的规则，他还是好好地遵循着。
　　“杨管工才是客气呢，这些都是应该的。若是可以，本月下旬的应役，我便让雇请的孙工匠去代替我应役了？”

　　“当然没问题，你尽管去忙你的事情吧。”杨志成满口答应。

　　“那就多谢杨管工了。”

　　“不谢不谢，小事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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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绦早已结束幼匠生涯，转为了正匠，也接替了杨温的班——不过之前大多数时候，还是杨温代替他去应役。
　　以后杨绦也不打算让杨温去应役了，就花了每月一两银子的工钱，外加局里发下来的盐粮补贴，请了一个织匠代替他去应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