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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杨家今天的晚饭桌上,一直以来‘食不言’的规矩被打破。

      “……一千三百五十文钱一匹,若果真卖得好,布店袁老板把五十匹布都买了去,那就是……就是六十七贯又五百文钱!也就是六十七两半银子!”李桃花艰难算出账来,喜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要知道,杨家一个月只能织出两匹原胚布来,进项才二两左右银子。六十七两半的银子,就是杨家整整三年的进项了!怪不得李桃花激动到拍桌子。

      杨姥爷杨英看一眼李桃花,没斥责她吃饭拍桌子的不讲究行为。

      杨谦摇摇头,泼了李桃花一盆冷水:“娘,这账不是照您这么算的。条纹浮纹布不能凭空生出来,得去找工匠织出来,每匹布得付一千一、二百文钱,因此每匹布只能赚两三百文钱。五十匹布的单子尽数完成,那就能赚八、九两银子。”

      听这算法,银子大头竟流水似的没了?李桃花心疼得直抽抽!
      “去找什么工匠!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们自家把这钱全赚了不好?”

      杨绦都懒得看李桃花这番作态,只埋头专心吃饭。

      老爷子杨英横一眼李桃花,没好气地说:“你一人能在年前织出五十匹布来?!你心里只放得下钱吗,就不能想一想你有没那么大能耐?”

      怼过李桃花,老爷子又看向杨绦,“老二,你既已拉起来这门生意,我们也不会多插手,就看你能否趁此机会历练出来了。”

      对老爷子的话,杨绦心里嗤之以鼻。说的是冠冕堂皇,实则是他们帮不了手。

      他那爹杨温,不必说,菩萨一样的人物,万事都别去指望他。
      而李桃花,别看她泼辣嘴利、厉害得很,却与邻里没一家相处融洽的——总嫌人家吵闹打扰到杨谦他们读书。
      老爷子杨英吧,看着强势,却也没见他敢在外人面前上窜下蹦过,搬进城来刚一年,竟没认识几个人。

      他们怎么插手?是能去请到工匠,还是能去袁老板那里把他生意截过去?若果真有那本事,如何等得到他来,杨家怕是早就去居中做买进卖出的布匹生意了!
      终究是帮不上手,什么事都得他自己来。

      杨绦心中如何作想,并不妨碍老爷子杨英接下来的询问:
      “请工匠的事,你心里可有成算了?再者来说,虽你娘刚那话粗糙,不过话糙理不糙,肥水不流外人田,去找工匠织那样一匹布的价钱不必给得太高。那你打算给工匠多少钱一匹?”

      与袁氏布店袁宁签的契书,杨谦已经看过,没有谬误陷阱、是被官府承认的契书。拿回来的八两一钱银的订金,老爷子杨英也仔细查看过、用牙咬过,是真银。
      那么这笔生意,就的确是能挣到银钱的。如此情况下,一家人就都来关心银钱,是赚多还是赚少了。

      杨绦把头从碗里抬起来,回答:“因契书上写明,每月至少交货十匹,故而我打算去找五家工匠来织布。以我们家每月织出两匹布来算,刚好够了。
      之后先教会工匠们织条纹浮纹布,织出来之后,每匹给一千一百五十文钱收起来。”

      李桃花又不舍得了,“请什么五家!我和你爹辛苦点,一个月就能织两匹布不止,你若请五家工匠,那我们家不就没份儿织那布了?好事却没自家的份儿,没这个道理!”
      “而且每匹给一千一百五十文?这也太多了!给一千文就够!他们织一匹布拿去卖,从来就是这个价,织了卖给谁不是卖?何必要多给他们一百五十文钱!”

      “……”她脑子莫不是全被银子塞住了?杨绦真是忍不住想怼李桃花几句:
      “有的工匠家每月未必能织出两匹来,就像是李姨父家,就绒姐一人织布。娘你想织那布尽管织就是,你能织多少就织多少!少收谁家的,总也不会少收你的。”

      “再者那布的价钱,既然织一匹平纹原胚布是一千文,又织了卖谁都是卖,那工匠们又何必费事来学新的织法,何必来给我织这条纹浮纹布?他们吃多了撑得慌不成?
      总得给人些好处,旁人才愿意为你做事不是,不然人家跟你折腾一番是图什么呢?”

      李桃花不乐意,却又想不出反驳的话来,身下板凳就像长出了刺来——坐都坐不住。

      杨谦到底是读满十年书的人,眼中格局就要宽阔些,算了个账:
      “从工匠那儿以一匹一千一百五十文的价钱买进,一千三百五十文卖出,这一进一出,一匹布就能赚两百文钱。五十匹布的生意,就能赚十贯钱,也即是十两银子。”
      “相当于家里辛辛苦苦五个月的进项,已经不少了。”

      老爷子心里其实也和李桃花一样,不舍得旁人家把银子赚去了。
      但是听到他的大孙子这么说,他也端起一副眼光长远的大家长模样,正儿八经道:“确实,已经不少了,不宜贪多。”

      杨谦又想到,饭前二弟在院里说的那一番话,很是感动:“难为二弟你早早的,就为我们操心起科考花销来,二弟的一番情谊,大哥记在心里了。”

      杨谚年少耿直重承诺,有一副赤子之心,谁对他好他也领情并牢记于心。
      也跟着道谢:“二哥你的好,弟弟我也记在心里。”

      话赶话的漂亮话谁都爱听,互诉情谊的真心话多多益善,说着说着说得多了,兄弟情谊也就有了,且愈说愈牢固。
      杨绦也愿意顺着他们说。
      “我们是血脉亲兄弟,互相扶持本就理所应当!现在你们专心读书无暇分神,那我就多做一些,尽量让你们不必为钱财担忧。以后你们科举有成,再来扶持我一把就是。兄弟不就是这样互相扶持吗?”

      老爷子欣慰点头,觉得他这个一家之主教孙有方,“所言不错!一家子的兄弟,就该像这样,今天你帮我、来日我扶持你。”

      杨谦和杨谚点头,深以为然,想必也已牢记在心。

      杨绦也点头,很乐意认同老爷子的话。

      ……

      事既已定下,就宜早不宜迟。
      杨绦第二天一早,就计划出门去找工匠。尽早开始织布按期交货,才能更早赚到钱。

      与昨天出门去跑订单前不一样,李桃花今天可没话说了,甚至早早的就盼着杨绦出门:“老二你快快出门,早些找好工匠,免得生出意外来。”

      杨绦带着二两银子出门去了。
      昨晚后来懒得再与李桃花掰扯,终是决定连带李仙工家在内只请四家工匠。自家顶一家,尽可能让自家赚得更多。这二两银子,拿去给找的每家工匠付半两银子做定金,这样人家才会放心给他织布。

      杨绦先去了李家,李绒听完他的讲述,神情中流露出些微复杂之色。

      契书,杨谦亲看过并无问题,订金银子也辨认过是真银,这生意一眼就可看得出并无其他亏损可能,那不就是说……这笔生意是稳赚?
      当然,就算是为了仙黛日后不跟着杨绦过拮据日子,她也是希望他做生意能稳赚的。
      可为何,话本子里却道杨二,做生意从未有过一次成功过的?

      李绒低声感叹:“这钱竟是如此好赚?”

      杨绦听见,玩笑般说到:“若钱果真好赚,这天下也就没有穷人了,人人都是豪富。”
      这句话是玩笑,也不是玩笑。钱是好赚的?生意是好做的?若真是,也就没有那么多创业失败的人了。

      李绒又想到话本子里的杨二,大半生都在做生意——没有一百次怕也有八十次,就算‘瞎猫子’也该碰见一只‘死耗子’了吧!他却愣是没有一次成功赚到过钱。
      李绒是感叹,也是回应杨绦的话:“也可见,钱不是好赚的。”

      “绒姐,你耽搁自己的事情来帮我织出三尺样品布,这才有了这笔生意,小弟感激不尽!”杨绦脸上笑呵呵,竟是又厚着脸皮请求:
      “绒姐,你再帮小弟一个忙!小弟就让绒姐你织的布享受我家特价,一匹给你一千三百五十文钱,这是原价、一文钱都不赚绒姐的,可好?”

      李绒眼波横转,睨一眼杨绦,然而对面小子只是把眼睛笑得愈加眯着了,不见分毫羞愧。杨家人果然都长着一张厚脸皮!
      “你先前说,过后要来郑重谢我,你就是这么个谢法儿的?难道不该就此便收一匹一千三百五十文的原价?竟还要与我讲条件,得再帮你一个忙才成?!”

      “以利相要挟、得寸进尺,是个什么谢恩法儿?”

      美人嗔怒,风情也是极美的。

      杨绦这会儿不讲道理了,只是痴缠,“绒姐~小弟这个忙只是小忙,绒姐你就再帮小弟一次嘛~”

      杨绦本就生的男眉女目,是精致漂亮那一款儿的。长大后若是气质撑不起相貌,言行散漫、仪态不佳,就会长成色气萎靡的浪荡子模样!
      因为家贫,就连‘纨绔’都扯不上边,就只是一个浪荡子。
      本朝推崇端正、清隽长相,杨绦这长相,就和李绒的‘狐媚子’长相一样,是极不受世人喜欢的。
      只因容貌太有攻击性,让人无法坦然直视,容易让君子们、淑女们都心笙动荡,如何能受到喜欢?

      此时,见到杨绦做出此种撒娇痴缠的姿态,李绒心中一颤、汗毛直竖,不自禁打了个冷颤:“说话就好好说说!一味歪缠做什么?!”
      末了,又问:“说吧,是什么小忙?”

      杨绦笑嘻嘻的,心情极其愉悦,语调恢复正常、不再拖着尾音,回答到:
      “小弟不是要去请工匠帮忙织布吗?那条纹浮纹布固然简单,却也还是要教一教他们的。可我又哪里会教人织布呢?所以还得请绒姐帮忙,随我走一趟,教一教那些工匠。”

      李绒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问杨绦:“打算去请哪些工匠,你心里可是已经有成算了?”

      “小弟进局里做幼匠后,认识了同班的几个伯父,牵经匠赵竟伯父和打线匠钱勤伯父,两家在家中的营生也都是织布,想来没有问题。”
      “不过挽花匠周光仙伯父,在家的营生似乎是织锦缎,也不知他是否愿意织原胚布,可以去问问。若他家果真不织,怕是还要劳烦绒姐,帮忙介绍一家可靠的织匠。”

      杨绦今日先来李家,可不仅是巴巴地来报喜的,主要还是因为他不认路。他只大概知道赵竟、钱勤和周光仙家住何处,方位、路线都是不清楚的。
      如果有熟悉这一片的李绒带路,今天之内就能跑完三家,尽快把事情安排妥当。
      再者,周光仙在家的营生是盘织锦缎,虽然速度慢,可织一匹出来却比织十匹原胚布卖的还贵,周光仙多半是不会织他这布的。因此,还得让本地人李绒,帮忙介绍一家工匠。

      “好嘛!先前还说只再帮一个忙,一句话的功夫就又冒出来一个了!”

      杨绦是什么人?那是打蛇随棍上的人!
      “绒姐,你是答应随小弟走一趟,去教一教那些工匠了?!”杨绦抓住李绒话中重点,又连声奉承:
      “绒姐,你好生豁达热心!而且一个忙是帮、两个忙也是帮,绒姐,你就再帮一帮小弟吧?帮小弟介绍一家可靠工匠罢~”

      “好了好了!我帮就是。”李绒嘴快答应下来,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杨绦可是杨家人,她怎就一而再再而三地答应帮他的忙了?!
      算了,毕竟前世杨二与她也无仇无怨,甚至还为她的死唏嘘一句的。她就当是为了仙黛妹妹吧,帮他一帮也无妨。

      杨绦:“此事宜早不宜迟,绒姐你这会儿没事罢?不如现在就随小弟走一趟?”

      李绒觉得她刚才似乎被算计了去,回过味来,虽已经说服自个儿了,可心里还是残存了点不爽快!
      “催甚么催!早一时半刻、晚一时半刻的,又有甚么妨碍!”

      杨绦心里直笑,并不介意生气。
      美人横眉瞪目,也还是好看的。

      “绒囡儿,绦小子,你们在说什么呢?”李仙工从屋外进来,“绒囡儿,你说话尽管温声细语些,别动辄和你绦弟大小声。”

      李绒:“……”

      这可不能把人逗得狠了。
      杨绦连忙接过话:“李姨父,是小子的错。绒姐都已经答应帮忙,我却还催她催得急,是我急躁了。”

      “哦,是做什么呢?”

      杨绦简单解释一番。

      听完,李仙工立马对女儿吩咐:“绒囡儿,你绦弟这个忙,你得帮!也是该快些去才好。”

      李绒斜一眼杨绦。然后脸上挂出笑容,乖顺地应答:“是,晓得了,这就出门了。”

      两人临出门前,李仙工一抓脑壳,才想起他来找杨绦是要说什么事。
      喊道:“绦小子,你家那架织机打好了,你顺便带个话回去,让你爹他们改明儿就来抬回去!”

      “好的,多谢李姨父!这样小子就能用上新织机了,又正好赶上急用的时候,真是多谢李姨父!”杨绦就连向人道谢,也都讲究一个理由翔实。
      这样的道谢,就会显得更加真诚,有助于将谢意完全传递给对方。

      两人刚跨出院门来到大街上,李绒就斜眼嗤道:“你们杨家人,可真会说话呵!”

      “……”他肯定是被连累的!否则凭他讨好人的高超技能,是不可能还没讨好到李绒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绦绦:今天又是被连累的一天#
    #绒姐:权当是为了仙黛妹妹,就帮一帮这‘妹夫’吧。绦绦:我不是!我没有!我冤枉啊!#
    杨绦这辈子不会娶倪仙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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