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工巧匠（工）》黄姜

21、第 21 章

　　从李家回来的途中，偶然间，杨绦看见在街边屋檐下，有两个缺齿小童对面蹲着。
　　你一指、我一指，推着前后两个轮子的独木小玩具车，推得小车在两人间往返跑来跑去。
　　‘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
　　……

　　杨绦出李家之前，才看了织布机图，眼下被那形状与梭子相似、来回跑着的两轮独木小玩具车一触动，灵感瞬时迸发！

　　飞梭织布机！

　　‘……飞梭织布机的发明，大大提高了织布的速度，刺激了对棉纱的需求。詹姆士·哈格里夫斯发明珍妮纺纱机，于是第一次世界工业革命开始……’

　　杨绦前世在开办纺织厂之前，调研筹备了四五年之久。
　　虽然他主要是学习了解现代机械织布，但在看相关资料论文时，开篇难免有‘引经据典’的部分。因此，论文一旦看得多了，纺织的古今历史发展，他也知道了个大概。

　　飞梭，似乎是被一个钟表匠发明出来的。
　　飞梭就是安装在滑槽里，带有小轮的梭子，滑槽两端装有弹簧，就像两个缺齿小童来回推着的小玩具车一样，弹簧使得梭子可以在滑槽里极快地来回穿行。这就大大地提高了织布速度和效率。

　　织造局里的织布机就不用说了，人力工时没在考虑范围内，想织多宽布幅的布匹就造多大的织布机，布幅太宽工匠的手没那么长怎么办？两个工匠站两边，配合着抛梭就是了。
　　但是，现在广泛使用的家庭织布机，布幅就会受限，一般宽一米或一米二，最宽也就一米五了。再宽就要两人配合织布才行，这样就不划算了。

　　但是有了飞梭，就能织比以前宽的布匹了，而且还只用一个人就能完成，能大大提高织布的效率！

　　那相应的，开始就可装八个纱锭，到后来能装八十个纱锭，作为第一次世界工业革命开端的珍妮纺纱机，当然也是件提高纺纱效率的大利器！

　　但是，珍妮纺纱机的出现，可是引起了手工纺纱者恐慌的。纺纱工人甚至闯入了哈格里夫斯家中，捣毁机器，并烧毁其房屋。

　　想到此，杨绦兴奋发热的头脑，冷却了下来。

　　暴利动人心――动本人心、也动他人心，他要有本事守得住才行。

　　……

　　别只说眼下是自给自足的封建自然经济，也要看到城市中确实存在着的、愈加繁荣的商业。

　　虽然不知道现在的‘永明二年’，相当于历史中的大明朝哪个时候，但原来的明末可是有资本主义萌芽的。
　　既是萌芽，就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必然是逐渐发展起来的。可见，眼下商业经济确是有的。

　　例如，上下积善坊这一片，纺纱作坊、织布作坊和染坊，不在少数。织造局里的工匠在家时，也会织布拿去布庄卖。
　　通过纺纱、织布来赚钱的人，也不止局里的工匠。江南大地上的农村和城市中，许多平民妇女，都以纺纱织布为副业。

　　如果他拿出了飞梭织布机、珍妮纺纱机，那织布纺纱效率必将大大提高。相应布匹和纱线的生产市场就会被很快挤占，进而手工者就会失业，那些人失了营生如果又一时找不到新的，可不得恨死他了？
　　若他果真犯了众怒，落得一个和哈格里夫斯一样的下场：被人闯进家里打砸，放火烧屋，最后沦落街头。

　　“……那是极有可能的。更甚至，我可能还无法像哈格里夫斯那样，到最后了还能翻身。”
　　杨绦就彻底冷静下来了。

　　飞梭织布机，以及珍妮纺纱机，它们代表的泼天财富就放在那里，只待他去拿取。
　　但是，现在他还不能，也不敢去拿。

　　当然，他也可以只弄出一两台来，只放在家里用，偷偷地挣钱。
　　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被其他人偷学去了呢？况且那样偷偷地挣钱，挣的也都只是些小钱。
　　犯不着为了点小钱去冒险，万一和泼天财富失之交臂，因小失大，那就太不划算了。

　　所以，得等杨谦和杨谚他们科举有成，甚至做官有实权了，朝中有了人。
　　又或者，等他自己积蓄了足够的原始积累，可以做到‘有钱使鬼推磨’时，再一击即中！

　　到那时，拿取大部分泼天财富的时机，才算是成熟了。

　　……

　　眼下这时代里，商业经济不如后世发达、几乎没有海外市场，这是缺点，也是优点。
　　缺点可以慢慢改正并发展。
　　优点就正正好了，待他拿出飞梭和珍妮机时，遇到的阻力就会小上很多。尤其是，在有钱财开路，有靠山撑腰的时候。

　　“以后大有可为……”
　　一番思量后，杨绦心中愈加笃定。

　　以前他自信，即使不科举做官，也能把日子过得富足。而现在，他又有了钱景光明的确切想法。
　　只要有耐心、不焦不躁，一步一步走过去，就能实现他的豪富目标！

　　浮纹布，以及打算偷师的染色工艺，或许无法凭它们实现豪富。可挣些小钱却是没问题的，日积月累之下，也能累积一笔钱财。

　　有一笔原始积累后，一旦时机成熟，就可拿出飞梭和珍妮机了……

　　杨绦一路走着，胸中踌躇满志！
　　“未来大有可为！”

　　飞梭织布机，珍妮纺纱机，目前他不敢也不舍得轻易拿出来，但这也不急！

　　在空闲时，他可以先琢磨起来，画一画图纸，琢磨琢磨机器如何打造。
　　等到时机一旦成熟，立即就能把它们制造出来，然后以迅雷之势，迅速攻占市场！

　　在这没有知识产权和专利相关律法的古代，无法杜绝一旦时日久了，机器会被抄袭去的情况。
　　他也不求做行业寡头，通过垄断飞梭和纺纱机，来垄断布匹市场。但是，至少也要可以迅速攻占下市场，做行业龙头！

　　就算是杨绦，面对这可以成为行业龙头的机会，也免不了会激动脑热！
　　“不急不急，且先忍耐个几年，待时机成熟了，再一击必中！”

　　现在的第一步，就是趁着‘做十休二十’的这二十天空闲时间，紧锣密鼓把浮纹布的生意做起来！

　　想到这，杨绦脚跟一转！就想立即返回李家，去说服拉拢李绒帮他。

　　然而，这具十二岁壳子里的芯子，到底不是莽撞没耐性的小伙子了，忍性已经磨砺出来了。
　　杨绦又脚跟一转，继续往回家路上走去。

　　“现在回去，怕是会招美人嫌弃，还是明天再去罢。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

　　……

　　第二日一早，杨绦吃过早饭，碗筷一推，就出门了！
　　比要去学院读书的杨谦和杨谚，走得还早。

　　“这死伢子！赶着去投胎呢！也不……”

　　身后李桃花的骂声，被她的心肝幺儿杨谚打断，“娘！您怎么能用这么难听的话咒骂二哥呢？！多难听啊？……”

　　杨绦才没那闲情，去管身后是笑是骂呢！
　　他昨天已经记住了去李家的路，于是熟门熟路的，就登了李家门：
　　“李姨父，您正在吃饭呢？我又来了！”

　　“绦小子，来来，吃早饭了没？我们早上吃瘦肉粥，不管吃没吃都坐下来一起吃点！”李仙工笑哈哈地朝杨绦招手，又吩咐李绒：“绒囡儿，去给你绦弟盛一碗来。”

　　杨绦连忙推却：“绒姐你快吃饭，别去给我盛，我吃了早饭才出来的，吃得饱饱的！再也吃不下了。”

　　客气过一番，杨绦在一旁坐下，看着桌上李家一家三口吃饭。

　　李家两个男丁李线和李经已经结婚成家，想来是分家没分户、分出去单过了，并不和李仙工父女们一起吃饭。
　　刚才他进来时，东西两厢已经有机杼声传出来，看来李家两个男丁和他们媳妇，也都很勤劳。

　　如果不是会客宴席，只是平常用餐的话，就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杨家很讲究这些，李家也有这规矩。

　　李仙工在招呼过杨绦之后，想到他是晚辈又性格爽朗直率（？），就没有攀谈只是专心吃饭。
　　然后也不时朝杨绦笑一笑，免得他干坐着尴尬。

　　不过李络显然没这些拘束，一边喝粥一边含混不清地问：“杨二哥，你这大zhao上的到我家来，是zhuo什么呀？”

　　杨绦知道，小萝莉鼓着腮帮子，一边嚼食物一边含混不清地说话，这是一个萌点，他也曾被萌到过。
　　但是吧，那些小萝莉吃的食物，多半不是粥。

　　李络这会儿，一边吃饭一边说话，以至于……
　　嘴巴没兜住，汤水从嘴角两边流出来了，下巴上挂着一滴，将滴未滴……

　　看上去有些邋遢。

　　罪过罪过，实在是罪过了，他竟然觉得萌萝莉邋遢！

　　李绒：“……”拿出自己的手帕，给妹妹擦了擦嘴。

　　十二岁的人了，吃个饭还能漏出来，还得让别人帮忙擦嘴。
　　真让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绒又想起，话本子里有一个杨谦和李络婚后调情的场景。

　　李络吃点心时，点心上的糖霜沾在了鼻尖上，且又在嘴边沾了一圈‘白胡子’。
　　于是杨谦捧起李络的脸，仔细地把她鼻尖上的‘一片雪’、嘴边的一圈‘白胡子’，尽数吻干净了，末了还说了一句：“络络真甜……”

　　想到这，李绒只觉身上恶寒，不自禁打了个颤。
　　她和杨绦想到一处去了：多大人了？喝粥还能漏汤水，吃点心还能沾得满脸都是，着实邋遢！

　　莫不是……是话本子作者专门写来，好让男子宠溺地帮女主擦去的吧？
　　那场景，唯美确实是唯美。但放在平常过日子的时候，就显得极其傻气邋遢了。

　　“杨二哥？”李络见杨绦愣神没答，于是出声提醒。

　　杨绦回过神来：“我来是想请李姨父，让绒姐帮一个忙的。”

　　“那杨二哥怎么不直接请姐姐帮忙啊？”

　　“……”对于李络的天真之言，杨绦只得说：“绒姐要帮家里做事，当然要李姨父准许才能有时间啊。”
　　虽然他和李绒有四岁的年龄差距，但他也是十二岁的男子了，在这古代，能直接说‘我想请绒姐帮一个忙’吗？
　　最好还是通过李仙工，至少让她父兄知晓嘛。

　　“那杨二哥你为何只请我姐姐帮忙，不请我帮忙呢？”李络就是小孩子心性，见杨绦找姐姐却不找她，难免吃味。

　　杨绦又说：“因为绒姐会织布，还会织很复杂的浮纹布，而络络你并不会织布啊。”

　　昨天早上李络的那一撞，差点撞他一倒仰，因她长得可爱，他不忍把她划到熊孩子之列。
　　但她这一边吧唧着吃饭，一边追根问底，就实在让他没心思委婉哄她了。
　　他最烦没眼色的熊孩子。

　　但显然，李络没有听出杨绦话中的不委婉，“哦！原来是这样！姐姐最会织布了，我就不会，杨二哥找姐姐是对的。”

　　“……”要不是李络真的是小孩子性格，否则杨绦就要曲解她是否话里有话了。
　　因为李络那话里，并无丝毫因她不会织布而起的惭愧，反而存了高人一等的炫耀之意。

　　织布，不算一门优雅高贵的技艺，李络说‘我就不会’，她姐姐却最会，这其中的意味难以言喻。

　　杨绦心中反思，他怕是习惯了以小人之心揣测他人？
　　这样很不好，以后得改一改才行。

　　李仙工一个粗心大直男，没去想那么多，问杨绦：“织什么布？绒囡儿你不忙的话，帮一帮你绦弟吧。”
　　日后等女儿嫁去杨家了，绦小子就是她小叔子，这早晚得是一家人，能帮忙还是得帮。

　　杨绦正欲和李仙工说他打算做浮纹布的生意，但看到旁边一看嘴巴就不严实的李络，止住了。
　　还是等以后寻个合适时间再详细告知吧。做生意要谨慎，可别在还没形成一定规模前，就被旁人知晓并山寨了去。

　　“是织一种花纹简单的浮纹布。家里两台织机都没空给我试新的纹样，就只能厚脸来麻烦绒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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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绦绦未来是会把低廉棉布倾销向海外的男人！#
#一个未来会搅动世界市场的男人的觉醒！#
……
本文明天将入v，届时万字更新，请小天使们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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