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情动 ...
-
前些日子，没得过江云或是那无名剑仙的同意，江枫就把那套世间无出其右的无名山剑法教给了夏霖。也算不得什么欺师还是盗艺，他只是觉得，与江云谋划的事情相比，那人并不会在意这些细节；至于那位从始至终没露过面的无名剑仙，可能根本就是水月镜花罢了。
江云算得是承影派弃徒，夏霖又是承影派弟子，他两个的缘分说起来也是一脉相承，没什么分别。
完全不知道这些渊源、莫名得了金手指加持的夏霖，此时正兢兢业业地跟在江枫后面作掩护，替他打杀没能一击毙命的沙魔，顺带记下破阵的路径，回去认真钻研这方面的知识。
有人在前头开道，她的任务就很轻松了，一来二去都是些老弱病残，基本不费吹灰之力就送它们上了西天。
于是，夏霖便有了大把的时光来感叹师叔祖心狠手辣，用剑如神。她眼神几乎粘在了江枫那飘逸的剑招上，贪婪地辨认着——这个是朝生暮死的第三种变招，这个是草木同秋牵制敌人的精髓所在，还有这个，见血封喉，一定是刁钻的天地逆旅没跑……
忽然，一只张牙舞爪的沙魔插进她和江枫之间的空隙，来势之仓促，像青天白日下惊现的鬼魅。
夏霖情急间脚下点地，一个利落的后空翻踩到另一只魔物身上，来不及思考它是怎么在师叔祖惊风飐水一样的攻势下残存下来的，只提起剑，本着不留一只活口的原则杀下去——
“唔……”她听到一声吃痛的闷哼，心想怎么沙魔还会说话？？？然后就眼前一花，宛如风吹云散一般，叶霜河血染衣襟的景象出现在她面前。
“啊！”她惊叫一声，放开佩剑，吓得连连后退。
“怎么了？”江枫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看，左胸口连绵的心跳硬生生是停了数拍。他看到夏霖脸色惨白地蹲到地上，手脚无措地试图堵上叶霜河血浸了半边身子的伤口，可那注满了灵力的长剑透体而过，稳稳地插在下面的软沙中，她手颤巍巍地摸到剑柄，却怎么都不敢再多花一点力气。
江枫没去顾剩下的妖阵，反身折回来，单膝跪在地上检查他伤势，还好……应该只是伤了肺，当然前提是妖灵和人的身体构造没差。
“我，我不知道啊……我以为，以为是沙魔……”夏霖急得脸红气短，眼泪哗哗地就往下掉，也不知道是解释给谁听，“我刚才真的没有分神，我真的看到一只沙魔扑出来的……对不起对不起小叶子你骂我吧我真的错了……”
“……”叶霜河给了她个苍白无力的笑，权作安抚，一转脸对上江枫眼中消融的冰雪和几欲被咬破的下唇，心里一震，逞强道，“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别停下来，这些小沙魔有问题，停下的话——”
他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夏霖双眼直勾勾地目睹江枫一记手刀劈在他后颈上，那不容置喙，说一不二的狠劲儿，让她一时忘了该怎么言语。
江枫以灵力封住叶霜河不断流血的剑伤，一手按住他肩膀，一手攥住剑柄，倏地抽出，银光闪过，上面是触目惊心的红，利器和血肉摩擦过的声音，差一点就刺破了他过于敏感的耳膜。
饶是叶霜河已经不省人事，还是在抽剑的一刹那疼得五官都瑟缩起来。
江枫将剑递给夏霖，握剑的手竟然在轻轻地颤抖。
夏霖知道自己失态，抹抹眼泪，接过剑，低声道：“师叔祖，你……”
“你剑上灵力不弱，妖灵沾了损伤极大，我已经帮他封住伤势了，尽快让晏公子帮忙医治。”江枫急促地交代几句，仿佛不忍再多看一眼，起身就朝那大沙魔的方向走去。
与见势不对慌忙赶来的晏子渊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精神有些恍惚，似乎并感觉不到旁人的存在。
他心想，当时着实危急，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护体元神似乎因这妖阵的力量削弱了不少，夏霖剑已经到了一尺之遥才有所感觉。
而他们都没有去认真对待晏子渊所说“真的变成假的，假的变成真的”是什么意思，现在看来，不单是在海市蜃楼中制造幻影，更可怕的是它可以制造幻觉，引人在没有防范的时候自相残杀。
能力越强，死得越惨。
这是叶霜河第二次为他做出牺牲，江枫真是有点惶惑了——就为了一个复苏计划中的棋子，值得下这样的血本？
夏霖再厉害，也就是个不到元神境的小姑娘，自己是剑修体质，伤了便伤了，至多当时疼一阵子，过不几天就会痊愈，而且她剑上的灵力对自己的影响，要比对叶霜河小得多，他这么做……
说白了就四个字，得不偿失。
江枫深吸口气，控制住回头的冲动，只觉心底化出一道深沟，正有万千邪魔争相越界。
他又感受到难以控制的欲望，和那晚沐浴在东海苍茫月色下时，异曲同工。
只是这一次，他忍不了，也不想忍。
暴起的杀伐意让四周翻卷的黄风都退避三舍，灵剑无心温度骤然下降，结上一层厚厚的霜，他缓缓抬手指向那只重新威风起来的大沙魔，语声冰冻三尺：“魔物，有胆正面一战。”
大沙魔并未听懂他说什么，可有如实质的危险气息却难以忽视，它能感受得到，现在走过来的这个敌人，虽然步履缓慢，但那种一步步要将它踏成碎片的强烈压迫感，是刚才那人所没有的。
它不由得发怵，想打退堂鼓。
江枫看到那庞大的家伙轻轻往后挪了半步，冷笑道：“想跑？”下一刻，一跃飞至它面前，剑气与灵力完成令人狂热的融合，与浓烈的煞气金石相撞！
横斩，十万大山拦腰断。
纵劈，千里长河至此回。
无名山剑法第四式，山河无量，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凌云志，什么样的奇英之辈才能创制出这等壮阔？
大沙魔已经没有机会得知了，它隐遁的能力在绝对强势的威压下消散一空，绝望地感受着身体被两道剑气一分为四的剧痛，畏惧地看着这白衣修罗，它不甘心地怒号，拼尽全力要脱出敌人的掌控。
它徒劳地期待奇迹，然而终结的一剑已然悬于头顶，弥留之际，一支撕空钢箭尖啸着打歪了纯黑的剑锋。
远处数十骑挟尘沙而来，伊坦奔在最前面，挥舞着手中铁胆长弓，扬声道：“江公子，手下留情！”
江枫最后一式被打断，淡淡回头一看，漠不关心。
伊坦见他停手，转身对随从部众挥手下令，“带沙奴清理现场，按规矩，能俘虏的俘虏，不能俘虏的斩杀！”
“是！”身后军士齐声相应，纷纷拿出截蚕丝一样的物什，手腕用力一抻，周围的沙地立时不安分起来，一队与吃人的沙魔别无二致的生物，破沙而出。
它们像猎狗一样凶残而顺从，冲向已经不成气候的妖阵。
妖阵中，仅剩的数十只小沙魔在阵眼崩溃后四散逃窜，慌乱之下被训练精良的沙奴咬住脖子、四肢等等，一时间哀鸿遍野，黑血染红了金色的通天大漠。
伊坦纵马行至重伤的大沙魔附近，感激道：“多谢几位出手相助，伊坦代沙罗国人呈上敬意！”
江枫冷冷地望过去：“为什么留它？”
“什么？”伊坦没太跟上思路。
对方依旧没有要放过大沙魔的意思，凉薄道：“要我手下留情，理由。”
这个人散发出的震慑之意，烈日下，让伊坦的额上竟渗出一丝冷汗来，他不太轻松地笑道：“这是几十年难得一遇的高级噬魂种，在攻击防守方面都比一般的沙魔强上许多，请允许我等带回王城去净化成沙奴，做抵抗之用。”
“就这样？”
“就这样。”不知为何，他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白衣人并不买账，只留给他半记斜睨，反手一甩，黑色的长剑蓦地长大十几倍，切入大沙魔僵硬的躯体中，而后以绞杀的姿态凌空旋过整整一周，飞溅的污血遮住了头顶乾坤。
江枫伸手，准确地擎住飞速旋回的无心，再没看猎物一眼，轻敛袖袍，慢慢步回。
身后，大沙魔都没有发出濒死的惨叫，微微晃荡几下，轰然崩毁在地上，它高山一样的尸体与几丈外清瘦渺小的剑修形成炽烈的对比。
江枫斜提着剑，冷冽的元神灵力一寸寸吞噬掉本来怎么滴都滴不完的沙魔血，他脸上的神情似也一齐被封冻，淡漠到诡异。
夏霖和晏子渊感受到气氛的不对，识趣地闪避到一边。
江枫走到叶霜河身边，俯身将其抱起，他看着怀中人昏迷中全无血色的面容，心里突然生出种疯狂的念想——这个人是属于他的，谁都不许动。
他对晏子渊道：“穆塔小镇在哪边？”
晏子渊咽咽口水，手指西南方向：“从这么走十里地，就能看见了。”
“多谢。”江枫略一点头，再没说什么，抱着人御剑远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情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