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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病菌 ...

  •   1

      孙氏夫妇前两年在市里办了体面的婚礼,两人年龄差只有五岁,但接近三十才成婚在老辈人眼里算晚的。在没有钱结婚的情形之下,丈夫孙发做了抵押贷款,因此婚后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妻子黄凤性格外向,好面子,婚后也没改变大手大脚的习惯,加之丈夫对财政的不闻不问,一家人两年间几乎陷入困境。最让孙发气愤的是,由于防护措施没有做好,他们在半年后就得了一个儿子寒寒,致使原本贫瘠的家庭雪上加霜。年末,孙发只好变卖了祖传的玉佩来换奶粉钱及房贷。说实话,死的心都有。

      3月30日,结婚两周年的纪念日,他们选择在初遇的一家叫“吃货天堂"的炒菜馆度过,孩子也交由邻居帮忙带一下。难得能两夫妻单独度过,今晚,两人都适当面带微笑,丈夫更是买了红酒以增添气氛。自由得来不易,两人都分外珍惜。虽然对这家店的饮食卫生不敢恭维,又不想自己下厨,只能将就了。

      “阿来,给我们上一份牛杂,鲫鱼炖汤,土豆烧牛肉,再来一个青菜肉丝汤。这次不记账,现钱。”孙发对着熟识的胖厨师说。

      “真是对不起,鲫鱼最后一份刚好卖完,弯丫鱼好不好,早上刚进的,新鲜。”店主檀健从昏暗的阁楼走下来。

      “内人奶水不足,虽然鱼都能吃,但还是鲫鱼最好。能不能去别处借。”孙发望着一脸无奈的店主。

      “这恐怕有些为难,不过,我去前面老王那试试。路有些远,你们慢吃,我一会儿回来。阿来,菜快上,我一会儿就回来。”店主驾车远去。

      黄凤瞪了一眼丈夫,意思非常明显,没有就算了,让人家跑远路多不好。孙发抿抿嘴唇,这是他表示对不起的方式。等第一盘菜上桌后,妻子的抱怨也开始变少。或许是安抚妻子,孙发说去看看厨师用的土豆有没有芽,怕误食了龙葵素中毒,毕竟他要的土豆烧牛肉总是名符其实的土豆总动员。

      “我去晚了,他土豆都是事先刨好的,一时也分辨不出。都是老主顾,他应该不会坑我们。”丈夫总是做老好人。

      “真不明白,当初,我怎么看上你。人家就是要坑老主顾,新的坑不到。”妻子社会经验要丰富得多。

      “你把人都想得太坏了。”孙发瞅了瞅已经略微发福的妻子,低下了头。

      “你们这有没有白醋,给我们拿一瓶,我先生也喜欢。”还是妻子懂持家。

      店里唯一的厨子阿来本来就对这一对穷酸夫妻有怨言,尤其不喜欢妻子颐指气使的样子。但这么多年打拼的经验告诉他,忍一忍就好。他放下醋瓶,转身离开。黄凤看出了端倪,嘴角略显不悦,但没有明说,只是对着无能的丈夫不断使眼色。孙发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除了红烧鲫鱼,其它菜肴也都上齐,两人开动。已经多久没食过牛肉,孙发也记不清了。他想起当初急于结婚的时候,多傻。他是一个无能的人,债务或许三五年就能还清,之后呢,房贷,车贷,孩子的保险,自己和妻子的保险,父母的保险,还有少不掉的育儿费,那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凭他这点能耐,一辈子都只会是金钱的奴隶。

      “我最近减肥,不太吃土豆,都给你。”黄凤知道丈夫的用意,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那我就不客气了,老公”。妻子的撒娇又让孙发想起了认识她以前的模样,七年前,那时候感觉只是个为更事的孩子,而今已经出落成,或被生活逼迫成一个良家少妇,曾经酒红色的头发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低调的洗剪吹,里面偶尔还能看到一番白雪皑皑。

      “委屈你了,都是我的错。”丈夫脱口而出。碍于有陌生人在场,他忍住了眼泪。

      “不怪你,也是我没有享福的命。有富二代不嫁,偏跟了你一穷酸鬼。”黄凤还算是略通人文。

      吃了近半个小时,还是不见店主回来,最着急的还是阿来,他怕店主又躲着喝酒,忘了店里只有他一个人。报怨了几句,又接连有几个客人走进店里,他只好面带职业微笑去下单子。

      “我们结账吧,他怕是不会回来了。”黄凤拍着已经胀大的肚子,望着丈夫。

      “是不是又陪老王喝酒了。这瘾还真是难戒。再等等吧,鲫鱼汤对你有好处。孩子老是吃奶粉对身体不好。”孙发的焦急溢于言表,大约这就是好丈夫的体现。

      “你就这么希望我早点胸部下垂啊。”妻子打趣道。

      “没有我也不会离开你啊。”孙发老实的回答。

      “没有我就是男人,你还想娶?”

      “只要是你就行。”孙发说。

      也就是说完的那一瞬间,孙发突然捂着肚子,从木椅上直直地倒地,白醋也随着他的下滑掉下了桌,泼了一地。厨师阿来吓得面色发白,摸了摸,还有呼吸。黄凤催着他叫120,边哭边对着电话里说:我丈夫可能是食物中毒了,你们快些来。我的位置,石化天桥你们认识吧,我在下面等你们。

      2

      刚入职的小警察孙鹏看惯了大片,然而一上班才发现,理想与现实差距不是一般大。这座城市最大的案子也不过是被骗了几百万。平时最多就是寻找被拐的孩子,解救被围困的猫。闲得蛋疼。孙鹏坐在办公桌上发呆:别说汉尼拔,连抓个小偷都是良民,临走还留二百块给被偷的人家。正因为如此,昨夜接到食物中毒案也能让他的一腔热血涂了一地。

      孙鹏递给对方一杯速溶咖啡,然后坐了下来。

      “你好像年纪也不是非常大。”

      黄凤第一次去,有些紧张,看到警察只是个毛头小伙,不由得放松了神经。离丈夫死亡只是二十四小时不到,妻子该尽的义务她一一履行了:哭泣,悲伤,接受同情。连明知是客套的安慰,她也没有精力去驳斥。这在以前,是不可思议的事。她又想到,丈夫走了,只剩她和孩子,一个单身母亲要怎么面对。她不禁悲从中来。

      “刚结婚两年,昨天刚好是纪念日,真不该选那种脏兮兮的地方。我早就告诉过他,他不听。”

      “现在的不良店家,我们也没办法。你丈夫经鉴定,是鱼里面的亚硝酸盐含量超标导致中毒死亡。”孙鹏一字一句地和寡妇解释。

      “那不可能,我们是点了鱼没错,但店家去外面拿,我们还没吃上,他就倒在地上。”黄凤声嘶力竭地说。

      孙鹏一听,兴趣被调动起来,如果不是吃了死鱼引起的亚硝酸盐中毒死亡,那么,亚硝酸盐又是来自哪里。对于谋杀事件的可能性被悄然升高。那么,会不会是死者来之前吃的什么东西里含有过量的亚硝酸盐,譬如火腿肠。孙鹏想,这事怪蹊跷,得慎重。

      “你丈夫在去之前有吃过什么东西么。”

      “没有,只喝了一瓶酸奶。我想不通,就算是食物中毒也应该是龙葵素中毒,但是他一点土豆也没尝,他说不喜欢,我知道他是留给我吃。可我一点事都没有。你说,会不会是被人投毒?”

      “这个可能性也有。你丈夫都吃了哪些?”孙鹏慢慢的询问。

      “牛杂,汤什么的,还喝了一瓶红酒,你们也都验过,都没问题。”

      “你最后一次看他,他在做什么?”孙鹏眼睛发亮。

      “我往他碗里加了些醋,然后,他说,就算我是男人,只要是我,他也要。多傻啊。”说完,便一直掩面遮泪。孙鹏递过纸巾,她擦了擦。

      孙鹏此时想,要不要惊动“那个人”,但搞不好又被臭骂一顿。也许真的只是单纯的食物中毒事件。他或许偷偷吃了什么不干净的食物,毕竟只要含三克的亚硝酸盐就会致人死亡。臭豆腐,酱鸡腿什么的都有可能。现在的商家,为了利润,什么事做不出来。

      “他吃不吃烧烤或卤肉之类的。”孙鹏试探着询问。

      “从来不吃,他知道臭豆腐里有屎,所以也不让我们吃。”

      “也就是说,不存在食用过量的可能。不过,你确定他没吃别的,因为,我们从菜里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孙鹏有些苦恼。

      也只有“那个人”能祛除他的烦恼。

      “我记得很清楚,真的没有。你说,会不会是阿来,他不喜欢我们。”黄凤回忆起昨夜不愉快的事情。

      “如果是他,的确有可能将亚硝酸盐投进菜里,然后等你离开,再销毁证据。我明天会顺道拜访一下。你放心,如果是谋杀,我们一定不会放过。”

      “我们孙发是道地的老好人,谁会想杀他。他又没钱,又不和人结怨的。”黄凤望着已经变黑的天空。

      “好人才遭人惦记,人总是欺软怕硬嘛。你也别难过了,你还有孩子呢。”孙鹏从没有安慰人的经验,一时手足无措。又是个女人,让胆怯的他像第一次看见牛的城里人,感慨万千。

      “我知道,我们生活不富裕,但我一直知道,他不会放弃。他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我嫁给他之前就知道,我不会有公主般的日子。我也不期望。因为,能和他并肩奋斗才是最重要的。嫁给富人,毋宁说,每天和钱睡。而他,才是一个真实的人。我不会再遇见相同的。他太特别了。”

      “我知道要怎么做了,虽然我自己会麻烦一点,但是我愿意为你这么做。”孙鹏大发感慨。

      “你会彻查这个案子么?”黄凤问。

      “在这之前,我要去见一个人。如果他同意帮忙,案子等于已经告破。要是他不同意,我就单独办案。”

      “哪有不同意办案的警察?”黄凤天真的说。

      “严格来说,他不是正式的警察。但是,他比警察要厉害。”

      “有这样的人?”黄凤质疑。

      “你也许知道艾琳艾德勒。”

      “不知道。她是个女人?”黄凤大惊失色,不敢相信。

      “和你一样的家庭主妇。人称艾琳艾德勒,能够打败福尔摩斯的女人。”

      孙鹏吹完牛,回忆起和“那个人”一起的经历,倒吐一口凉气。和她一起办案也不说不是不愉快,只是,总觉得自己的男性风采被完全压制,很难施展魅力。但想到,如今惟一能找的恐怕也只有她。她还不一定乐意帮忙呢。

      中毒事件的第二天,孙鹏抽空去了一趟“吃货天堂”,冷冷清清的店面看起来倒像是地狱。店主檀健早前已经被问过话,承认了用发芽的土豆等违规操作。工商部门已经勒令他停业,并且需赔偿受害者至少三四十万的死亡补助金。赔偿还是小事,店不一定开的成了。孙鹏来的很巧,阿来正打包好行李准备回老家发展,店主也刚要关门。

      孙鹏亮明身份,两人都比较配合。

      “听死者家属说,案发当天,你和他们夫妻有过口角。”孙鹏不紧不慢地的样子,倒颠覆了一个初来乍到新人的模样,显得成熟老练。

      “你做我们这行就知道,谁都不喜欢听别人指挥,况且,昨天老板出去,只有我一个,忙不过来。”阿来委屈的样子到不像是假的。

      “那么,老板去了哪里?”

      “我嘛,老孙非要鲫鱼炖汤,我这刚好卖完,于是,我就骑车找老王姐,谁知道,他拉着我喝酒,忘了时间,出事之后我才回来。以前也没出过这种事,怎么说呢,运气不好。”店主信誓旦旦地说。

      一般出安全事故,店家大抵都是这种态度。责备和教育都是无效的。孙鹏虽然很少接触这类商贩,但是从小到大也耳闻目染不少。无良商贩的出现大多是政府监管不力或不作为造成。

      “你们就没责任么。餐馆,至少做到最起码的不吃死人吧。”

      “我到现在还是想不通,就算食物中毒,但不致死啊。”阿来不甘心。

      “我也觉得此事蹊跷,又没有他杀的可能?”店主补充说明。

      孙鹏没想过会有人问。

      “这也是警方想不明白的。昨夜,死者一行前后有没有可疑的人物出现。”

      “都是回头客,况且,孙发都不认识。再说,我不觉得他这样的会有人想杀他。他从不得罪人,我们认识也三四年了,没发生过什么口角。他虽然老是赊账,总是在下次来的时候补齐。是个本分人。”店主不由得心生感慨。

      阿来已经收拾好行李。

      “你一直和他们夫妇在一起,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现象。譬如,他们夫妻关系如何。”孙鹏也不知为何问出这样的话题。大概缘于经验吧,夫妻总是自相残杀的冠军。

      “甜得发腻,而且和一般夫妇一样,要吵也是为钱。谁知道呢,也许,她过够了穷困的日子,想摆脱掉他。是我就会这么想。老板,你说是吧。”阿来得意洋洋地说。

      “可是,黄凤不像那种女人。我记得老孙和我聊天时说过,他老婆为他放弃了很多,她原本可以嫁给更富裕的人。但是,她选择了一无所有的他。他非常的感动。”

      “女人善变呐,你不知道。也许她后悔了,觉得自己犯了个大错。她想纠正过来。”阿来不无嘲讽地说。

      “但是,我了解老孙,要是他太太有离开的想法,他会主动放弃,单独抚养孩子,让她走。他就是那样一个人。不过,谁又真正了解一个人呢。”店长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再和善的人也会有仇家,况且,太和善更会遭人嫉恨。有的人偏看不惯一个人太好。以前我也遇上好几宗这类事件。杀人的理由比案件还离奇,只是因为对方太和蔼,看着却懦。人就像一个杀人机器,杀人有时都不问缘由,能杀人就觉得有存在感。当然,这也只针对变态杀人狂。”孙鹏插上几句后,准备离开。他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警察先生,你觉得老孙有没有自杀的可能?”店长突然叫住孙鹏。

      “他才新婚两年,又有了孩子,虽然不富裕,但也算幸福。不至于干自杀这种蠢事。”孙鹏好像是对自己说似的,完全没有和店长的眼神对焦。

      3

      四月里,天气干燥,一点也没有立夏的感觉。冰棒车虽已琳琅满目,但鲜有人咨询。金华联超市门口停着好几处卖早点的餐车,中西餐都有。像这类本小利大的生意几乎遍及整座城池,虽然污染和肮脏一直是它最为诟病的存在,但已经习惯了它的上班族和学生党还是避免不了每天与它的互动。按中国人的饮食口号,吃不死还吃来看,只是对身体不利不足以撼动他的健康意识。

      停正门口最中央的是金华联内部的早餐车,上面摆满了食物。卖早餐的阿姨大约三十来岁,未被烫染的天然黑发,一直垂到腰际。普通人一眼便能捕捉到她刚涂上润唇膏的部分,大概是匆忙为之,还未完全干。和清秀的面貌相比,只有一米六的身高略微逊色,然而从健硕的肌肉来全观,比例倒是让女性艳羡,赘肉也是恰到好处得被遮盖。近段时间应该注意节食。和其它摊点不一样,她完全没有叫卖的意思,一个人漫不经心地坐正摇摇椅上以接近打瞌睡的姿态享受着初到的晨曦。

      “大婶,给我来一杯纯奶和一袋全麦面包。哦,加个蛋。”客人是一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很明显,昨夜又是个通宵,他还穿着拖鞋。

      “谁是你大婶?”被惊醒的女子不悦地从椅子上起来。

      “我啊,孙鹏”。男子嬉皮笑脸地迎合。

      “无事不登门,这是你的座右铭。”

      这名女子应该不需要作者介绍了。

      “茂姐,没有奇怪的案子,我也不会特意来找你。”孙鹏喝了一口奶。

      “最近没有凶杀案,我还是看报纸的。不要跟我提无聊的盗窃案什么的。”显然,她并没有兴趣。

      “但是有一件疑似中毒的案子,死者是误食了死鱼身上产生的亚硝酸盐过量而死。”

      “都这么清楚,还找我。”

      “奇怪的地方在,鱼还没上,他就死了。”孙鹏生怕不能引起她的兴趣。

      “要是明显的自杀,你又怎么会来找我。你怀疑是他杀?”

      “你还是一点没变。我走访了可能的凶手,还是没发现线索。如果是谋杀,真是滴水不漏。你打算接么。”孙鹏试探性地问。

      “你知道规矩。”人称艾琳艾德勒的女子说。

      “三不原则么。一不接无趣的案子,二不接简单的案子,三不接不想接的案子。明白。还是和以前一样,案子的卷宗和我走访的人物关系图表以及对话的经过,每个细节都给你寄过来。如果你有兴趣,三天后就给我答案。一如既往。”孙鹏一口气说完,之后又拿了一瓶矿泉水止渴。

      “细节是破案的关键。”这名叫陈茂的女侦探字斟句酌地解释。

      “异常部分我理解,也不必连面部表情都算进去吧。不觉得多余么。”

      “再会说谎的人,面部表情的真实反应也会让他显出原形。这些在破案过程里是最实用的方法。”陈茂说完拿过卷宗,一页一页翻阅。

      “你老公知道你知道这些么。”

      “让他知道,他不就有所防备。他说过的谎,我都会记录在案。我还有专门的本子,万一哪天他想抵赖,我不怕。”

      孙鹏想,她驭夫方面还真有一套。

      “那我就在局里等你消息。”

      “你小子想偷懒,我不是你的后备保姆。没看到你姐忙么。”

      孙鹏很想开口,你刚才还在睡觉呢。不过,她倒提醒了自己,要去查查孙发的债务纠纷。

      “还有件事,走之前你需要做。”

      “如果发现了新的线索,我会告诉你。要是你想去那家店看看,地址档案上都有。”

      “都不是。你还没给早点钱呢。这可是要从我工资里扣的。”女侦探严肃地说。

      “姐,就几块钱,你还要跟我计较。”孙鹏边掏钱边说。

      “那就在破案费里加十块吧,凑个整数。”

      “姐,没有破案费这种说法。我只能买点礼物当是感谢。”

      “市场经济了。没钱怎么办事。”陈茂盯着孙鹏的眼睛。

      “就当帮我一个忙。”

      “那早点就给一百块吧。”陈茂微笑地看着孙鹏。

      4

      债务是经济社会必不可少的联系,谁都有拮据的时候。公债和私债又有很大区别,公债若是不还,警察拿着手铐找你,私债就比较有余地,如果关系好,想拖多久就多久,很多人还会选择还款地点在阴间,日期是下个纪元。要是向不好惹的人借债,问题就会变得复杂。当然,你要是对少胳膊或腿满不在乎,又将另当别论。

      孙发是通过同学向一个当地开当铺的人借的债,原本以为只是一家普通的店,然而次数多了,他渐渐发现,并不单纯。它的后台是黑白道通吃的黑老大黑老大开的。为什么有这个称号,原因也简单。他名叫周翔,以脸黑闻名于世,晚上做贼永远都没有被发现的可能,仿佛全身裹着一件隐形衣。当孙发越借越多的时候,同学就开始提醒他,利息很多,要是还不起,最好不要借。然而孙发一想到捉襟见肘的家庭,还是二话不说,直到把自己陷进无可挽回的境地。这次,他还不起了。面对周翔方面的逼债,孙发不知所措。

      了解到这些内幕的警察孙鹏将调查方向驶向了有各类前科的犯罪嫌疑人周翔。要是孙发死了,他价值百万的手环就永远归他所有。钱财永远是最好的杀人动机。而周翔据说已经不知下落。孙鹏打听了一个下午,也没得到什么头绪。但还是得到一个没什么用的线索,据推荐孙发去当铺的同学说,孙发在案发前几天让我捎话给周翔,他已经想到筹钱的方法,希望他再宽限几天。

      孙鹏将得到的消息发给已经快三天还没回应的陈茂,与此同时,他却收到来自陈茂的一条短消息:瓶子在哪里?

      孙鹏疑惑了,什么瓶子?

      陈茂又发来短信:装亚硝酸盐的瓶子。在死亡现场有没有发现。

      孙鹏回答:肯定是凶手带走,已经处理掉了。

      陈茂好像并没有不悦。她继续发来短信:没有就可以排除自杀的可能。当然,也可能是有人替他处理掉了。为了那个目的。

      孙鹏更糊涂了。他说,说句人话不会死。

      陈茂再也没有短信发过来。

      孙鹏在第二天还是见到了陈茂,他正准备再询问店长一些细节问题。她只穿了一件短袖,一双凉鞋,甚至连淡妆都没化,两边眼角的黑眼圈已经暴露了她连夜工作的事实。见陈茂走过来,孙鹏立马迎上去。而她没有看他,径直朝店主走去。

      她不慌不忙地问:在你们店如果食物中毒,平常都会赔钱吧。

      店主不悦道:“你这是什么话,好像只要来吃就会出事。”

      孙鹏赶忙来打圆场,说,她并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是那个意思。熟客是不是都知道你们用的是发芽的土豆和死鱼。吃得时间长,应该多少会了解吧。但因为身体没出事,又吃习惯了,所以也不计较。”陈茂完全不理会店长愤怒的面部表情。

      “警察先生,你告诉这个女人,这有可能是谋杀,对吧。和我们店没有任何关系。”店长望向孙鹏。

      “这个嘛,茂姐,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孙鹏几乎是祈求地望着。

      “都问完了。这也不是有预谋的谋杀。”

      “不是自杀,也不是谋杀。我有点糊涂。你看了几天资料就知道了。”

      “直到你告诉我他的债务问题,我就全明白了。”陈茂回答。

      “你还没说,瓶子是什么意思。”孙鹏急着追问。

      “那是关键。如果我推理得没错,就算店主及时拿到鱼,炖好汤,中毒事件依然会发生。但人不一定会死。你还不明白?”

      “更糊涂了。”

      “他有债务问题,对吧。出事前,他说有办法还债,你觉得他说的是什么方法。一般人去饭店都经常用到的。明白了?”

      “假装食物中毒?”孙鹏顿悟。

      “没错。他是这里的老主顾,知道这里一直都提供死鱼,所以老板压根就没进过活鲫鱼。老王就是卖家。他知道死鱼被苍蝇盯后会产生亚硝酸盐,但是只吃一两只,是不会出事的。但这种事谁都算不准,就算事后检测说没关系,也可以装作是自己身体瘦弱,抵抗力差。因此,为了还债,他事先准备了大约三克左右的亚硝酸盐,原本是打算夫妻都假装中毒,赔得多又没有生命危险。根据你录的口供,案发当晚,他指定非要鲫鱼汤不可。这点很可疑。像这种小店,没有的东西,不吃就是。”

      “这么点赔偿金应该不够还债吧”孙鹏说。

      “他当然不是指望这个。他的目的是意外伤害险。加上赔偿金,应该够了。这就是他原本的打算”。

      “但为什么计划会失败?”孙鹏非常执著。

      “谁最有机会拿走装亚硝酸盐的瓶子?”女侦探陈茂嘴角上扬。

      “阿来,早知道他嫌疑最大。可惜,他已经跑了。”

      “你不带脑子出门吧。他是一个厨师,在这里工作那么久,怎么会不等鱼来就投毒。再说,就是投毒也不该是男性,他只对女方有意见,你不记得么。报告到底谁写的。”

      “别告诉我,是他。”孙鹏一看错鹗。

      “真相总不尽如人意。我们有必要走一趟吧。但你最好先打个电话,告诉他一个消息,否则他被承认,你也没辙。

      “说什么?”

      陈茂在手机上打好一段话,孙鹏照着念,像鹦鹉学舌。

      5

      A城的医院在四月天里味道更加刺鼻,来来往往的人不绝于耳。搞不懂病人怎么这么多。而化验室一边,当班的医生正给一位妙龄少妇做检测,当少妇得知自己无恙后,大大舒了一口气,但同时疑虑顿生。正当她要离开之际,迎面撞上了一个男人。

      “怎么是你?”少妇大惊失色。

      “孙夫人,又见面了。检测应该没问题的。因为,瓶子上并没有有毒物质。”孙鹏不急不忙地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什么瓶子啊。我只是来看看哪里不舒服。”

      “难道,你不是以为自己握过的亚硝酸盐瓶子上可能含有剧毒,来做化验的?!”

      “最近肠胃不好。”

      “肠胃不好来化验室。”

      “走错路了。”说完就要走。

      正在这时,一个女人穿着拖鞋慢慢靠近。头发蓬乱得像乱草。耳环也只带了一只。她睡眼稀松的样子,嘴里还在嚼着面包,口袋明显有个鸡蛋大小的凹凸。

      “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知道,是你拿走了瓶子。但是,你没想过要杀他。是一场意外,对吧。”陈茂以一种抚慰人的语气对黄凤说。

      “你怎么这么清楚。”

      “他没和你商量这个计划,大概是怕你不同意。他把土豆都让你吃,让你吃撑,吃不下去。然后一直等着鲫鱼汤。我想,他也许改变主意,想自己把鲫鱼汤喝了,然后再掺入适量的亚硝酸盐。”

      “我把他送到医院,在他口袋里发现了那个瓶子。上面的方程式我认识。发现的时候,瓶子是空的,我一直想,他把它倒哪里了。”

      “白醋瓶,对吧”。

      “你发现了?”

      “嗯。你丈夫大概有吃醋的习惯,在没有加入亚硝酸盐之前,他一定一直在吃醋。所以,当你将装有亚硝酸盐的醋再倒进去时,他没有吃出来。”

      “我杀了他。”

      “只是一场意外,你事先又不知情。后来被泼倒的白醋在地上被蒸发了。因为只是当作中毒事件,虽然死了人,现场却早已被破坏。现在,应该已经找不到痕迹。”

      “他太傻了。为什么他不告诉我。”

      “为什么不怀疑是我故意毒死他?”

      “一直在怀疑,直到现在,我终于确定。你不想他死。”

      “只是一个手环,赎不回来就算了。”

      “我想,那不是普通的手环,是给下一代媳妇的。他想送给你。所以无论如何,他要赎回来,哪怕有生命危险。”

      “可是,他做的一切都白费了。手铐带了吧。给。”说完,将手递过来。

      “你要是买早点,我可以帮忙。”

      “死亡赔偿金和意外伤害险足够你们还债和生活的吧。”孙鹏走过来,面带笑容。

      “够啊。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有点糊涂。”黄凤一脸错愕。

      “我不是警察,抓人的事,我不参与。”陈茂准备离开。

      “接下来就是我的事了。孙夫人,你丈夫的死亡鉴定已经出来。是亚硝酸盐中毒,应该是食用了死鱼。对这个结果,你满意么。”

      “这,店主不是很无辜。”

      “像那种脏兮兮的地方,能除一个是一个。况且,保险公司的钱不要白不要。想想你的孩子,你要让不认识的人养他么。如果你要这么做,我也不反对。咱们走吧。”

      “听你这么说,我放心了。谢谢你们。”

      “谢我作甚,这都是她想出来的。”

      “她不在。”

      “上班去了吧。”

      “莫非,她就是你说的”。

      “叫侦探艾德勒的女人。其实,她就是一个不修边幅的大婶,和你一样。”

      “替我谢谢她。”

      突然,孙鹏收到一封短信。

      “不用客气”来自陈茂。

      孙鹏大惊失色,从身上搜出窃听器,愤怒的对着另一边大吼。

      “别忘了姐的礼物,还有,姐生日快到了。两份。”

      然后,就再也没有声音。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病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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