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天生艳骨》肥雪团子

1、长安乱*1

　　江玄今是初春时见到的棠家小姐。
　　她方才年满十二，个子小小，梳着整齐的少女发髻，眉色很淡，浅粉的唇常常紧紧地抿着，常日一副安静模样。

　　棠家与那位老先生有些交情，故棠赋药虽是女子，却能同他们这些少年郎一起听先生讲书。
　　她不同少年郎们说话。
　　少年郎们也许少会与她说甚么，倒也不是讨厌她，只是这些年轻的公子哥还未练成风流性子，同姑娘说话总觉得不太自在。

　　况且她还是个好看的姑娘。

　　江玄今被几个好友推着去请那棠家小姐闲日与他们一起赏太云湖中荷花，他撑着下巴盯着这小姑娘看了许久，对方却一直垂着头翻看手中的诗经，似乎对他的打量毫无察觉。

　　她的睫毛垂下来时，会在她白皙的脸上落下一小片浓荫。
　　午时的日光透过书塾的直棂窗洒进来，棠赋药终于将头抬了起来。
　　她的目光像落花一样落在了江玄今身上。

　　“棠姑娘，”江玄今将撑着下巴的手放了下来，收了往常吊儿郎当的说话腔调，正正经经地开口问她，“你明日可有闲暇？”
　　棠赋药默了半刻，对他点了点头。
　　江玄今眼睛一弯，笑着说：“那同我们几人去看看太云湖的荷花如何？”

　　他生得俊朗，笑起来有颗小虎牙，是很得人喜欢的样貌。江玄今自然也知道这点，但凡他这么一笑，他娘没法狠下心罚他去跪祠堂。

　　棠赋药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睑，说：“我娘不准我出府。”

　　原来她是会说话的。
　　声音像清晨沾了露水的花苞，清甜清甜的。

　　江玄今站起身，抚平了衣上的褶皱后，背着手走到小姑娘身前，俊秀的脸上带笑，说：“你娘准不准是一回事，你想不想同我们去呢？”
　　他那几个好友也推搡着在那头嬉笑，朝棠姑娘说：“我们护着你从院子那头翻墙出来，看了荷花便回去。”

　　棠赋药抿抿唇，眸子中映着洒进来的日光，亮亮晶晶的。她似是很想同意，又有些担心家中的规矩，因此还是没有开口说什么。

　　江玄今俯身倾向她，说：“你同我们去了，我就请你吃糖人。太云湖的荷花近日来是最好看的，你不想去看看么？”

　　他这一番话打动了棠赋药。
　　小姑娘也学着他弯着眼睛笑了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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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棠赋药身体一向不算太好。
　　除了去书塾，她一般不会去别的地方走动。娘叫下人给她在院中立了秋千，她无事时便坐在上面晃，一面默默地数着花草间飞过的蝴蝶。
　　爹与当朝宰相是同乡好友，得了举荐坐上了高官之位。为了巩固爹手中握着的权势，阿姐棠蓉前年入了宫，做了天子的枕边人。

　　娘来看过她一次后便去找账房算账了。棠赋药眨眨眼，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在院中寻了块大石头，想将它搬到院墙边搁脚。
　　但她手臂细而无力，实在搬不动那块大石头。努力了好一阵，她才丧气地坐到石桌旁，等那个叫江玄今的少年郎来找她。

　　他们为何会请她去看荷花呢？
　　真的会来吗？

　　她思来想去好一会，等到日头偏西时，才听到外面有人说笑的声音。她提起群裳的下摆走到院墙下时，江玄今正被好友们托到了墙头上。

　　棠赋药后退了一步，和那俊秀的少年郎默默地对视了好一会。

　　江玄今说：“把手给我。”

　　棠赋药不够高，手也不够长，没法抓住江玄今的手。
　　她摸了摸自己散下的鬓发，小声对江玄今说：“我上不去。”

　　江玄今看了看底下的情况，訇地从墙头跳了下来。他把石凳子搬到了院墙角，叫棠赋药踩着他的肩爬上去。

　　棠赋药费了好大劲才上了墙头，她还没喘过来气，还在院里的江玄今就要她搭把手拉他上去。

　　小姑娘有些怕高，在上面总觉得自己摇摇晃晃的，过了好一会才稳住身子，伸手去拉江玄今。

　　江玄今上来后，看她眼中都蒙了层薄薄的水光，笑着问她：“你这么害怕么？没什么好怕的，他们都在底下，摔下去也不疼。”

　　他先从墙上跳了下去，棠赋药紧紧地抓着衣角，吸了口气，跟着他跳了下去。
　　江玄今伸手接住了跳下来的小姑娘。棠姑娘很轻，像只落下来的小蝴蝶。江公子给她蒙了层面纱，才带着她追上那些跑开的少年们。

　　日光正好，清风拂面。
　　太云湖上荷花开得正盛，燕子斜飞过垂柳，游人如织，热闹得很。
　　棠姑娘拿着江玄今买来的糖人，坐在木船上看湖面漾开的水波。

　　她将手探入湖水中，金红的锦鲤贴着她的手游过去，鳞片上仿佛流淌着金光。

　　“棠姑娘，你为何要来这上书塾？”其中一个少年看了她好久，把憋了好久的话问了出来。

　　棠赋药想了想，说：“娘说……要多读些诗赋。”
　　她垂着头看着自己从自己指间流过的湖水，又说：“先生讲的，我都喜欢听。”

　　江玄今斜靠在船中，他面上盖着一顶斗笠，一面听着岸上笛曲，一面留心着棠姑娘说的话。

　　岸上人的歌声飘渺而来。
　　歌曰：“美人兮美人，
　　不知为暮雨兮为朝云。
　　相思一夜梅花发，
　　忽到窗前疑是君。”

　　他坐直起来，揭了脸上的斗笠，出声问棠赋药：“女子可不能考科举。”
　　棠姑娘点点头，说：“我不为科举。”
　　江玄今又说：“再过两年……我们这些人都走了后，你是什么打算？”

　　棠赋药抬眸看他，轻声说：“我在家中，待嫁他人。”

　　江玄今说：“不是问你娘给你做的打算，是你自己想去哪里。”

　　棠赋药动了动唇，她望着太云湖中的寺楼，云淡天阔，水天一色。她还不曾见过这样的景色。
　　高高的院墙中，只有一成不变的花草，春秋轮回所见无差，倘若日日都是如此，那有什么意思呢。

　　她偏过头，对江玄今说：“我想去看看……四方的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