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的脑洞短文合集》源不知

4、参商

　　“阿兰…”
　　“哎。”秋兰看着眼前这个人，已不似当初的模样，只
　　眉眼间还残存着少年时的一点灵光。一时喉头耸动，难以发声
　　“春华，我在”
　　余春华恍然，试图伸手去觫碰秋兰，却停在了半途：“
　　你，好吗？ ”她不敢直白地问，不敢想这个人这么多年是如何
　　走过来的。
　　秋兰点点头，手指绕过发梢勾到耳后：“春华，我很好
　　。你看这些年过去了，再见已是两鬓斑白，还有什么是放不下
　　的呢？”
　　“确实是不同了，没了当年的小女儿姿态，阿兰如今，
　　也是一个大姑娘了 ”
　　秋兰轻笑：“何止是大姑娘，已经是老姑娘，一只脚踏
　　进棺材里”
　　余春华急道：“胡说！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你！又胡说八
　　道什么呢！”
　　秋兰握住余春华的手，不复往昔的白嫩，添了许多皱褶
　　与厚茧，听着她的春华在耳边絮叨：“我总记着那时候你的模
　　样，十八岁的人了，成天还像个孩子般，在村口抓蛐蛐，下田
　　抓田鼠来吃。记得那年闹起饥荒，村子里的田大多又害了虫，
　　田里全是些飞虫，许多男人都不敢下田，你却头一个跑来我家
　　田里撒药治虫那些年……你真的帮了我很多”
　　秋兰好像真被余春华带回了那些岁月里，微皱的眉头逐渐舒展
　　:“那时候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再说了，我们两家田挨着，
　　哪有光给我家田治，不管你家田的说法。”她顿了顿，发现余
　　春华依旧望着她，似乎是想继续听下去，可能是年纪太小的时
　　候，春华不好意思问，她也不好意思说，等年岁长了，她想去
　　寻去说了，两个人却早已失去了联系。
　　“那时候，你爹刚去，你家里又没有别的兄弟姊妹，也没
　　什么人能扶持你。況且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想什么，我一眼
　　就晓得。我再不帮你，你要怎么办？那个年头，我要是不帮你
　　，岂不是逼着你把自个卖了去。”
　　余春华忍住流泪的冲动，人老了，就变得越来越听不得这样
　　的话，这是那样的一个掏心掏肺对她好的人，可是她却没能好
　　好珍惜。
　　“你这次回大陆，打算待多久？”秋兰开口问。
　　“半个月。太久太久没回来了，我已不认得这里，可这份情
　　感却无法割舍，飞机一落地，我就止不住想要哭泣，这是我的
　　家啊。我的根，一辈子也无法忘却，无论我身处何方，都无法
　　忘却的故乡。”
　　“你要是想去哪，我带你去，以前村子的旧址建了高楼，田
　　也承包出去了。不过还有些村里的老人就住在这里。村口理发
　　的王师傅，隔壁村的二丫，他们都还在。”
　　余春华听到这里，眼神却看向桌角，没有回应。秋兰笑笑：
　　“可是陆先生要陪你同去？”春华为难地点了点头：“是……
　　陆生他说想与我一起去看看我的故乡，我怕你们两人相处不自
　　在。”
　　“也好啊…我把地址写给你，他们现在每天都忙着带孙子，
　　你要是过去，先跟他们打个招呼。”秋兰说着掏出笔来。
　　“阿兰，你不恨我吗？”
　　秋兰手中的笔一顿，她敛了笑：“我恨你，你就能立刻从台
　　湾回来吗？我恨你，我们就能回到四十年前去吗？再说了，我
　　要是恨你，又怎么会见你。”秋兰握住余春华的手，语重心长
　　地说：“春华啊，我知道你是没办法。就像我没办法去找你，
　　那个年代，我什么都做不了。家里还有么妹么弟，我不知道，
　　我走了，谁来照顾这一大家子人。我有给你写信，写信说……
　　对不起，我等不了你。”
　　“要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就那么一走了之，一走就是四十
　　年……。”余春华哽咽出声，秋兰忙打断了她：“春华，莫说
　　了。”莫说了。要说恨这个人的话，也不是没恨过，恨她心肠
　　硬，恨她一走了之，再无音讯。恨她不能履行诺言，恨她在两
　　人情定之后，还嫁作他人。
　　“我知道，我写的信，都是寄不到你那里的。可是我也就一
　　股子倔劲，天天写，月月写，总以为能有一封，起码一封，能
　　够送到你身边……”
　　“以前总觉得一个人只要努力，只要肯做，就什么事都做得
　　到。而这么久过去，才发现有些事，真的不是人力就可以做到
　　的。小春，四十年了，你回来了，我也就知足了。”别的也不
　　愿去想了。
　　余春华努力地点点头，试图止住泪水的掉落：“嗯……阿兰
　　，我回来了。”
　　不是所有的久别重逢，都能有圆满的结局，也不是所有的努
　　力，都注定会有回报。秋兰往陆生夫妇的方向摆了摆手，送走
　　了故人，也挥别了过往。这世上，哪有谁是离不了谁，就活不
　　得的呢？
　　只是，有余春华陪伴着的秋兰，一定比苦苦等着情人的秋兰
　　，要幸福快乐得多。

作者有话说

　　久别重逢，不一定是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