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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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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阳下葬的第三日,天阴沉沉的,夜色来的格外的早,虽是夏日,却仿佛比寒冬还要冰凉,李俶已病了三日,或许失去并不痛苦,可失而复得后再一次失去,让人无法承受。
珍珠走在这偌大的宫闱之中,想着这终究不是属于她的地方。
她脸色苍白的可怕,清风卷起太液池的涟漪,她在还未掌灯却已天黑的时候进的太极殿。
李俶躺在床榻上,轻咳着,尚还在带病看着太子李适呈上来的奏折,尽管珍珠步履轻缓,没有一点脚步声,他还是很快就看到了珍珠。
一片死寂,没有一点声响。
“你身子还未大好,怎么……”他开口,声音嘶哑的可怕。
昏暗天色下,珍珠站在那儿,只是看着李俶,良久,才轻启薄唇,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说着仿佛与她无关的事,“冬郎,该放手了。”
李俶很清醒,清醒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还是一如往昔的模样,让他依旧想要抱紧她。
可太过清醒了,就容易糊涂。
他想要这种生活,想要的都要疯了,他突然很恨自己这样的清醒,若是再糊涂一点该多好呢……
他踉跄着下了床榻,与珍珠只隔着屏风,他的身子仿若一僵,轻笑出声,指尖勾勒在屏风山水花鸟之中,只隔着屏风,珍珠甚至能听清对侧之人的呼吸声。
“沈珍珠,已经死了。”
这句话,不是李俶第一次听到了。
多年前独孤靖瑶也这样说过,李俶那时很生气,恼怒的想让独孤靖瑶闭嘴,险些将她杀了,后来……素瓷也这样说,在见着独孤灵犀之后,郑重其事的告诉他,李俶竟没了当日的恼怒,只是一笑置之。
再后来……慕容林致来了,也说了这句话。
李俶有些记不得是怎么回她的了,但自此之后,他再也不肯见慕容林致了。
为了独孤灵犀能够好好的活在他的身边,他不再见那些曾经认得沈珍珠,曾经清楚记得沈珍珠的人,更不让独孤灵犀见,这么多年,就像是做了一个梦。
可今日,说出这句话的,是独孤灵犀,是他的珍珠。
李俶只是看着她,脸上还是带着笑,墨黑瞳孔深处倒映出珍珠的面容,“你现在就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你怎么可能,死了呢……”声音如耳畔私语,温柔至极。
“我离开皇宫之后,出了长安,往南边去,可不过数日,我的身子已经支撑不住,于是开始呕血……”她脸色平静,就像在讲一个与自己全无干系的人,清清楚楚的描述出那个女子的生命是如何的流逝。
“别说了!”李俶冲了出来,猛地拽上了珍珠的臂腕,“我现在握着你的手,你还在和我说话,你就还活着!”
这其实可笑的很。
珍珠从不知道,李俶会变成这样,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
再见到独孤靖瑶,已是到了七月初一。
阴历七月,鬼门开。
“有人托我给你带句话。”隔着珠帘,独孤靖瑶并未进来。
她鬓发有些发白,不过几年光阴,她再没有了当日驰骋沙场的巾帼气概,珍珠看着她,想着宫中的女子,大多都是如此,得不到君王的爱,只能看着自己一天天的变老。
这世上有一种药,能忘却挚爱之人,就如林致当年得的那场失魂症一样,所有的爱,所有的恨,都能忘得干净。
那本是林致为独孤靖瑶准备的,若能忘了李俶,或许独孤靖瑶还能回到当初,可她终究没能舍下,求之不得,弃之不舍,日日消磨了她的时光。
很多年前,珍珠离去,心中或许还自私的想着,想着她的冬郎会记她一辈子,这一辈子心里总有一个位置给她。
可现下,却终究明白,那执念过重,只能害人害己。
只有遗忘,才最适合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