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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番外(三十三)惜惜 ...

  •   架浮桥过长江这消息传到陈国都城时,陈顼把这消息当作一个笑话讲给他后宫嫔妃听,并左拥右抱的狠狠说了那北周皇帝宇文护是如何的夫纲不振,而当周国军队兵临城下时,他终于不再笑了。
      宇文护素来听闻南朝多有财帛,皇室之中更是奢靡朽已,只是推开华熙殿大门的时候,宇文护心里头还是有几分震惊的,雕栏画栋自不必细说,但看那檀木屏风旁侧的那个镂空白玉瓷瓶,便知道这是花了大价钱了。
      殿外刀戈之声仿佛离这很远,帘幔深处,陈国国君蜷缩在床榻边瑟瑟发抖,但垂死之时,竟还抱着娇妾,大有双双赴死之感,只等到脚步越进,陈顼把怀里那女子推将出来,“周国陛下饶命呀,我愿将这女子献出,还请保我性命!”
      那女子被陈顼这一推搡,恰好跌倒在宇文护脚下,柔若无骨的手,拽住了他戎甲之下的衣角,宇文护手上染着鲜血的剑刃,搁在她的下颌,她惊恐之下,缓缓抬起头来来。
      她红色霓裳逶迤拖地,衬出苍白无血色的脸来,头绾风流别致如意高髻,却因她的挣扎,坠了些许,更显的柔弱,面容精致的让人觉得不是世中之人,特别是那一双眼睛,一如深渊,只一眼,就能让人陷下去、
      宇文护自认阅人无数,却在看到这女子时,倒吸一口气……仿佛这一刻,“千娇百媚”这词汇有个归属,或者这词本就是与这女子生来用的。
      “妾身陈惜惜。”
      刘太尉是难得跟来伐陈的文官,宇文护收了陈顼美妾的事情入了他的耳,他自然最是在意那女子模样,只因他想知道,究竟是何等貌美的人,能将素来将他送来女子都扔出去的宇文护迷得乱了方寸。
      可怜他一把老骨头跟着宇文护多年,半分好处都没捞到,还要劳心劳力做这些研究,想着摸清了宇文护的脾性,来日为自家孩子加官进爵也是常事,便也不觉得心酸。
      陈惜惜这名头,他自然是听过的,扬州女子素来柔媚多娇,又多有那些通男女情事的贪利之人,将容色绝世的女子自小养起来,琴棋书画,奇技淫巧什么都学的通透,等女子大了,转手一卖,便是泼天的富贵,这陈惜惜就是其中最出名的一个。
      其实这陈惜惜本是先帝淘来的玩意儿,颇有几分风情,得了陈惜惜的第三日就死在榻上,陈顼倒是不嫌晦气收为己用,也不知听了陈惜惜什么话,破天荒地把个身份卑微的陈惜惜封为贵妃。
      刘太尉本只以为这陈惜惜不过是个惯会捉男人心思的,怎料得,宇文护也从陈顼手上抢了她,这好奇一面更是非见不可,宇文护拿下陈国之后,诸多军务,好在也料理妥当,陈国宫中休养几日,再商讨归朝之事,因而就直接住在了华熙殿。
      刘太尉入内之时,里头更是歌舞升平,此一胜,乃是大胜,军中庆功已有几日,宇文护这儿倒难得的休憩,传了陈顼素来的乐师歌姬,请了亡国之君陈顼,就于这殿中用膳来了。
      陈顼战战兢兢,见那平日与他怀中撒娇卖乖的陈惜惜,今日领舞而来,目之所及,全然是那上位的宇文护,他不免暗叹一声物是人非,又暗骂女人果是无情。
      宇文护心情大好,冲着刘太尉摆摆手,“来来来,往朕这边坐。”早有人摆上碗筷,服侍刘太尉一同用膳,刘太尉却目光不离,那千娇百媚的陈惜惜,看的有些出神,一时上台阶的时候都险些跌了,旁侧侍从扶起,他这才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宇文护面前。
      宇文护似有几分微醺,“陈顼呀,听闻你吟诗作对颇有几分风骨,怎么,却连剑也拿不动了?”
      那陈顼不敢言语,只能山呼万岁,刘太尉这才寻了空隙,小心翼翼的问道,“皇后殿下定的归期,不知圣上……”
      那微醺的宇文护,仿佛一个激灵般清醒过来,“险些忘了。”他恍然记起,“自然是定期回。”
      陈惜惜自是听到了,旋身飞舞,往宇文护身边而来,“陛下,陈国不好吗?”这声音,如彩莺吟唱,好听至极。“还是陛下,惦记着皇后殿下,是惜惜不好吗?”
      宇文护瞥眼瞧她,嘴角微扬起,“好,自然是好,不仅是陈国好……”他顿了顿,“惜惜更是好。”
      陈惜惜听得此言,自然眉开眼笑,刘太尉一时招架不好,连忙别过脸去,看着宇文护,见他此刻与陈惜惜柔情蜜意,想着这莫不是变天了。
      宇文护摆弄着面前菜肴,“可惜,惜惜再好,也只是这些精巧菜肴。”
      陈惜惜不解,瞧着宇文护。
      “菜虽好,总是会腻。”
      陈惜惜瞪大了眼睛,不懂他是何意,且见宇文护靠着凭几,手上玉筷随意一掷,竟不动筷了,“惜惜有所不知,你就如这桌上菜肴,精致美味,偶尔尝尝很是不错,可朕的皇后,乃是那碗饭,偶尔少吃一顿无妨,可若连着几日不吃,总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惜惜,可懂?”
      惜惜顿时脸色苍白,她如此聪慧,怎会不知,自己是触了宇文护的逆鳞。
      “拉下去拉下去。”刘太尉指挥的很快。“什么东西,还敢和皇后殿下比。”
      宇文护冷眼瞧着那些笨手笨脚的兵士连拖带拉的把陈惜惜拖将下去,座下陈顼更是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言语,只恐牵累到自己。
      “哦。”宇文护忽然对着陈顼开口了,“不知你宫里头还有没有陈惜惜这样的女子,漂亮些的?”
      陈顼擦了把冷汗,他不太懂宇文护的意思,这宫里头除了哪还有比陈惜惜还好看的。
      “留她一条命吧。”
      人都说君王喜怒无常,刘太尉一时摸不着这意思,且见宇文护像个没事儿一样的,又斟了杯酒,又与陈顼谈天说地起来了。宇文宪在回京途中已不止一次偷看过那个南朝美人陈惜惜,那腰盈盈一握……他夜里头做梦已梦了好几回。这一回拿下南朝他是立了大功的,他不止一次和宇文护暗示,这小女子颇对他的口味,又隐隐言道皇后殿下,每每说的宇文护脸色凝重。
      不过似乎,回京途中,宇文护的心思又动到陈顼那十三妹的身上了,宇文宪每每见到那位不过十二岁的新川公主,总啧啧直叹,也不知他这堂兄近来是怎么了。
      宇文护第一次见着新川,是在押解陈国宗室途中,刚出了建康城,就见着那弱质芊芊的女子咬牙的跟在后头,往日里头高高在上的公主,今日也成了阶下囚,她看来很少走长路,因而脚上的绣鞋都摩挲的厉害,可她偏不求饶。
      陈顼早求了马车,不少宗室也挤作一团上了运粮草的牛车,只单单这位小公主,颇有几分风骨,不肯受嗟来之食,也不肯受周军的帮助,若非强势将她带出,恐怕她还真是要绝食而亡。
      宇文护见着她,不过十二三岁样貌,不知怎的,想起昔年跟随先帝宇文泰前来独孤府时,撞上的那个小丫头,他那时候少年意气,也料不到这小丫头是来日自己的克星。
      只宇文泰还在言语,“这是独孤家的女公子,你不记得了,当日满月时,还带你见过?”
      他确实不记得多年前的奶娃娃,但今日这个小丫头,却影响深刻了,撞到他身上也就罢了,偏生她身上有股幽然香味,她个头还很矮,就连他的肩膀都够不上,那双眼睛却很好看,“你为什么来我家?”
      她说起话来,像个小大人,却有些奶声奶气,已快豆蔻年华,脸虽没张开,可一眼就知道是个美人胚子,宇文护自知男女大防,可见她脸蛋圆圆,玉雪可爱的很,不知怎的,想起皇后养的那只小京巴,可爱的就想捏一捏才好。
      他少年心性,如此想了,就如此做了,捏上去的时候,软软的。
      然后,就被宇文泰拎回宫训斥了。
      想到此,他恍然出声,瞧着那个跟在后头的新川公主,吩咐着人给她寻辆马车,不过半晌,又有人来禀报,“陛下,那位公主不愿上车。”
      恰好休整,他下了马,快步过去,见那个小姑娘站在树下,衣衫虽然早已污垢不看,可微仰起头,浑身一股子气质不能让人小觑,“可惜,是个女儿身。”他感叹一句,若陈顼也有如此心性,又怎会败得这么惨。
      新川的眉心有颗朱砂痣,恰好与眉眼相符,宇文护瞧着她,想起远在长安的那位,也有颗朱砂痣,却不在眉心,只每每缠绵之时,那朱砂痣越发娇艳好看。
      “怎么,想死吗?”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新川,新川踮起脚来也不过在他胸膛下,宇文护伸手把她拎起来,像拎京巴狗一般,新川尚还在挣扎,可几日没有吃饭,已没有力气了。
      “受你等贼子侮辱,不如死。”她还很倔强。
      “你皇兄无能,自然能者居之,古来皆是如此,你如果真的想死,现在就死吧。”他松了手,新川滚在地上,脸上有些泥泞,宇文护从腰间取出把匕首,乃是他防身之用,顺势扔在了她的身边。
      新川愣了半晌。
      宇文护一阵发笑,负手而立看着她,“不过是个才通人事小姑娘,寻死觅活的。”
      新川抹了把泪,目光却看着南边,那是曾经的故土,如今已付之一炬。
      惜惜在进长安的第二日,就死于非命。
      凤仪殿内,般若还在调蔻丹颜色,妖艳无几,“殿下,陛下发了这么一通脾气,您不去劝劝?”春诗在旁帮衬,可却还是心有余悸,想着适才宇文护那模样,不寒而栗。
      “独孤般若,你要动手就动手,怎也不知会我一声,宇文宪又跑到我那儿去闹,你是皇后,就无容人之量吗?”
      偏生她家姑娘,这几个月来一直担心着宇文护,可才见面,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开始吵,“你敢说你对她没动过念头,若不然,怎带进宫来,不直接送给宇文宪。”她连正眼也没给宇文护。
      宇文护这几月风餐露宿的,紧赶慢赶怕误了般若定下的归期,这一回来,就听说陈惜惜被般若赐死,他答应宇文宪好好的,这么一来,倒什么面子都没了,“你不要无理取闹啊。”
      “素闻陛下有个绝佳的菜肴论,一时风传,怎么,米饭,也腻了?”般若站起身来,发间凤钗摇曳,青丝万千铺在锦凰衣裳之上。
      宇文护一时语噎,拂袖而去。
      春诗越想越担心,她家姑娘却还似没事儿人一般,她没了法子,只得假借般若的口谕,吩咐小厨房炖了人参鸡汤,自己亲自端了送到紫宸殿去。
      怎料门才刚进,那座上之人就来了句,“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连欺君之罪都敢犯了?”
      宇文护对般若如此了解,自相识以来,就从没见过般若放下身段,送鸡汤这小伎俩,自然不是得了般若的应允。

      春诗一时吓得不敢作声,连忙跪着一侧。
      良久上头那人忽然问道,“她可气消了”这话问的小心翼翼,春诗这才抓着空隙,将这几月来般若如何的担心,唯恐宇文护上战场出一点事,可传来的消息竟是宇文护抱着个美人乐不思蜀。
      宇文护早知军中有般若的人,他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能被千里之外的般若知晓,却不料的,连他说了什么话,般若都知晓的那么清楚,忽想起臣子里头私下言语,言他夫纲不振也就罢了,就连陈国齐国都多有拿此事讥笑他的。
      这一回倒更好了,宇文宪家里有个难缠的,可又舍不下陈惜惜,就央着宇文护把陈惜惜拉到宫里来,等他置了安全宅院,再金屋藏娇,怎料人才刚进宫里,死相就有些惨,宇文护面子丢了,那宇文宪又是个嘴快的,一上朝就开始和朝臣们叽叽咕咕,偏他说的都是实话,宇文护咬牙切齿也拿不下他这个伐陈的大功臣。
      他长叹一口气,想着这本没什么不好,但凡般若真的不管他他又心里头慌乱,不由说的一句,男人果然是犯贱的东西。
      春诗回了凤仪殿,总是左劝右劝,“陛下总是一国之君,您总得给陛下几分面子。”
      “他好意思和我提面子。”般若一句话又驳回了。
      他忍不住拥她入怀,般若本想推开,可又怕碰到他手腕伤处,反手揽住他臂腕,良久,那低低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是我的错。”许久未有的温暖气息,侵袭她此刻。
      统一天下,收复诸国,是宇文护在得到般若之后,最紧迫的梦想,人生在世又有几载能得自由,般若与他心意相通,自然想着一统中原,但从未希望他身先士卒,可男儿建功立业的心思自古有之,他绝不会放弃青史留名的机会。
      今日,却有些动摇了。
      因他比任何人都想要活下去的。
      但终归是要一语成谶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26章 番外(三十三)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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