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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识破 ...

  •   识破

      毕勒贡的宠妾水姬最近不大高兴,自从那个叫纪逍的女的求见之后,不知她使了什么妖法,叫达鲁花赤老爷满心满眼的只瞧着她一个,给她另置一处院落不算,连商议要事也都带着,瞧着像是离不开她了一般。

      本来以为老爷不过是图个新鲜,没见过什么江湖女子的做派,尝两天便宜也就罢了,她之前不也是好一阵子专宠么?结果现在倒好,都快一个月的功夫了,两个人还是如胶似漆的腻着不放开,这叫水姬不由的急了。不,不单单是水姬,这院子里但凡有些好胜心的女子都受不了了,她们也曾偷偷去看过,都自觉那女子除了长挑些,温柔些,眉目清秀些再没旁的好处了。水姬揽镜自比,自觉与她不相上下,甚至眉目还比她精致些,心里不由一阵懊恼,男人的心思转的那么快,倒叫她们这些做人姬妾,靠人恩宠活着的怎么办呐?

      隔院的沈姬娉娉婷婷的来了,走到她院落前,也不进去,只是在门口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似乎和身边的丫鬟说话,但声音掐的又细又尖,带着些幸灾乐祸的味道:“要我说啊,做人呐,就得摆正自己的位置,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别以为那时候被人家捧在手心里千疼万宠着,就当自己是个什么宝贝了,今儿仗着人势看不起这个,明儿仗着人宠看不起那个,把周围人都得罪个干净,结果呐?”

      水姬在屋里听到这话,尤其是那句“仗着人势”不由脸色一变,这话,这话不是指着她鼻子骂她是狗吗?

      又听小丫鬟在一旁回道:“那起子小人,您看她们做什么?反正恶人自有恶人磨,和咱们可不相干。”

      沈姬听了这话,顿时眉开眼笑,道:“嘻嘻,翠儿你这话说的不错,到底啊,和咱们可不相干。不过那小人得志时候给咱们的羞辱咱们可得好好记着,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了,叫‘痛打落水狗’!翠儿,来日方长,咱们呐,以后再跟那小人慢慢算清楚!”这话说的慢条斯理,却透着一股透骨的恨意,叫人听了不寒而栗。

      水姬在屋里听着,又气又惊又怕,她自来了毕勒贡的院子,便是院子里的头一份,毕勒贡甚至连宠她半个多月,她倚着这份荣宠得罪了不少人,这不少人里就包括刚刚外头说话的沈姬,甚至是毕勒贡的正室夫人她也没多放在眼里,平日里多有慢待,她也知道惹得人多,可毕勒贡只向着她,便是旁人有理,也对她诸多回护,这样的疼宠教她多了许多底气,做人做事也再不想着什么留一线了。

      可她到底势单力薄,家贫无根,身家荣辱全系于毕勒贡一念之间,如今毕勒贡只是迷上一个江湖女子一个多月,衣食水平降下不说,如沈姬今日含枪夹棒的讽刺也不知听了多少了,她自入府以来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直气的泪流满面,连砸了四五个杯子,想到毕勒贡,带着丫鬟青罗提裙便往主院里跑去。

      一口气奔至主院前,见毕勒贡的亲卫在院外站着,心下不由大感奇怪。原来毕勒贡虽然官做的极大,可胆子却是极小。他知道自己这个达鲁花赤的官职,全赖自家岳父和大舅子的提携,自己本身却没什么本事。但他既居了这个位置,免不了被那起子汉人盯在眼里,虽然那群南蛮子一个个又瘦又小,很不起眼,但也有厉害的,比如那些江湖人士,尤其是那个明教,总是爱杀官,还美其名曰“替天行道”,这明教的人剿也剿不尽,总让他坐立难安,故而白日介总是一群侍卫不离身,便是晚上睡觉外面也得有着一群侍卫守着。

      水姬伴他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这一习惯?先前她只顾着伤心,想着那叫纪逍的女人如何狐媚,想着怎么挽回毕勒贡的心,却是忽略了这门前站着的亲卫。她心中暗暗生疑,但还是请毕勒贡的亲卫首领呼兰进去通传,不一会儿,呼兰出来,拱手用蒙古语道:“小夫人,老爷说不见,还请您回去”

      水姬虽是汉人,但从进府以来便开始学蒙古话,这么多年下来,蒙古语早已纯熟,此刻听呼兰如此说,便也用蒙古语回道:“呼兰,你一直是老爷的好朋友,好心腹。我现在很担心一件事情,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呼兰道:“小夫人担心什么?”

      水姬看了看左右,道:“这里不方便说话,你跟我到这儿来。”说着到一极隐蔽的角落处走去。

      呼兰虽觉不解,但也跟着她去了,但听她道:“小夫人,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水姬见左右无人,便把心里那个最大的猜测说了出来:“我担心屋子里的不是老爷。”

      呼兰听到这话本来想笑,以为这不过是女人间的争风吃醋,本要说两句话来安抚她,不料听水姬郑重说:“呼兰,你想想,老爷那样谨慎,行走坐卧总离不得你,现在居然让你在外面!还有,我听外面的人说,老爷一个月前就曾下令,说要给那些北边来的汉人赈灾。给汉人赈灾?呼兰,你跟了老爷那么多年,可听过老爷对汉人一句好话没有?说句实话,汉人在老爷眼里就是会说话的牛马,可曾见过人给牛马施恩的?你们就一点儿不奇怪么?再者,老爷意向跟夫人的父亲关系极好,这月就是夫人父亲的生辰,往年老爷早早就备好礼,派人送去了,今年可是一点消息没听到。呼兰,你终日在老爷身边,难道一丁点破绽没发觉吗?”不得不说,水姬这宠妾做的确是有水平,这一个多月,她来主院不过三次,见到纪晓芙也不过一两次,甚至连杨逍的面都没见过,可偏偏通过些蛛丝马迹便推断出屋子里的毕勒贡是个冒牌货,这份心智,也难怪她脾气那样坏,却还是宠姬里的头一份。

      呼兰听她说一句,心便往下沉一段,待她说完,已是吓得面如土色,抖如筛糠。他开始想老爷与以前却是不同了,有时他也恍惚,觉得老爷变了一个人,但出于对达鲁花赤的忠诚,他一直也不敢往这儿想,只是有时和兄弟们说话,都笑言新来了一个汉人女子把老爷勾的魂儿都没了,如今想来,岂止是魂儿没了,怕是里子都换了一个!

      想到此处,不由得全身冒起冷汗,但他到底谨慎,对水姬道:“是真是假,呼兰也不好辨别。如果是真,怕是会冲撞老爷。但如果是假,老爷怕是危险!”

      水姬急道:“那待如何?难道要里面那假货冒充老爷么?”

      呼兰道:“还是得禀明夫人。夫人怎么说,咱们怎么做。”

      水姬知道夫人虽然不受宠,但身家势力却是众女中的头一份,不由点了点头,带着呼兰及婢女一起找了毕勒贡的正室夫人。

      毕勒贡的正室夫人塔娜是个正儿八经的蒙古贵女,“塔娜”在蒙古语里有“珍珠”的意思,可当你看着塔娜时,很难说出“珍珠”二字:但此女身量极高,饼脸凤眼高颧骨兼塌塌鼻,寻常人看着她连一句“好看”都说的十分违心。虽然她因为相貌性情,并不得毕勒贡宠爱,可作为毕勒贡的强援之一,她得到了其他女人没有的东西,比如说信任,比如说……权利。

      毕勒贡是个很胆小惜命的人,而当一个人过分惜命的时候,就会多疑,因此他在自己行走处布下守卫,因此他喜欢一切凌霄花儿似的女子,但又不能无父无母,这样他才会稍稍安心,也因此,他把仅有的自己的权利微微的分了一些给自己的正妻,而这权利中就包括调兵权。

      塔娜听到呼兰的叙述之后,心头也觉得很奇怪。她不是个很聪明的人,但也绝对算不得愚钝,她很相信呼兰,愿意听从呼兰的建议,决定试一试住在正院里的“毕勒贡”。

      当晚,杨逍和纪晓芙正在屋内讨论此次赈灾扫尾的事,侍卫首领呼兰在外通报:“老爷,夫人求见。”

      纪晓芙笑道:“老爷,又有一位夫人找你啦,你去是不去?”。杨逍瞧了她一眼,心中无奈叹道,这毕勒贡太会享受,屋里竟有十七八位美姬良妾,每天总有一两个来寻他,搅得他好生不耐烦,倒叫这丫头看了笑话。当即用蒙古语回道:“没空,请夫人回罢!”说着便等他退下,不料这次呼兰并未走,在门口又问了一句:“老爷,夫人说明日是巴图尔老爷的生辰,请您和她回去一趟。”

      杨逍依旧装作一副不耐烦的声音,用蒙古语骂道:“没空,叫她一个人回去。”

      呼兰在外头应道:“好。”

      不一会儿,杨逍便听到屋外传来一阵急急忙忙的脚步声,脚步声纷扬杂沓,显然是一群人,杨逍耳朵微动,便知来者绝不下百人,不由望了纪晓芙一眼,纪晓芙轻轻一颔首,转身向屋内密室走去。

      杨逍整好衣冠,打开门,见一群蒙古鞑子张好弓箭对准了他,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发紧,只听他道:“怎么了?是都要造反吗?”他平日里官威极大,毕勒贡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拿人出气可是一等一的功夫,因此众兵听他发怒,都不由得战战兢兢,面面相觑,齐齐看向呼兰。

      呼兰也怕的头皮发麻,万一老爷真是只被那女子迷惑一时改了性情,这可怎么好?一时又犹疑起来,深怪起自己鲁莽,但做主的毕竟是夫人塔娜,这就将自己的责任稍稍卸了些,他的目光渐渐转向了夫人。却见塔娜也是一脸踌躇,原来塔娜见了那张跟丈夫一模一样的面孔,也不由得有些生疑,可自己爹爹生日不是明日,丈夫不可能不知道,但若只是一时没听清,又该如何呢?

      正在这时候,水姬忽然拿出一个碧玉,这玉全身通碧,如此月色照耀下也看不出一丝瑕疵,显然不是凡品,但听得水姬道:“老爷,你可记得这是何物?”

      杨逍眼睛往肚子里转了几转,呵呵一笑,道:“爱姬,这话由我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吗?”

      水姬忽而凄婉欲绝道:“老爷如今被屋里的汉女勾了心,竟不记得这东西了吗?”

      杨逍观其行,辨其色,瞧她虽然声音哀婉,但眼中无泪,分明有侥幸之意,只得赌了一把,故意反其道而行之,朗声道:“这是个什么玩意?你是在耍老子吗?”

      水姬听了他答话,忽然大叫道:“这不是老爷!这不是老爷!”

      随她嚷着,几只羽箭便朝着杨逍射了过去,杨逍微微一偏头,便即闪开,塔娜、呼兰见他有如此本事,自是知晓这人绝非毕勒贡,于是吩咐众兵加紧射箭,一时箭矢如雨,但杨逍也丝毫不惧,他踏着羽箭,左右齐开,几十根羽箭便用手轻轻拿住,往前一掷,转瞬之间便杀死七八个鞑子兵。塔娜和水姬都久居闺阁,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不由得大惊大叫,往众兵背后躲去。一时间,厮杀声、尖叫声齐飞,将这本静谧的吵得沸沸扬扬。

      夫人塔娜骇破了胆,疯叫着:“快杀!快杀!”十几个步兵应声涌来,拿着弯刀跟他拼命,他轻轻一笑,足尖一点,逼到一兵面前,抬手便格了一人手里的弯刀,一个甩腕,那步兵的血便喷涌而出,呼兰见此场景,拿起长刀,招呼起五六十兵对付起他一人来。

      杨逍很是矜持的哼笑道:“就凭你们?”说着轻轻往前一跨,摆出架势来,蒙古兵仗着人多,纷纷挥舞起弯刀,但见杨逍身子一矮,十几把大刀就落了个空,杨逍从中一挑,竟有五六人死于同伴之手,杨逍从刀阵中飘然穿过,笑道:“孙子,你大爷在这儿呢!”

      蒙古兵大骇,以为他有什么妖法,一时乱了心神,更生退却之意。敌退我进,杨逍那一双凤眼渐渐凌厉,在夜空的掩映下隐隐起了嗜血的兴味,但见他再不复从前游戏似的打斗,一柄弯刀便是他绝好的杀人利器,但见他在人群中穿来穿去,每至一处,士兵未反应过来,同伴便又少了两三个,杨逍用刀极省,要么穿胸而过,要么划破喉咙,一刀毙命,可谓快绝狠绝。

      呼兰只见那人视蒙古勇士于无物,一刀一人,宛若修罗,心中又惊又惧,忙向外围士兵道:“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放箭?!”

      此时纪晓芙拿着剑,挟着真正的毕勒贡出了门来,两指轻轻勒住他咽喉,剑尖指人,冷声道:“我看谁敢放箭?”

      呼兰一见,便知这时真正的毕勒贡,不由失声道:“老爷!”

      毕勒贡看着他,只说不出话,纪晓芙伸手解了他哑穴,在他耳边威胁道:“要想活命,就放我们出去!”

      幸而毕勒贡是懂一些汉语的,只见他胖胖的下巴不住的下点,对着那边的呼兰道:“呼兰,快点放了他们!”

      呼兰道:“可是他们杀了我们那么多……”

      毕勒贡看着满院的尸骸,不仅不心痛,反而在心中暗暗咒骂他们是废物,不禁恼怒道:“他们重要还是我重要?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呼兰一脸心痛,但也只能拱手道:“是。”

      纪晓芙对水姬道:“喂!那个女子,你告诉你家老爷,要他给我们准备两匹上好的马,备上百两黄金,不然我就一刀杀了他!”

      水姬看着院中惨像,只觉的胸中恶心至极,恨不得马上就能从这恶心的地狱里脱身,此时听到纪晓芙说这话,不由大喜,忙用蒙语向毕勒贡转述了这些话。

      毕勒贡人在她手上,哪有不答应的?当即吩咐呼兰去办,不过片刻,东西已准备好了。

      纪晓芙一手扣着人,一手把着剑,与杨逍携手在众人围攻之下渐渐走出达鲁花赤府。

      呼兰暗暗调人,正等她将毕勒贡放了,好一举擒拿。

      却不料看着纪晓芙足尖轻点,带着毕勒贡一齐上了马。

      他不由得大怒,道:“你们不守信用!快把我们老爷放了!”

      杨逍笑道:“放心,等我们确认安全了,自然会将你家老爷放了。不然留着他浪费粮食吗?”说着与纪晓芙催动快马,长啸一声,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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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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